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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人情翻覆似波澜 ...


  •   穆甘棠蹙眉沉思,执子不知道落在何处。

      白玉方格棋盘边上,放着一雨过天青色细颈瓷瓶,插着一支红果茱萸。

      “你和你父亲一样,思考的时候喜欢咬嘴唇。”启元帝坐在穆甘棠对面,细细打量她之后下定论道,“如何,决定落子在何处?”

      上一局穆甘棠落后三子惜败,这一局她想赢也有些困难。

      穆甘棠执白子正要落下,却听见公公轻敲门说有要事相禀。

      “皇上,秦国公太夫人寿宴上,他家如夫人戚氏意外去世。”公公弯腰垂下头,说道。

      “一个妾室。”启元帝漫不经心地摸着手中的黑子,“金陵城随意死个人都要来和朕说一声?”这语气听着,启元帝是有些生气了。

      公公立刻绷紧身子,咽了咽口水才又说道:“皇上,是秦国公说此事有蹊跷先行回家,午宴怕是赶不及,托奴才向皇上告罪。”

      启元帝闻言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中午约了他。”

      高丽已然成为大建附属地,启元帝还要和秦国公商量,如何打一巴掌再还颗红枣与高丽。

      穆甘棠已落下手中白子,本占上风的启元帝突然失去优势。

      启元帝兴趣大失,把手中黑子尽数丢进白瓷碗中。

      “听闻甘棠年纪轻轻,却在西北有再世诸葛之名?”启元帝抬头看着年方十八的穆甘棠,“你既然担了此名,必定有些本事。”

      “秦国公说此事有蹊跷,你就替他好好查一查,让他心里明白,才好一心一意替朕办事情。”启元帝说道。

      当年穆甘棠以狄仁杰自居,没想到多年过去的如今,她真的要侦破案情。

      “臣,领命。”穆甘棠浅笑,领了这份差事。

      都说心思重的人下棋本事也厉害,穆甘棠和启元帝下棋三日,几乎次次都是略输启元帝三四子,这不是她技术不如启元帝。

      穆甘棠是在故意让着启元帝。

      但方才落下那颗扭转乾坤的白子,是穆甘棠委婉地在提醒启元帝,在秦国公如夫人一事上给她个表现的机会。

      果然,启元帝把整件事情交给了穆甘棠。

      穆甘棠可以借此事展现自己的本事,也可以光明正大调查秦国公。

      金陵城里每一户鲜花着景、烈火烹油的公侯伯爵,都有可能是韩铁背后的人。如果地位太低支使不动韩铁,如果不是势头正盛也不会有这个野心。

      秦国公府中,面色黑沉的秦国公邱煦正在大发雷霆。

      “查,给我仔细查!无缘无故,无暇怎么可能死。你们要是不给我查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我砸了你们衙门。”秦国公对着一干衙役发火道。

      无暇只是国公府一位姨娘,因此只有金陵城衙役前来。

      “小侄奉劝国公爷一句,这件事情衙役们可管不了。”

      秦国公闻声望去,发现是个穿绿色衣服的毛头小子,当下喝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闯秦国公府!”

      “爷,是前几天皇上刚封的仁义伯,就是当年穆御史,不,是先仁义伯的儿子。”身边小厮附耳提醒道。

      “哦,原来是穆忠的儿子。”秦国公冷眼瞧了穆甘棠一眼,“你不过承了你爹的名声做了仁义伯,但这不代表你可以在本国公面前胡说八道。”

      穆甘棠扯了扯嘴角,腹诽道这老头跟当年一样固执。

      “我问过下人,如夫人所用饮食和其他人一样,为何只有她出了事?”穆甘棠扫了眼站成一排瑟瑟发抖的衙役们,“小侄斗胆猜测,此事乃家贼所为。”

      秦国公正要嗤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瞧见秦国公的神色,穆甘棠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她又给衙役里站最前头的使眼色。

      衙役头子如释重负,立马带着一群手下跑了出去。

      “你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你是仁义伯,我照样可以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秦国公言语冷淡地说道。

      “国公爷放心,小侄一定不负皇上和你的期待,一定亲自压着真凶到你面前。”话虽这样说,但穆甘棠收起笑容,早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无暇的尸体已经送回她居住的院落,暂时安置。所幸现在是冬月,天气寒冷,尸体放上四五天也没什么关系。

      本朝第一位女仵作检查完无暇的尸体,把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巨细无遗地告知于穆甘棠。

      “如夫人□□有出血症状,应该是流产了。如夫人死前嘴角溢血,我查看了血泛紫黑,应该是是中毒所致。至于是什么毒,可能需要剖开肠胃查看。”女仵作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可能。”穆甘棠摇摇头,“秦国公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那寻找真相就更难了。”女仵作冷笑。她知道仍有许多人顾忌生死,不愿意让仵作把被害尸体开肠破肚,即便这样可以寻找更多更有用的线索。

      柳如玉犹豫许久,终于抬脚踏进屋子。

      “我看见了如夫人当时的状况,她吃了什么又是如何吐血倒地,我都看见了。”柳如玉朝女仵作说道。

      “红……”穆甘棠正要出声唤她,却发现柳如玉从进来,从始至终都不看自己一眼。

      “柳大人?”女仵作看见是柳如玉,有些惊讶,“柳大人今日不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怎么出现在此?”

