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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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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雷厉风行,隔天就将采琪发卖了。
极为频繁地转了两次手,名声损害极大,城里有钱的人家信不过,价被压得极低,最终采琪被卖到了乡下。
袁达见家里少了个人,过问了一句,冯氏忙不迭地又买了个奴婢回来。
新来的叫秦嫂,是个三十多岁的寡妇,生了张盘子脸,手长脚长,说话粗声粗气。
渭城是苦寒之地,许多囚犯流放发配至此,最不缺的就是奴才,秦嫂曾经就是一个女囚。
她男人死后,家里缺吃少穿,不得已到村里偷东西,判了五年。
刑满释放后,无颜面对儿女,回老家没有容身之地,索性卖身为奴,钱全部寄回家里,交由公公婆婆,让他们把孩子拉扯长大。
从此,他们就当她已经死了,而她再也不牵挂他们,过一天算一天。
她实在算不得机灵,却极勤快。
珍珠做活时她就在旁边纳鞋底,屋子里清静得只听得到木炭的毕剥声。
那条帕子已经绣得七七八八,珍珠还有些私活,不便当着外人,只能夜里挑灯在床上做,熬出了两只眼圈。
如果是春天在身边,压根就用不着躲躲藏藏。
采琪老是往外跑,也很方便。
偏生这秦嫂老实巴交死板无趣,寸步不离地守着,倒象是个狱卒了。
珍珠只好打发她去熬药,迫不得已一日三餐地吃。
“我有些饿了。”珍珠摸摸肚子说,“你去后厨给我下碗面过来。”
秦嫂放下针线活起身,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做面条要和面切面,二姑娘要得急,不如就来碗面疙瘩?”
看她那神情半点也不似想偷懒,诚心诚意是赶时间,珍珠又好气又好笑:“要你做面就做面,我想吃面了,不行吗?”
“哦”秦嫂倒也不坚持,应了一声,出去了。
珍珠忙关上门,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小棉袄,飞针走线起来。
A计划作废,执行B计划,这件小棉袄是重要道具。
如果有台缝纫机该多好!
其实已经做完了大半,时间还很充裕,但珍珠养成了凡事留有余地的习惯,绝不允许出半点纰漏。
秦嫂一来一回,再加上和面、切面、煮面需要多少时间,没有时钟只能在心里估计一下。
“二姑娘,开门!”
这比预想的要快得多,珍珠一边慌忙收拾,一边问:“怎么就回来了?”
秦嫂在外面说:“二姑娘,让我进去再说。”
珍珠收拾好了,拢了拢发鬂,打开了门。
秦嫂走了进来,却又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在后厨听人说你上次的绣品弄砸了。”
“不打紧。”珍珠随口说了一句,又坐回了椅子上。
秦嫂睁大了眼,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许久,她还是愣在那里,珍珠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秦嫂迟疑着走近了些:“这事儿真的可以由着去吗?那是王府啊!袁家不是王府的人吗?二姑娘真的不怕?”
好难得她一气说了这许多话。
珍珠心中一动,难不成她……
春天说会有新的系统,新系统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会对自己暗中相助,而且喜欢积极进取的穿越者,至少这三条秦嫂全都符合。
虽说横看竖看都不象,和春天的差别太大,可是系统不就是神出鬼没吗?深藏不露出是有可能的。
反正共有三次机会,估且试一试。
清了清嗓子,珍珠说:“有什么可怕?我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任谁也不怕!”
秦嫂呆呆地发愣。
上次春天也是这个样子,是启动前的载入程序阶段吗?
珍珠等了一会儿,两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秦嫂“哦”了一声。
这就没下文了?她到底是不是系统?珍珠有些急了,该死的系统嫌不够中二?
春天说过只能对三次暗号,却没说一个对象只许对一次暗号,珍珠豁出去了说:“不要看我只是庶女,只要占着个‘理’字,我谁也不怕!王府又有什么了不起?欣小姐上面还有王妃,王爷的上面还有皇上,总有说理的地方。”
没缘由就化身女版龙傲天感觉怪怪的,象是迎战风车的唐吉柯德。
机会已经用了收不回来,索性就试个彻底。
珍珠又厚着脸皮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不会因为是庶女就自暴自弃,嗯,曾经自暴自弃过,但我已经想通了,再也不会那样子。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把握住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命运把握。都是天生父母养的,人和人有什么不同?年轻漂亮的大小姐就高人一等,长得丑,出身差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欺负我们的人已经太多,就不要再自己欺负自己了,所以说我是不怕的,天塌下来也不怕!”
出乎意料,秦嫂突然掩面大哭起来:“二姑娘说得太好了!难道我就想长得丑,想生下来就受穷吗?我也不想的啊!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怎么也不会去偷。我常想,这就是命吗?人人都欺负我,难道我要被人欺负一辈子?二姑娘一身的病,却比我坚强,我不如你啊!早些认识二姑娘就好了,也许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这……她不是系统?
