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夜叙 ...

  •   萧鹤安回头看了看庆葚消失的地方,有些在意他说的话。

      他觉得庆葚口中所说的这样一个人有些熟悉,但他活的实在是太久,很多记忆早已被埋在逝去的岁月里了。

      黑无常道:“小少爷,您不用担心他说的话,我们进来时是用飞的,出去时也可以。”

      萧鹤安转回了头,朝前走去:“没事,管他呢。”

      二人并肩走在寨子里,兜兜转转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马厩。

      萧鹤安觉得不对劲,他停下步子仔细打量周围,发现他们已经路过一个草垛三次了。

      他拉住了黑无常的衣袖,看向那草垛:“我们已经路过它三次了,这寨子里确实有机关。”

      黑无常顺着萧鹤安的视线看去,发现这路口、这草垛的确都很眼熟,于是他轻轻一跃而起,想要飞到空中查看地形,哪儿晓得还没飞多高,整个人就突然失去了平衡,他急忙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用哀杖一杵,安全地落到了地面上。

      萧鹤安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你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黑无常收起哀杖,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这是为何,一发功,就觉得浑身无力。”

      萧鹤安搀扶着他,就见他额角出了汗,汗水浸湿了面具周围的发丝。黑无常刚想起身,腿还没站直,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他只觉心脏仿佛要被撕裂开来,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

      见状不对,萧鹤安忙蹲下身子,拍了拍黑无常:“老黑?你怎么了?”

      黑无常紧紧攥着衣襟,手心出了汗,他发现自己浑身的力量都在流失,四肢逐渐变得僵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鹤安回想起刚才庆葚所说的话,明白黑无常可能是中了毒,这毒应该只对运气发功之人管用,所以只有黑无常中招了。

      萧鹤安明白,以他现在的能力,没法用内力将黑无常体内的毒逼出来,思来想去,只有逼下毒者自己交出解药比较方便,想着,萧鹤安站起身来冲着寨子里大喊:“庆葚——滚出来!”

      话音刚落,庆葚就出现在了一旁的屋顶上,他手中拎着一壶酒,正往自己嘴里灌:“哟,这不是方才的神仙么?找我有何贵干啊?”

      萧鹤安喊道:“下来!来解毒!”

      庆葚装出一副无辜的嘴脸:“哎哟,这位大哥中毒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鹤安大声喝道:“怎么和你没关系,这可是你的地盘,况且,刚才可是你亲口的说这寨子里布满了机关毒气,这就失忆了?”

      庆葚喝了一口酒,悠悠然道:“您不是神仙么?怎么还解不了我这毒呢?一码归一码,你迷晕了我一寨子兄弟,我迷晕你身边一人,不算过分吧?嗯……要我解毒也不是不行,用你那仙器来换呗?”

      眼看黑无常就快撑不住了,庆葚却一点解毒的意思都没有,萧鹤安叹了口气,心说少年人啊,就是欠收拾,他取下了腰间的襄萤,奏起了一段调子,这调子扰人心弦,听者会骤感心烦意乱,悲伤幽怨。

      庆葚没来得及捂住耳朵,遭受音律这样一冲击,神智很快便受到了干扰。他内心涌起莫名的伤感与恐惧,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悲痛的回忆片段,那些片段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他忙扔掉了手中的酒壶,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紧闭着双眼,咬牙切齿,一个没站稳,从屋顶上摔了下来,他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嘴里嚷道:“神仙!您别吹了!我给你解药!求求您别吹了!”

      萧鹤安停止了吹奏,收好襄萤,上前去踹了庆葚两脚:“就你,还想跟我谈条件?”

      箫音停止,庆葚的神智逐渐恢复正常,方才的悲痛很快便消散了去,他直起身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喘着粗气,低声吐出了一句话:“这……这仙器莫不是……灵愚战神姬坐愁的襄萤箫?”

      萧鹤安一愣,往后退了一步,与庆葚拉开了距离:“世上音律兵器多的是,你可莫要瞎说。”

      庆葚笑:“神力足以迷晕上百号人的音律兵器怕是没几个吧?我看这箫的模样,与古籍中记载的甚是相似啊。”

      萧鹤安担心自己姬坐愁的身份暴露,不想与他扯,索性转移了话题:“现在能解毒了吗?”

      庆葚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客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放心,这位大哥没什么大碍,我给他吃下解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他说着,帮着萧鹤安把黑无常扶了起来,瞅着萧鹤安的身子骨弱不禁风,他便主动背起了黑无常,带着萧鹤安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萧鹤安沉默不语,庆葚见气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我背着的这位大哥,应该是传说中的鬼使黑无常吧?”

