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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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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看清楚,统将之人并不是江毅湛,而是九王爷。
“我四哥还没来。”
沈婉心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腿上麻木没有知觉。
一瞬间的感情,失望?还是侥幸不是他?
来不及再想,外面突然闯进一个小将来报:“九王爷,四王爷已到营外。”
“四哥?怎么这么快?”
“只有四王爷和松护卫两人先到,四王爷的府兵还要五日才到。”
江毅征听说四哥到了,立刻有了主心骨,连连称赞太好了。
帘帐再开,进来的就是江毅湛。
江毅征识时务地退去。
江毅湛朝她走过来,坐在床边。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没有人说话。
沈婉心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沉重。
“小、小怜呢。”
“她做马车,得后面才到。”
“那你怎么……先来了,怎么……不陪小怜。”
“寒逸跟我说你在这里,还受伤了。”
“寒大哥?”
沈婉心未料到江毅湛和寒逸相识,诧异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他是我师父的儿子,我们自然认识。”
“你师父?你怎么会拜江湖人为师?”
“嗯。”
他答得心不在焉。
她一直垂着头。
“不敢看我?”
沈婉心被问得险些窒息。
不敢。
的确不敢。
日日劝说自己无事,可真当他站在面前的时候,懊悔足以将她凌迟。江毅湛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她心室的一铁锤,锤锤击心,不停地叱问她,到底是个多么蛇蝎心肠的女人。
在他三省的时候,不管不顾。
江毅湛蓦地拉她被子:“给我看伤。”
沈婉心下意识地压盖,口中拒绝:“不行。”
“怎么不行。”
江毅湛的语气有点发恼,手上执拗地加劲。
沈婉心拼命掰江毅湛的手,可是连一个手指头也都抠不动。情急之下她推他,想把他推远点。
力道重不重不知道,但江毅湛立刻松开手,抚了下胸口,眉头紧皱,喉间压抑住闷哼声。
“你伤还没好?”
“早就好了。”
“可你刚才。”
“刚才怎么?”
“你伤分明没好。”
“你关心我?”他挑起眉,眼神中是戏谑嘲弄,却带着黯然。
“没有。”她咬着下嘴唇,脸色渐渐发白。
他偏偏不给她喘息逃避的机会,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骤然变得沙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阿真。”
“王爷。”
“别叫我王爷。”
她咬着唇,不回答。
“阿真!”
江毅湛的情绪却先一步崩溃:“你就不关心,你、你……”他咬了咬牙关,声线都在颤抖:“你一走了之,我还在刑部大牢,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沈婉心垂着头,睫毛抖动数下,最终还是不严不语。
“你看过我在水牢的样子,我不信你这些日子不担心我。”
“王爷是千贵之体,还轮不到我担心。”她终于狠下心来说话。
“你不怕我死在刑部?”
“王孙贵胄之间的权益手段,不会真动了性命。”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划在心上。
他一定很心痛吧。
沈婉心闭上眼睛。
长长久久,未想,等来的是江毅湛一阵狂笑。
他兀自脱掉鞋靴,和衣上床躺坐,沈婉心被他挤得只能向床里侧勉强挪动。
“王爷干嘛这样不自重。”
“睡自己女人叫什么不自重。”
“我不是你女人。”
“孩子都有了,你不是谁女人。”
“你!”
他双目紧闭,躺了下去,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是多日没有休息。
“你做什么?”她快投降了。
“我要睡觉。”
“你要休息也别在这睡。”
江毅湛置之不理,闭着眼睛:“外面天寒地冻,你看着办吧。要不要分我点被子。”
沈婉心以为他说着玩,可再过没多久,真见江毅湛鼻息平稳,沉沉入睡。
他数九寒天,穿得还是很单薄。沈婉心摸了摸,只是三件单衣而已,此刻也早就双手冰凉,不知道怎么还能睡着。
沈婉心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把被角向江毅湛这边拉了拉。军营中的被子很小,只够一个人盖,除非两个人抱得很紧才够一起遮盖。
沈婉心把江毅湛遮好,只能半坐着不能再睡。
身边多出个这么大块头的男人,她也睡不着,不敢睡。
不知是自己紧张还是身边睡着江毅湛像个火炉子,沈婉心在被子里捂得满头汗。
她偷偷地想把被子撩开一点,门帘呼哧下被拉来,松奇进来。
沈婉心闹个脸通红。
松奇却视而不见,进来就给江毅湛头上扎了针。
“你做什么?”
“安睡穴位,给他好好睡会儿。他听说你在这里,快马加鞭,整整赶了三天路程。”
见沈婉心默不作声,松奇继续道:“他在刑部受了腰伤,本不能骑马。”
松奇接着捋开江毅湛的裤腿,露出他小腿上左右绑着的支架。
“他腿怎么了?”
