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世界之巅》佛妮Cherly

4、墙角处的黑暗1

　　常优总是在傍晚时分才回家，他住的地方离学校太远了，要搭好几趟公交车，然后经过白天熙攘的菜市场街道，再拐入灯火通明的陈旧的出租楼房，楼下是一些小商小铺，远远便能听见楼上的叫喊声，打麻将声，还有垃圾车滑轮在地面上的滚动声，潮湿的空气瞬间侵占鼻息，使得常优整个人散发着异常的阴郁，他的肢体显得格外麻木，习惯性地踩着脚步声踏上二楼，挂在楼道上灰暗的灯光摇晃着，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锁声，常优的身影逐渐陷入黑暗，他的手指沿着墙上细细摸索，卡擦一声，屋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只有几十平米的小屋，被强迫式地隔成了两房一厅，即便开了灯，屋里的光线还是很昏暗，破皮的沙发上散乱着一堆衣服，烟灰缸上残留的烟渍和被泡软的方便面，电视机发出厚重的沙沙声，听得让人格外烦扰，常优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走近一个半虚掩的门，透过门缝，他清晰地看见里面的被褥凌乱，枕头丢在床底下，地上躺着头发缭乱的女人，她穿着橙红色的背心和白色的短裤，瘦弱的背影蜷缩着，似有发出微弱的呼吸声，常优收回眼色，径自走回自己房间，关上房门，他从包里缓缓掏出那盒录音带，转身打开床边的的录音机，动作轻轻地把它放进去，插上耳机，他的身体有些松懈地躺下床去，望着泛黄的天花板，眼神迷离，若有所思，耳边不停地萦绕着安风的声音，仿若初见她时那般，她的脸庞不断浮现在他脑海，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那么清晰，想忘也忘不掉，仿佛占据了他的思想，渐渐地，他沉入了一个梦~
　　在医院的走廊上，熟悉的场景，他有些精神恍惚，仿佛在找寻着什么，他经过的每一间病房都逐一打开了门，随后，他听见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妈妈，你什么时候病好呀？”病房内，隔着一块淡粉色的纱布，一个8岁大的小男孩依恋似地趴在母亲的怀里
　　“小优是不是很想家，等妈妈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好吗？”病床上面色憔悴的女人安慰般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
　　小男孩突然抬起头来，皱着眉说：妈妈，爸爸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来看妈妈呀，他根本不爱妈妈是吗，我讨厌他，我不要叫他爸爸，他不是我爸爸。“
　　女人被小孩的话诧异到，仿若觉醒。
　　“小优，小优，不能这么说爸爸，你爸爸他只是因为太忙了，他没办法来看我们，但他是爱我们的，他就像我们头顶上的天空一样，每时每刻都陪在我们身边，妈妈知道的，小优以后也要记住知道吗？。”女人有些紧张地捧起小孩的连严肃说道。
　　小男孩不情愿地的点了点头：“小优以后不会这样说爸爸了，妈妈，让小优给妈妈画幅画可以吗”
　　“嗯，好啊”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的目光透过窗外飘向天空，像似追寻什么去了一样，
　　常优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手指颤抖着覆上母亲久违的容颜，记忆里，母亲总是那么娴静，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父亲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他很少回家，常优都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从此，母亲就陷入痛苦的煎熬中。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女人的目光似乎日复一日未离开过那扇窗，她的眼神不再聚焦，只剩下沉寂空洞，当小男孩兴奋地拿着画展现给妈妈看时，她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像，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突然，她抬起眼睑，眼色复杂地看着常优说：“小优，妈妈好久没吃楼下的水果罐头，你可以帮妈妈买吗？”说完，小男孩高兴地点头跑了出去。
　　很快地，小男孩再次跑回病房内，将打开的新鲜水果罐头捧到母亲面前，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有撕掉，她盯着看许久才接过手，嘴角有些微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小优，如果以后妈妈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那眼神似乎是常优的梦魇，他突然意识到那代表了什么，他发疯似地想拍倒那罐头，可是扑到的都是空气，那东西还是进了她嘴里，他发疯似地撕喊...................:“不要，不要”，小男孩却很天真地看着母亲，接着，一声猛咳，那个罐头从女人手里滑落，她匐在床上，开始剧烈地呕吐，一堆酸臭的秽物摊在床上，她还是不停地吐，竟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她面部抽搐，瞳孔放大，整个脸都是血，小男孩在旁边被吓得狂哭，不知所措，嘴里不停地哭喊：“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妈妈..................”
　　突然一道白光把常优从梦里拉回现实，他几乎是惊醒出声的，赫然发现自己整个脸上铺满脏乱的眼泪鼻涕，额前冒出细细的汗，耳际还萦绕着安风的声音，他还无法脱离出来那个梦，摘掉耳机，他疲惫地拭去脸上的泪水后，诧然屋里的光线反常的亮，双手不自觉抬起，手背盖住眼睛挡住那光线，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未待他缓过神来，隔房便传来那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常优，常优，我饿了，去给我煮点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