      萧鹤安:“怎么,就因为他戴个高帽,一身黑衣?”

      “我小时候在书上看到过,哀杖是地府鬼使的武器——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想和你们一样修行问道,匡扶正义斩妖除魔,奈何我出生在山匪之家,只能继承我爹的衣钵,这简直与我的理想相反。我虽是大当家的,但只是顶着这个头衔、坐在这个位置上当花瓶罢了,我那几个叔父在外面干些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自然也管不了,每每惹出事来引得仇家上门,都得我布置机关使用毒气将人逼走,给他们收拾残局。”

      萧鹤安问:“你对修行很感兴趣?”

      庆葚道:“是啊,我可感兴趣了。”

      萧鹤安想起了他们进寨子时所碰到的法阵,觉得奇怪,便接着问:“既然你不是修行之人,那山口的法阵是谁布的?”

      庆葚道:“那是我娘生前布下的。我娘是修行之人,出生在册国有名的机关世家,她既会机关术,又通晓医理,年纪轻轻就成了册国最厉害的机关术师和药师。她明明有着大好的前途,可却为了爱情离开世家,来到这深山里同我爹过日子,我这一身功夫本领都是我娘教的,向往修行也是受我娘影响。”

      萧鹤安终于从记忆里想起了庆葚所说的这个人,于是他问庆葚:“你娘是不是出身机关世家柳家,叫柳蕴?”

      庆葚一怔:“你认识我娘?”

      萧鹤安心说,这世界真小,还让他碰上故人之子了:“何止认识,我曾是她的学生。”

      庆葚:“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有鬼使做护卫,还当过我娘的学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萧鹤安:“你没必要知道。”

      庆葚叹了口气,心说你越神秘我越好奇啊!

      到了庆葚的院子,进了屋,二人将黑无常放到榻上,庆葚从自己药柜中取来了解药给黑无常服下,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这技术愈发厉害了,连鬼使都能被我药倒。”

      萧鹤安闻言,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闭了嘴。

      萧鹤安想摘下黑无常的面具替他擦汗,手还没碰到面具,却又想起这玩意儿旁人摘不下来。他只得替黑无常擦了额角、鬓角、脸颊的汗,然后坐在榻边嘀咕道:“其实我还挺好奇你长什么样的,你说你们天天带着这玩意儿不闷吗?”

      黑无常眨了眨眼,嘴角一弯,萧鹤安不知道他笑什么,也不打算多问,于是替他盖上了被子:“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他说着,起身出了屋,庆葚忙跟了出去。

      二人在院内的石椅上落座,庆葚提起石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萧鹤安。

      萧鹤安没多想,接过来打算一饮而尽,还未咽下,忽的就感到喉间灼烧,他忙一口呛了出来:“怎么是酒?”

      庆葚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口饮尽,笑道:“酒多好,一醉解千愁。哎我说大仙儿,你就跟我说说被呗,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萧鹤安淡淡地抿了口酒,“我现在正被人追杀,有关我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庆葚不乐意了,“你觉得我一个四子寨还保不住你吗?你既然跟我娘认识,又何必跟我见外呢?”

      萧鹤安干笑了一声:“呵,各界的人都在追杀我,你这小小的四子寨,如何保我?”

      “……”庆葚一愣:“你到底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什么人在追杀你?”

      萧鹤安忽略了他的三连问,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你现在多大了?”

      庆葚道:“小爷我十六了——哎你别扯开话题!”

      萧鹤安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笑了一声:“哟,我说呢,你娘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合着是跟你爹私奔去了。”

      庆葚疑惑:“失踪?”

      萧鹤安依旧忽视他的问题,突然来了句自我介绍:“我叫萧鹤安,今年二十二岁,前荣境守护神。”

      庆葚平日里不问寨中事务,成天跑到附近的城里玩耍,在坊间作乐时自然听到了昨日发生的事,他翻了个白眼:“你甭唬我!萧鹤安昨日不是已经被万剑穿心了么?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死透,借尸还魂重生了。”

      庆葚愣了一愣,又道:“我不信你是萧鹤安。”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信不信由你。”

      萧鹤安说完这句话,再次陷入沉默,仰头望着天发呆。

      庆葚也陷入沉默,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又望了望屋内,脑海里突然就连出了一条线:“我天,我想起来了!冥王溟涧活了上千岁,至今未娶,膝下有两个养子,能有鬼使黑无常做护卫的人,必然是地府的皇族,所以你、你真的是冥王养子的萧鹤安……”

      萧鹤安干笑着,没吭声,默认了庆葚的说法。

      庆葚愣了一愣,然后问:“你因为重生之后被人追杀,所以冥王才让黑无常来做你的护卫?”