没有激活系统,收了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迷妹,珍珠只得耐心地开导,一时感慨良多:“这不是你的错。鳏寡孤独应该要被照顾才对,这个世道没照顾好你们是世道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世界是强者的世界,但是弱者也要能活下去,也有活下去的权利,所有弱者犯下的错都是强者的罪过。”
劝了好一阵子,秦嫂似懂非懂,渐渐收了泪。
这时,江婆子凶巴巴地来传话,带珍珠过去。
到了主屋门前,陈玉蓉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门外。
听从了珍珠的建议,陈玉蓉主动提出搬过去照顾老太太。袁达虽然不情愿,也不好强烈反对。而袁老太太那边是早已谈妥的,自然顺利得很。
冯氏母女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放鞭炮庆祝,马上扫禢相迎。
到了正屋后陈玉蓉顿时轻松了,容光焕发,看起来还胖了一些。
“我刚想去找你来着。”陈玉蓉走下台阶,将珍珠拉得远远的,“这次你怎么绣的?欣小姐不过是摸了摸就脱线,那个红盖头上鸳鸟的半个头都没了,实在是太不吉利。欣小姐哭着说不要嫁了,王妃拿她没办法,准备请法师做道场。好在京城离得远,应该传不到庆国公的耳朵里去,要不然这场婚事都会有波折。”
本想着要十天半个月,看来自己低估了小女儿家盼嫁的心思,只怕是日日摩挲,才两天就脱了线。
珍珠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只是小事,不用害怕。”
“怎么是小事?”陈玉蓉追在珍珠的身后,“他们都在里面,我好不容易抽身提前告知你。”
说话间珍珠就推开了房门,果然祖母、袁达、冯氏、珍珠全在。
“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么?”冯氏劈头盖脸就骂,“还当你足不出户就能让人省点心,没料到坐在家里也能把天捅下来!”
彩云尖酸刻薄地说:“你的身子不好,怕你受不了风寒,怕你上不得台面,你却以为我要贪你的功劳,但你也不应该拿全家人的前程来报复。幸亏有小姐妹给我通风报信,还有点时间想出法子搪塞。你倒是说说,怎么向王妃复命。丑话可说在头里,我不会代你受过。”
上次吃了亏后她的进步飞快,已经渐渐有青出于蓝之势,竟然比冯氏还要有心机,还要恶毒。
越是被逼得急,越是不能失了礼数,珍珠对老太太、袁达、冯氏依次见礼,这才说:“有祖母大人和高堂在,我有错自有他们处置,哪里轮得着你来教训!”
珍珠翻了个白眼,背过脸去。
袁达板着脸说:“你姐姐的话没错,你确实做得不妥当。这桩事非同小可,王妃发起火来谁也承受不起,你准备去府里请罪吧,我们护不了你。”
珍珠也不言语,看向袁老太太。
老太太拔弄着手中的胡桃,垂眸说:“我瞅着珍珠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先别急,听她怎么说。”
“孙女愧不敢当。”珍珠又扭头冲冯氏说,“大娘,此事怨不得我,你心里有数。”
“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冯氏立即跳起脚来,“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难不成你还能攀扯别人?”
珍珠摇了摇头,无比痛心地说:“大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要买街对面刘记杂货店的线,你不该贪便宜每次都到集市上买货郎的。货郎手里的货都是对付乡下多一个铜板也舍不得掏的穷人的,哪里能经用?看起来颜色粗细差不多,其实一点儿也不结实。我早已断言,迟早会出事的啊!”
冯氏咬牙切齿:“以前都没出事,怎么才撕破了脸就出事了?彩云说得对,你要报复我们也不能挑这个时候,你这是害了全家!”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珍珠勾起嘴角说。
“没有,我没有!”冯氏死鸭子嘴硬。
珍珠冷冷地说:“要不要我把线拿来给对面刘家杂货店认认?我们的钱全用在了吃药,没有闲钱买线,你赖不到我们头上!”
袁达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眼皮子浅的!这点针头线脑上能值几个钱?难不成每个月的家用少给了你?若是王妃降罪,我就休了你这败家的蠢货!”
冯氏吓得脸发白,嘤嘤哭了起来:“老太太可得为我作主啊!进了家门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人不该这样对我!”
“切莫说什么功劳苦劳的,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袁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事已至此,相互埋怨于事无补,商量一下应对之策吧!”
到底是娘家人,天大的错也能一笔带过,珍珠低下头,乖巧的样子。
袁达气得背过脸去:“真烦人!我同生意场上那些糟老头子斗就够累了,为什么回到家里还要不安生?我不管了,你们女人惹来的麻烦,你们女人去摆平!”
“彩云,你说该怎么办?”老太太问。
“我?”彩云愣了一下,指着珍珠,“是她做错的事,当然把她交出去,由她向王妃解释!”
冯氏急得不哭了,一把拉过彩云,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偏生声音不够小,满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是怕冒名顶替的事被抖了出去。
“你呢?”老太太在问冯氏,可是没等她回答就改了口,“你就算了吧!虽说进了家门十多年,依我看就没拿自己当袁家的人,横竖袁家的老人可以不敬,袁家的营生也不在乎,我不指望你了。蓉姨娘,你说怎么办?”
从来都是当背景板的人突然间被点了名,陈玉蓉求救地看向珍珠。
还是老太太的道行高,珍珠只好说:“祖母能不能容我说两句?”
袁达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着:“没时间了,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是。”珍珠微微颔首,“我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阿爹想听哪一策?”
作者有话要说: 乡下人怎么会舍得花钱买小姑娘,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