《人鱼蒂亚》舞者

15、第十五章 卖画

　　“噗……”
　　一旁传来一阵隐忍不住的轻笑声，正考虑着要不要一尾巴抽飞贝鲁的蒂亚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了一旁的青年兰伯特，他拿着一个装着海贝鲜鱼的桶，似乎正要给他们喂食，贝鲁手里的贝壳就是他给的。
　　“还有很多，你不用抢它的。”
　　兰伯特朝蒂亚示意了下，然后将水桶里的东西倒入浴盆，见到吃的，贝鲁也顾不上跟蒂亚较劲了，迅速游过去，一爪一个卷了四五个贝壳钻到一旁角落里开餐去了。
　　蒂亚瞧见生人，还有些惧怕，蹙着眉警惕的看着兰伯特，没有动那些吃的，活鱼在浴盆里游来游去，他却全身僵硬紧盯兰伯特。
　　看出蒂亚的警惕和抗拒，兰伯特也没有很在意，他只是悄悄的伸手指了指床头的东西，“一会提勒先生醒了，麻烦你让他把药喝了，还有早餐，啊，你可以听懂我说话的吧。”
　　蒂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又转回头来看他，迟疑着点了点头，兰伯特笑笑，然后拿起水桶退出了卧室。
　　兰伯特一走，蒂亚才放下心来，他嗅了嗅床头的那杯药，那味道他不喜欢，又迅速缩回了头，然后他看向床上还没有醒的男人，放轻了动作往床上爬，爬到一半罗伊就醒了。
　　“呜！”蒂亚欢喜的看着罗伊，发出一声兴奋的鸣叫。
　　罗伊一睁眼就看到蒂亚的笑脸，一瞬间有点恍惚，下一刻意识回笼记忆才接续上昨天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也冲着蒂亚露了个笑容，“早，蒂亚。”

