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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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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找夏依依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她说这两天有个新的转学生要来,让夏依依安排生活委在教室最后一排添张桌子,再安排学习委去学校领一套本子。
五班教室原本就很拥挤了。添张桌子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整组人都往前挪了点儿,才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勉强又塞下一张书桌,并且人坐进去已经基本紧挨着墙了。
夏依依道:“不知转来个什么人,李老师特地说让坐在最后一排。坐这角落里能看清黑板吗?”她说着还在那空位上坐着试了试,然后摇摇头,“看倒是能看见,不过确实是有点儿偏了。”
可环顾了教室一圈,也确实只能把桌子放在最边上一排的角落里:“要是放另外几组的最后就要挡路了。”
张晗也好奇:“开学都一个多月了,怎么现在才转。”
有转学生不奇怪,可一般人都会在学期的一开始转学,比如林眠就是在高一下学期开学时候转来的。而学期进行到一半转学的确实是少见。
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不按常理出牌。大家都有点儿好奇。
而当这个转学生第一次出现在全班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好奇都瞬间被交头接耳的讨论声所取代。
那个男生闲散地站在讲台前,过长的刘海挡住了半张脸。他一只手勾着书包带子,另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整个人放松又悠闲,如同这个教室他已经来过无数遍,一点没有转学生的拘谨和严肃。
整个人与五班的感觉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有没有搞错!”
“这什么人啊?头发那么长,怎么看起来像个混混......”
“难怪要他坐在角落啊。”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安静!”
李老师板着脸站在讲台上,微眯着眼扫了一下全班,整个教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她娇娇小小的一个人,眼神却是分外凌厉,很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李老师年纪轻,可是却非常好强。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工作做得出色,业务能力也出类拔萃,得到校领导的赏识,成了学校高中部最年轻的快班班主任。在班级管理上,她担心自己年纪轻,在学生中间会没有威信,所以采取的是铁腕政策。平时严格管理,也从不跟学生嬉笑玩乐,所以班上很多人都挺怕她。
此时她清了一下嗓子,也没有旁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占用大家课前几分钟时间,介绍一个我们班新转来同学。”她说着,对着那个转学生抬了抬下巴,“你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
那男生依然闲散地站着,甚至一条腿靠在了讲台边上。过长的刘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吴浪。”
那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每一个人都清楚听见,声音里莫名带了半分笑意,让人感觉缺了真诚。就好像那个夏日的夜晚,在幽暗的小巷里,他说:“交个朋友。”
林眠倒抽了口气,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夏依依和张晗,果然在她们脸上也见到了相同的震惊。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那个游完泳后在小巷子里领头堵住她们的人!
李老师显然对吴浪的态度很不满意,但也不想再为他浪费时间。皱皱眉,指着早为他准备好的空座道:“坐过去吧。”想了想还是气,又追了句,“今天放学去把头发剪短!”
对于这个要转来自己班上的学生,李老师从一开始就是拒绝的。她也曾在校长面前据理力争:“我们五班是快班,他这个成绩,在三中都是末等,怎么能转来我们班!”
校长在那打马虎眼:“你不是老是说你们班女生太多不好管理吗,喏,我这不是给你送了个男生来,平衡你们班男女比例,哈哈。”
李老师简直气结,这算什么理由?!
“这就是您给我送来的学生?”她气冲冲把吴浪的档案递到校长面前,“您看看他的成绩!这样的学生在我们班,得把平均分往下拉多少?这不是害我们班吗!”
“小李啊,消消气,消消气。”校长单手推回那个已经被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档案袋,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青年骨干教师——这个小李,什么都好。工作努力、敢拼敢干,就是脾气太急。不过年轻人嘛,大多沉不住气。这一点他还是能理解的,也确实珍惜自己的这员得力干将,于是他耐下心来跟她解释:“吴浪他爸爸给学校的赞助费你猜是多少?你肯定猜不到,他直接赞助我们学校一个图书馆啊!你也知道图书馆对于我们学校意味着什么吧?人家也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想进快班。说是让孩子转来我们一中就是为了能有希望上的了大学,要是进不了快班,也就没必要费事从三中转来了。你说说看,人家就这一个要求,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老师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图书馆对一中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中现在的那个图书馆与其说是个图书馆,不如说是阅览室更合适,因为实在是太袖珍了。不过是在实验楼借了个空教室,里面摆了十几个书架和三四张书桌而已。边上紧挨着的还是生物标本室,每次看书时都会闻到若有似无的福尔马林味道,实在难以让人静心。
一中有北邺三所中学里最好的生源,最高的高考升学率,最大的大礼堂,可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图书馆。这也成了校长心中最大的痛,曾经在不同场合不只一次地说一定要在自己任期内为全校师生建一所像样的图书馆。无奈再巧的妇人也难为那无米之炊。年年申请,年年都没有经费,这事也就一年年地搁置了下来。
可就算是图书馆这个糖衣炮弹击中了校长的软肋,也不能用牺牲五班的代价去换取啊!
李老师不甘心:“可是......三班不也是快班吗,为什么硬塞给我啊!”
“小李你看看你这话说的。那孩子以前在三中就是学文科的,怎么可能来了我们这,反而进三班去学理?”校长拍拍李老师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宽慰,“你们班整体实力放在那,他一个人也拉不下多少平均分。你要真不待见他,就找个角落让他坐着。平时只要他不太出格,也不必去管他。我们只需要对他父亲有个交代就行。快班我们让他进了,至于学成什么样也要看他自己的本事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怎么能是这个道理呢?这跟李老师一向的工作准则是完全相悖的:“他如果进了我们班,也就算是我们班一员了,我怎么可能完全不管他,放任自流呢?”