“被太子那个混蛋打断了。陆陆续续不停的事情,耽误休养,到现在还没好透。”
松奇替江毅湛固定好腿,接着留下好几瓶药。
“这些涂外伤的,这些内服。他都知道怎么用,你提醒他按时吃就行。”
“王爷在刑部怎么了?”
松奇怪异地看了眼沈婉心,说话仍旧十分不好听:“装傻?你自己给太子送一根铁棍子打我们王爷,现在还问他怎么了?能怎么,半条命交代到里面去了。”
“铁棍?不对,我你明明送去的是空心木棍。当时,德妃说……”
沈婉心恍然想起,那日送棍路上,与几个太监相撞,当时……
还有那两名宫女,哪里这么容易来的碎银帮她疏通狱守,叫她进去探视。
分明是故意设计,叫江毅湛知道是她亲自送的刑棍。而那所谓的可以叫他好受点的空心木棍也竟然包藏祸心。
松奇将药具收拾整齐,临走之际又折回头道:“他这会是真累了,加上我的穴位刺激,他能睡到明日中午。你最好替他查看下周身伤口,找机会私下告诉我。他平时不给我碰身体,除了腿,其他伤处恢复如何我并不知道。”
“你可以现在看啊,他现在也睡着的。”
松奇冷笑声:“我们对王爷从来说一不二,王爷不让碰,我们不会偷偷背着他做伤害他的事情。不像姑娘,早就习惯性伤害王爷。”
沈婉心低下头:“可我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方便。”
换成高渊恐怕会左右为难,但松奇不吃这套,他掀开眼皮没好气地瞪上一眼,呵呵一声嘟囔道:“孩子都这么大,还授受不亲。”
“……”
松奇走后,沈婉心呆坐良久,最后还是怯生生地解开江毅湛两颗扣子。但只露出锁骨下一片红肿,沈婉心望着开始簌簌落泪。
她放下手中瓶瓶罐罐的药膏,复又将他两颗扣子重新扣紧,再也不敢看向其他处。
江毅湛果然睡得很沉,从始至终都浑然不知。他金戈铁马,刀剑中讨功名,很少看见他彻底放下防备的样子。
沈婉心也困了,靠着枕头开始只是迷迷糊糊的,到后来越睡越沉。再醒过来,天色早就黑下来,她是被江毅湛摸醒的。
江毅湛的双手放在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沈婉心屏住呼吸细细分辨两遍才确定真是这样。
再看江毅湛,他还是在继续睡。
只是无意识的一个动作。
他是不是装睡。
沈婉心冒出这样的想法。
转头看他,却又不像。
江毅湛呼吸沉得很,侧身朝她身边凑过来睡的。他们离得很近,他双手自然地耷拉在她双峰傲然处。
沈婉心可以闻得见他衣服上檀松香的气味,以及除此之外,还有身体里散出的一股子药气。
沈婉心侧过头,恍惚起来。
江毅湛,江阴国四王爷,前世究竟和你发生过什么样的过去。
胡思乱想的时间没过多久,帐外传来声响:“姑娘,方便进去叫王爷起身吗?”
紧接着就是松奇的声音:“嘛时候了,还问方便不方便。”
沈婉心听到外面号角连连,知道出了事情。
松奇已经进来,跟着进来的是九王爷江毅征。
“快让四哥醒醒。”
“醒什么醒,你不也是先锋将军。我来就是让我们王爷再睡沉些。”
“松护卫你别胡闹。”
江毅征要拦,可松奇也是功夫了得,哪能让他得手。只是碍于对方身份,松奇不好使出真劲道。
松奇气不过:“九王爷你出息点。天底下不是没有我们王爷就不行的。”
闹出这么大动静,江毅湛不醒也得醒。他支起上身,也听到外头响亮的号角。
“怎么回事?”
“镇南侯趁我们主军未到,连夜发起夹击。”
江毅湛嗯了声,接着翻身下床,开始穿戴。
松奇不让,礼节也顾不得,拦着江毅湛:“你不许去。”
江毅征忙道:“四哥,你去吧。我一个人不知道该干什么。”
江毅湛束好腰带,只道:“我去。”
军情要紧,见他们就要走,沈婉心有一句话想说,就是一屋子的人,她说不出口。
江毅湛侧身回看沈婉心,似在等她说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沈婉心一直沉默。
期待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
“王爷……要不要加件衣服……”
终于,柔弱的声音响起,那双灰暗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全屋的人目光都锁定在她床上,那床小小的被褥,显然盖不下两个人。
江毅湛却很满意,他抖了下袍角:“好好歇着,我不冷。”
一行人走了以后,沈婉心再坐立不安。摸索着穿戴整齐,剥葱似的玉手掀开厚厚的军帐。
其实她刚才很想问,他不恨她吗?
掀着军帐的手瑟然发抖,那句话像是在问她自己。
不恨自己吗?
伤在他身上那些伤,恐怕比不上她种在他心头的万一。
突然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