      柳如玉视线落在白布蒙面的无暇,三言两语解释道:“秦国公太夫人早年与我有恩,我今天前来为她贺寿。”

      女仵作是从后门而入,所以不知道今日其实是太夫人大寿之日。

      “如夫人当时,先吃了两筷子鳜鱼,然后喝了杯果子酒。在她出事前还夹了一块千丝绕,就是面团里包了芋头,再在油锅里炸,不过她只吃了一半。”柳如玉把刚才回忆到的东西一一细说给女仵作。

      “也就是,如夫人最后吃的是千丝绕?”女仵作问道,柳如玉点点头。

      穆甘棠半垂眼眸听两人一问一答,最后才开口道:“我问过如夫人的贴身丫鬟,如夫人早起因肠胃不适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一碗安胎药,安胎药也是喝了半个月的方子。”

      “也就是说,如果如夫人是因为中毒而死,毒应该就下在这几样东西里。”穆甘棠分析,“午宴上的菜和果子酒,同桌的人也一并使用,并没有任何异常。”

      “伯爷。”

      穆甘棠对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长云在屋外超屋里头连喊几声,最后柳如玉咳了几声,穆甘棠才意识到是在唤自己。

      “伯爷,我查过药渣了,里面放了红花。”长云面色凝重地低声道。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红花活血化瘀,对孕妇而言就是毒药。

      长云能查到的,同一时刻秦国公自然也知道了。

      “说,是你们其中哪个吃里扒外,居然敢害无暇和她腹中的胎儿!”秦国公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怒道,“没有人承认,就都拖出去杖打二十,不说就再打。”

      丫鬟婆子们都大惊失色,男子杖打二十都是个苦头,更何况她们本就柔弱的女人?

      当下,一个个哭爹喊娘,求秦国公放过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国公爷。”穆甘棠及时赶到,先拦下了侍卫把丫鬟婆子们要拖下去杖打的举动。

      秦国公面色黑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穆甘棠:“已经查到,是有人在无暇安胎药里放了红花,仁义伯不必在此碍眼,可以回自己家了。”

      面对秦国公的冷言冷语,穆甘棠突然浅笑,说道:“如夫人孕五月,即便服用了红花也不应该致死。更何况,如夫人是死于中毒。”

      秦国公死死盯着穆甘棠,咬牙说道:“除了安胎药,无暇吃的都和其他人一样。就算她死于中毒,也定是有人对安胎药下手。”

      “来人,把她们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秦国公高声喝道。

      丫鬟婆子被侍卫拖下去,很快一声声惨叫就在院落中四起。

      穆甘棠既气愤又不解地看着秦国公,不明白启元帝亲封的堂堂秦国公,为何只知道屈打成招。

      突然,棍棒声停下,有侍卫跑进来在秦国公身边,附耳说道:“国公爷,有人招了。”

      招的是个年纪四十不到的婆子,因丈夫姓蒋,旁人都喊她蒋婆子。

      穆甘棠快步走出去,走到一位神情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妇人面前,扬声问:“是你下毒害死如夫人?”

      蒋婆子根本不认识穆甘棠,只以为他是秦国公身边的侍卫小厮。她害怕地哭道:“是我,都是我做的,求国公爷放过其他人吧。”

      “如夫人与你有仇?你为什么要害死她,我警告你,如夫人肚子里怀的可是国公爷的孩子,这孩子有多金贵你知道吗?你就是死上一百次都不够,还会连累你的家人。”穆甘棠逼问。

      跑出来的侍卫还来不及去阻止穆甘棠,就听见蒋婆子哭诉道。

      “是,是夫人喊我放东西到安胎药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国公爷放过我的家人!”蒋婆子道。

      听见动静,秦国公跑到穆甘棠面前,一副咬牙切齿地模样。

      “国公爷,不如把夫人喊出来,咱们再好好查查?”穆甘棠嘴角扯开嘲讽的弧度,看着胡子都开始抖的秦国公,说道。

      院落门打开时,穆甘棠看见了里面的一切远不如无暇院子里的东西。走廊处的柱子都掉漆了,花坛里的花也都枯萎,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佛堂前,正在诵经的冯氏听见声音,蓦地睁开眼睛。

      冯氏不用转头,就知道来人是秦国公,她说道:“国公爷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吗?”言语里尽是嘲讽。

      “无暇死了。”秦国公叹了口气,说道。

      “老天有眼啊,让她死在我前头。”冯氏笑道,“只是苦了投胎到她腹中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

      “就好像,我当初可怜的孩儿一样。”冯氏嘴边化开一个苦涩的笑容。

      “冯凝,这件事情都过去多久了。”秦国公说道,“我今日来,是无暇身边的蒋婆子说,是你指使她在无暇的安胎药里下了红花。”

      冯氏突然转身,只见她双鬓微白,面容憔悴,穿的也是颜色暗沉的衣服。“所以你是来质问我的?”

      “你小妾通房一大堆,你怎么不查查。万一是她们下药害死戚无暇,栽赃在我身上的?一石二鸟,这国公府女主人的位子就可以轮到她们了!”冯氏怒喝道。

      “我与你说不通!”见冯氏无理取闹,秦国公终于失去耐心,“来人先把夫人看押起来,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一个给我好好的审。”

      站在庭院里的穆甘棠,目睹了侍卫将冯氏带走的一幕。

      多年前,她曾经在大年初一进宫时,偶然见过冯氏一眼。

      当时,冯氏是一品诰命夫人,头戴翟冠身穿诰服,通身气派在一群命妇中脱颖而出。

      没想到过去十多年,冯氏早就失去当年的风华,落魄成一位,看着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大的普通妇人。

      秦国公正门侧门禁闭。申时末,车夫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出来回宫的柳如玉。

      冯氏是秦国公夫人,又有诰命在身。事情一下子就比原来严重了许多。

      领命查案的穆甘棠看着早就昏沉的天色,心里道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姨母要我来和你说一声,她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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