　　别墅地下室的毁损严重，尤其是那被砸烂了玻璃的大鱼缸，修复起来要花不少钱，罗伊休养两天后下地下室中看到满屋狼藉，很有些感叹，也多亏了这个大鱼缸，否则让火势蔓延起来这烧的可就不仅仅是地下室了，弄不好整栋别墅都会被烧成废墟。
　　庆幸归庆幸，可要将地下室重新修缮翻新是个大工程，蒂亚不可能一直呆在浴盆里，他得尽快修好鱼缸，但这可有些难住罗伊了，因为他并不会这些工作，他还得保证这地下室里的秘密不被人知晓，但当他将这烦恼告知给管家苔丝后，苔丝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不用发愁，兰伯特的手很巧，他能帮他做这些工作，只不过，修缮地下室的材料费用不少，罗伊需要做的是如何快速筹集这笔钱。
　　罗伊在约华科并没有相熟的人，父亲那边的亲戚早已与他断绝了关系，他自己在曼提拉小镇生活简单，也没有能借他上千西金的好友，这笔修缮费确实有些难住了他，而且不只是修缮费，他今后生活，别墅内的各种开支都不少，如果仅是靠他看诊和做翻译等工作，实在难以为继。
　　罗伊没有别的办法，考虑着是否将曼提拉小镇上自己居住的老宅卖掉，那栋老宅虽然不值什么钱，可如果卖了，除了修缮地下室，也够他们安逸生活一段时间了，只不过……
　　那栋老宅对于罗伊来说意义非常……那是他与母亲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有着很多关于母亲的记忆，如非万不得已，罗伊真的不想卖那栋宅子。
　　他正左右为难之际，苔丝似是看出了他捉襟见肘的难处，然后一语提醒了他，“您为何不试试将那墙上的画卖掉呢，提勒老爷生前是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吧，他给您留下了蒂亚，又留下了那些画，会不会，就是想让您用那些画来养活他？”
　　养育一条人鱼的造价绝不是一个平民负担得起的，弗恩提勒生前也是欠债累累，直到过世前，他卖掉了一批画作才堵上了债务的窟窿，但却也没有给罗伊留下多余的钱。
　　古曼·古顿去找罗伊时跟他签署的遗产继承书里明确说明了他除了继承了这栋别墅，这别墅内的所有东西也都属于他，他可以随意处置里面的东西，包括画室中那几百幅的成品画。
　　罗伊站在满满一面墙都是以蒂亚为题绘制出的画作，看着里面各种神态的蒂亚，心中犹豫不决，他也试图猜测父亲的意图，他将蒂亚留给了他照顾却没给他留一分钱，而是留了这满墙的画，他是真的想让他卖画养活蒂亚吗？
　　罗伊轻抚着画作上的蒂亚，这条美丽的人鱼在大画师弗恩笔下精美却又栩栩如生，宛若海中孕育而生的精灵，罗伊知道父亲从未将蒂亚带出过别墅，他画海画了一辈子，将有着自己独特画韵的海洋与海之精灵人鱼蒂亚结合，画出了一幅幅这般叫人惊艳的佳作。
　　罗伊回到卧室，蒂亚听到开门声，伸了头使劲朝他这边张望，然后欢喜的惊叫出声，罗伊看着蒂亚天真无邪的笑容，心下暗暗做了决定——但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将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来滔天波澜，令罗伊后悔不已，但此刻的他，迫于现实压力只能如此选择。
　　罗伊对画师的圈子并不熟悉，他联系了古曼·古顿，他想既然老人曾是父亲的私人律师，该是对卖画也有些门道才是。
　　古曼·古顿接待了罗伊，但在知道了罗伊想卖画时，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耐人寻味。
　　将一杯热茶递给罗伊，古曼·古顿慢慢坐在沙发另一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穿戴十分齐整的罗伊，“您不打算卖掉别墅吗？”
　　老人其实一直在等待罗伊联系自己，他没想到罗伊非但不卖别墅，反倒准备卖那些“特殊”的画。
　　“是的，我并不想卖掉别墅，那里……有很多重要的回忆和……东西，父母都已经过世，我不想将这唯一的联系也卖掉，我打算在那边生活。”
　　“哦……”老人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后，他将一个写了某个地址的纸条递到了罗伊面前。
　　“这是画商威尔在约华科镇上的画廊地址，你真的想好了的话，可以去这里找他卖画。”
　　画商威尔？
　　罗伊的脑中闪过一张脸，是那个在父亲葬礼上，唯一一个主动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中年男人，他当时还问他是否打算出售弗恩的遗作，他因知晓他在圈子里的污名便婉言回绝了，他当时也没有想到日后还会有求于他。
　　罗伊拿了纸条准备离开时，老人放下茶杯又多说了几句：“罗伊先生，您如果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方便再劝您，但是我给您一条建议，您可以卖给威尔一幅画，但请不要卖给他第二幅，如果还要卖，最好是卖给其他画商。”
　　罗伊带着老人的话离开了，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他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老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伊第二天一早便带着一幅包好的画去了威尔在约华科镇上的画廊，威尔这个画商虽然在画师圈内名声不好，但他的知名度却非常大，因为他的画廊捧红了数名画家，其中就包括曾经以《天海晨光》名声大噪的弗恩。
　　来到画廊，他并没有直接见到威尔，而是画廊的店长接待了他，当他说出自己是弗恩的儿子并想卖画给他们时，店长对他的招待突然变得有些不冷不热，他告知罗伊可以在店内等待，威尔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罗伊没有坐在楼上等待，他抱着画在画廊内细细端详墙上每一幅画作。
　　与威尔合作的画师很多，画风也多种多样，各有特点，弗恩的画大多数都被他出售出去了，偌大的店内只剩了他一幅画，一幅放了不短时日却总也卖不出去的人像画作，罗伊看到时心下一动。
　　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罗伊看到这幅画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记起父亲当时在画这幅画时的模样，也想起了母亲慈爱的微笑，但这幅画的创作其实是“合成”的，父亲先是以他和母亲为模特画了左侧的他们，然后照着镜子后期加上了自己，但绘画前期时的弗恩对画人像并不是特别好，起码不如他画海那般娴熟、韵味十足，人物的表情和动作似乎都因他的“不擅长”而有些许的不自然。
　　但这点不自然其实恰恰是最自然的，因为罗伊知道，这是父亲第一次画母亲和他，母亲当时非常高兴，一站就是几个钟头，微笑着的表情都有些僵了，抱着他直到胳膊酸了都不舍得放下来，女人脸上的紧张、兴奋、幸福、慈爱甚至是眼底含蓄的爱慕，罗伊通过这幅画几乎都回想起来了。
　　“罗伊先生！”
　　罗伊盯着眼前的画怔愣出神时，一旁传来一个兴奋声音，一位身穿华丽长袍头戴毡帽的中年男人热情的迎了上来，他拿下帽子在手中微微一躬身。
　　“听说您来了我的画廊，这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我真是、我真是激动不已，来来来，楼上请。”
　　威尔示意侍从去准备茶点，然后扶着罗伊上楼，临上楼前他以眼角瞥了一眼刚刚让罗伊出神看了半天的画，眼底划过一抹了然，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被迎到了楼上，喝了茶吃了两块茶点，威尔滔滔不绝的与罗伊寒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