      “聪明。”

      庆葚感叹:“我天,荣境守护神竟在我面前!”

      萧鹤安纠正他:“是前守护神。”

      庆葚有些激动,他忙问:“守护神!你跟我讲讲呗,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都说了是前守护神……我本出生在六界音族萧家,六岁时被赶出了家门,冥王与柳家人交好,他收养我后,把我送去柳家学习机关术,我便成了柳蕴的徒弟。”

      “有一天,我没有等到她来授课,一问才知道,她失踪了。我没人带,就被送回了地府,从那之后我就不去世家学习了,自己在地府里修行,跟她也再没见过。”

      庆葚:“原来是这样……”

      萧鹤安又抿了口酒:“还有何疑问?”

      庆葚:“你当初为什么会被萧家赶出来啊?”

      “萧家的禁忌是不能做箫,因为箫与萧同音。音族人做的乐器都是作为兵器卖出去,卖到什么人手里,又杀了多少人,无人知晓,萧家人觉得晦气,所以当我爹看到我把襄萤箫带回家时,他暴打了我一顿,将我丢了出去。”

      “你把襄萤箫带回家?那这不算是你做的呀,你爹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不,它是我上辈子做的……”萧鹤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忙假装咳嗽了一声:“咳,这夜风有点凉啊。”

      庆葚当然不会让他给糊弄过去,逮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你上辈子做的?你你你上辈子做出了襄萤箫?难道你就是……!”

      庆葚还未说完,就被萧鹤安抬手捂住了嘴:“少年人,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庆葚忙拍开了他的手,激动地喊道:“妈呀!灵愚战神竟在我面前!”

      萧鹤安倍感无语,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否认:“我可没说我是。”

      庆葚没见过什么世面,他认为自己听到了世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欣喜万分,忙抱住萧鹤安的胳膊:“战神您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都说了我不是……”

      “我不管我不管,只有灵愚战神姬坐愁才能发挥襄萤箫的神力!”

      萧鹤安无奈地扶额,怪自己嘴贱,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庆葚激动了半晌,冷静下来后,继续问萧鹤安:“战神战神,眼下你借尸还魂重生,有何打算?”

      萧鹤安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先给我现在这具躯体的原主报个仇,剩下的以后再做打算。“

      庆葚好奇:“报仇?为什么要报仇?”

      萧鹤安简单地将伏伽逸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庆葚,庆葚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问萧鹤安:“战神,您收徒吗?您看我怎么样?我可以做你复仇东山再起的左膀右臂啊!”

      萧鹤安冷眼看着他,打量了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咂了咂嘴:“我看还是算了。”

      庆葚拍了拍桌子:“别啊!我武功不错,机关术和药理也在行,只要你答应收我为徒带我修行,我也可以当你的护卫啊!黑无常他身为鬼使,要去勾魂的嘛,总不可能不干活天天陪着你吧?那你家冥王不宰了他?”

      萧鹤安仔细一想,庆葚说的不无道理,可即使他说的再有道理,他也是四子寨的大当家啊,“你拜我为师,自然要跟着我走,那四子寨怎么办?你这一家老小怎么办?”

      庆葚跑到萧鹤安跟前蹲下,抱住他的手臂,装出了哭腔:“呜呜呜呜我这大当家的一点实权都没有,留在这里也只是个摆设,我哪儿有什么一家老小,我爹死了娘死了,那几个叔叔又不是我的亲叔叔,你说我留在这能干啥啊呜呜呜……”

      萧鹤安摇头:“不行,你身上的担子很重,不可意气用事,”他说完,把手臂从庆葚手里抽了出来,起身就要进屋。

      庆葚忙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庆葚发誓会跟着你好好修行,匡扶正义,惩奸除恶,绝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真的想替我娘弥补修行的遗憾,算我求你了,收我为徒好不好?”

      萧鹤安回过头,一眼便瞧见了庆葚眼里的坚定与真诚。

      他转过身拍了拍庆葚的肩膀:“明日你若是能劝得这四子寨里的人金盆洗手,改邪归正,我便收你为徒。”

      庆葚瞪大了眼:“真的?”

      萧鹤安:“你先安顿好这一寨子人,再跟我走。就算你这个大当家的没实权,可到底身上还担着责任,不是吗?”

      庆葚收回了拽着萧鹤安的手,皱起了眉,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道:“行,那我回书房想想办法,你早些歇息,”他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见他走远,萧鹤安叹了口气。总算把这黏人精打发走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月朗星稀,天幕黑的深沉。清风徐来,吹起了他心头的忧愁,他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夜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