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浮虚》半纸长安

11、第十一章

　　这般语气，像极了我做了何等错事，被他亲眼撞见，但又有说不出的柔情。
　　我细细想来，除却与祁暮闲逛了片刻，倒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未等我答复，他复又兀自说道：“祁国太子殿下怎会有如此雅兴，不知与爱妃可是旧相识？”
　　我琢磨着，若按品阶，一位是君国殿下之皇弟，一位是祁国殿下之太子，也没甚可比性，却也不知谁向谁施礼，那上次修赫当是未到弱冠之年，还未封王爷的缘故罢。
　　祁暮应道：“本宫与莜若是生死之交，倒也是许久未见了。”
　　我嘴角一抽，有些别扭的自顾自吃着，只是心中疑惑，我和他何时竟这般相熟了吗，但他的确与我是生死之交，也便没有否认。
　　“爱妃有殿下这等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既是如此，便上楼一叙，不知意下如何？”君烜瑾这般不含温度的话语，即使无恶意，却依旧莫名的令我心下生凉。
　　“此次便罢了，下次本宫定当登门拜访。”
　　我没想他竟会拒绝，方要挽留，但见君烜瑾看我时一脸寒意，便生生住了口。
　　“怎么，还未看够吗，人都走远了。”
　　我因方才酒楼中他对我的冷嘲热讽，便已无心思与他争吵，转身就要往酒楼走去。
　　他一把将我拉回，“沐莜若，本王可曾警告过你，你便这般不知廉耻吗！”
　　呵呵，果然还是这般，那方才那些模样又算是如何，这样给予一颗蜜糖，又毫不留情的捅下一刀，当真是难受呵。
　　“本王说过，若你不知收敛，后果自负，你既不知悔改，这瑾王妃的头衔也便可褪了去，你不配。”
　　这帝王家可真是会做戏，如此大费周章，不过还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何必呢，王爷若怕我碍事，与我一说，我必当双手奉上。”
　　“你便如此不在乎？”
　　“王爷认为我应当在乎些什么。”会在乎吗，如今这般境地，竟连自己也不知还在乎些什么，执念太深，是否终究是飞蛾扑火的惨败。
　　为什么，听她这样说，心会觉得空落落的。
　　我原以为他会当即休了我，却不想只是独自离开了，这次的闹剧，就这样告终，心中，亦不知是喜是忧。
　　以皇帝的个性，行程自然不止微服私访这般简单，又过了两日，便兴起要去狩猎，当然，也自不是在皇家猎场，而是非要显扬自己的气魄，到野外狩猎，我真怀疑他的脑袋被驴踢了，无奈，谁让我身为人臣，自是不能发作，还要倒霉的跟着同去。
　　在那种危险重重的地方，受伤是不可避免的，而也确实，如我所愿，有人受了重伤，竟还是为了保护我。
　　没错，皇帝遇刺了，以君烜瑾的能力，对付刺客绰绰有余，但当箭向我射来，他竟是为了救我而舍了性命，最终箭射到了他的心口处，那一瞬间，心像是被重重砸了一下，沉重的喘不过气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能够舍身相救呢。
　　我就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那种无力感使我心慌，流出的是黑血，他中了毒箭，那时，我唯一的心思便是，救他。
　　家族世代行医，但老祖父却是不同，他是一名巫师，我从未见过他，他也是家族中不能提及的避讳，我曾瞒着全家到过阁楼，那里有他毕生所寻典籍，其中一篇，便是上古秘术：以卿之血，通入伤者之躯，以自身清泪为引，方能塑血回生，但使用秘术之人必将自损寿命半世，从此多病长忧。
　　我想，这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因为此事，所有人都回了酒楼，一向玩世不恭的赫连洺此刻也是一脸认真：“我只问嫂子一句，可有十成把握？”
　　我从未学过巫术，若是老祖父能从棺材中爬出来，想必十之八九也是有的，我摇摇头，“既然连御医都无能为力的事，我又怎会敢说定能成功，如此，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你放心，君烜瑾是为我而伤，我定当不惜一切代价。”
　　我遣散了所有人，就开始凭借记忆使用巫术，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的寿命便也所剩无几了，我看着他，回想过去，我们似乎都不好，“你说我怎就喜欢你呢，你脾气不好，也从未对我好，或许我能包容你的一切，可惜，你不爱我。”
　　说这话时，竟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真话，还是为了药引。
　　我将我和他的手腕割开，引血、引命，时间过了很长很长，长到我几乎都以为自己会这样死去，直到他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彻底变成红色，我才放下心来。
　　他和我的手上都有一道伤疤，我想，便留着罢，若是我死了，也能留下些什么，证明我曾经存在过，但这一切，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将门外的赫连洺请了进来，稳了稳心神，对他说“我今日疲惫的厉害，可能要睡上几日，不用为我忧心，他若醒了，你也不要告诉他是我救了他。”
　　“为何？”
　　“因为我不想他是为了感激我才会对我好，而且他是因救我才受伤，就当扯平了罢，好了，我要去休息了。”
　　他方要起身扶我，我止住他，让他留下照顾君烜瑾。
　　我的眼皮沉得厉害，我大概真的要睡上很久了罢，只勉强走了几步，身子便软了下去，剩下的事，我便都不知道了。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阿爹、阿娘，我梦到了君烜瑾，他说他爱我，人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原来，当真如此。梦中纠纠错错，跌宕起伏，谁是谁非，不过又是虚梦一场。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哭泣，是谁，我挣扎着醒来，突然被人猛烈的晃着，“姐姐醒了，姐姐醒了。”听那声音，似乎是碧水。
　　我缓缓睁眼，又因阳光太过刺眼，只好闭上，反复几次，也终是适应了。
　　眼睛巡视一遭，看来，是回了瑾王府了。
　　“姐姐，你可醒了，御医说，若你今日再不醒，就可以为你准备后事了，可吓死我们了。”
　　我看着碧水和玲珑哭的双眼红肿，暗暗咂舌，是哪个庸医这么没有水准，虽是重伤，却也没这么严重罢。
　　“这是什么时候了，我们怎么回来的？”
　　她连忙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现在已是午时了，当初是赫连公子把您和王爷送回来的，好好的人儿都躺下了，当时可把府上都吓坏了，太医说王爷已无大碍，但您却还未脱险，我和玲珑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才终于把您给盼醒了，真是谢天谢地，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