“哎….小李你这个人,就是……”校长用手点着她,半天接不出下一句。有些话他也不好讲的太透,奈何这年轻人就是这么死心眼!
是的,李老师确实有点死心眼。她向来认为,事情要么不干,要么就要干到最好。这个吴浪,她努力往外推了,但是没有推掉,那么就只能接收下来。但是既然接收了,也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他每天坐在班上,出了门就也代表着五班的形象,所以首先这个头发是必须要剪的!
而吴浪对于老师让自己剪头发的要求,不过随口应了一声,头都没回,就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空位。他神色自若,就像不知道全班五十多双眼睛都正盯着他一样。
也坐在教室后排的张晗看着吴浪渐渐走近,本能地埋下了头,心里一遍遍默念“别看见我”......她往座位里缩了又缩,恨不能有本事隐形。
那个夏夜,在小巷子里的恐惧,又一丝丝地浮上心头。她好后悔那天为什么要开口骂了那么一句“流氓”,让他注意上自己。没想到如此冤家路窄,只希望他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更希望他早就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
张晗整个人缩在座位里,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她眼角的余光看见吴浪径直从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半点停顿,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悄悄跟前排的夏依依说:“吓死我了,幸亏他没认出我。”
夏依依微侧了头:“都两个月了,估计他早忘了。并且是他先堵了我们,你才骂的他。”
林眠也小声插话,给张晗也给自己壮胆:“别怕,这是在学校里。有李老师在那镇着,我就不信他敢怎么样。”
周峰在后面听了个大概,好奇地探过脑袋:“怎么回事?你们早就认识他啊?”
没人理他,他按耐不住地半个身子离开座位,尽力往前凑,想加入进去。
“周峰!你干什么!坐好!”怒喝声从讲台上传来,全班所有人立马端端正正坐好。周峰像被电击了一般立马弹回座位上。
夏依依悄悄转头,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坐在教室最角落的吴浪。只见他倚着墙斜坐在那,手上拿了一本书,漫无目的地快速翻着,时而抬头望着窗外发发呆。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整个人隔离在了小角落里。整个班级的快乐和紧张,老师的指令,都与他没有关系。
夏依依收回视线,心底莫名有些烦躁和不安起来。
在此后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吴浪成为了班上女生闲暇时悄悄讨论的对象,她们充满好奇又有点害怕地偷偷观察着他,可后来发现他既没存在感也没攻击性。
他不是每天都来上课,来了也就往角落一坐。从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搭理任何人,每天就这么独来独往,似乎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他剪短了头发,她们终于清楚地见到了他的整张脸。平凡无奇的五官、黝黑的皮肤、不高的个子,加上每天不言不语,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于是众人对他的关注也就淡了,畏惧感亦日渐消失,都只当班上没这个人。
而张晗在惴惴不安了几天以后,见吴浪并没来找过她的麻烦。甚至有几次面对面擦肩而过,他也没多看她一眼。于是心里笃定他是完全忘记了她这么个人,终于放下心来。
张晗那儿没事了,林眠的心也就完全放回了肚子里,可以专心地继续整理她的数学错题集了——
这件事的工程量实在是有点浩大,所以林眠已经弄了有一段时间了。
一开始她只整理的高二的错题,结果乔景行跟她说数学知识是呈螺旋形上升的,前后衔接紧密,建议她把高一的也一起整理了。
于是林眠回家后又把高一所有的习题和试卷都找了出来,吭哧吭哧开始整理,几乎把所有琐碎的时间都用来做这件事了。
而就在这期间,经历了本学期的期中考试。
令林眠没想到的是,她的数学居然考了103分。分数虽依然不高,可对林眠来说可谓一个质的飞跃。因为在此之前,她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在两位数上徘徊着,100分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怎么都翻不过去。
这103分就像一剂强心针,让林眠突然觉得长期以来令她抓狂的数学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甚至开始升腾起小小的信心,认为自己的数学成绩是有希望上去的。
而这也代表她有希望考上更好的大学了。
未来的感召力是无穷的。信心一旦建立,以前觉得困难和枯燥的数学题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林眠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去借小说了,而是去书店买了好几本高中的数学练习题,开始主动刷题。
而对于林眠这幅突然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改变,张晗却表示出深深的担忧,直问她是不是碰见了什么事,要不......就是受什么刺激了?
夏依依很是无语,说林眠突然喜欢上数学是好事,她们要支持鼓励,不能打击人积极性。
张晗半坐在桌角上,两条长腿挂在桌边晃晃悠悠,听了夏依依的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你也说是‘突然’了嘛,说明你也觉得反常对不对。林眠耶。”她伸长胳膊,用手里的圆珠笔轻轻戳了戳林眠的桌子,玩笑道,“我太了解你了,你从小就对数学深恶痛绝,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过吧......不管什么原因哈,你愿意在数学上发奋图强,我肯定支持你。就祝你......”
张晗歪头思考片刻,忽而顽皮一笑:“就祝你早日成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学生干部!”
自从确定吴浪的转学不是针对她,也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威胁之后,张晗已然恢复了她日常的没心没肺和开朗乐天,重又神采飞扬起来。
可正如张晗所说,她和林眠六七岁就认识了,彼此可谓太了解了。林眠也很懂如何一句话就能让张晗笑不出来——
那就是提醒她已经十二月了。
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张晗的笑容果然刹那间凝住,然后她“刺溜”一下从桌上滑下来,焦虑地嚷道:“坏了坏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又到年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