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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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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山脚走了一段路,沈婉心冒出了恶毒无比的想法。
乘此机会,她何不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不见面。
他是王爷,总会有人来寻他。
恶念挥之即去。
不为什么,就为她胡乱威胁时候,他当真了,凝着力气拉她衣角,想都没想说草药模样时候的执著。
深情的人,真可怕。
沈婉心驻步遥望,周围杂草密生,就是不见江毅湛说的那种延胡索。她想要折回头,却又不想就此放弃。最后决定,再向上攀一攀,还是没找到就回去。突然,密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沈婉心心中发毛。
此刻天色还早,日头高照,只是密林幽暗,细碎地透过一点光亮。若是三五成群,倒不显得什么。可现在沈婉心独行,每走一步都捏出一把厚汗。脚步踩在满地的碎枝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声音诡异得戳人心扉。
沈婉心受不住,脚下越走越快,决定放弃寻药,早些回去。
突然,耳后一阵风簌之音,沈婉心吓得忍不住啊了一声,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山野草兔跳跃而过。沈婉心呵出口冷气,刚刚拍拍心口稳住心神,突然又感觉脖子上一阵凉意。
沈婉心正想条件反射回手去摸,就听一声断喝。
“别动。”
紧接着,沈婉心整个人身子被人腾空抱起。江毅湛以叶为剑,运劲掷开。一条草莽小蛇从枝头落在地上,扭动两下,咽了生气。
望着地上那团恶心的东西,沈婉心顿觉脖子发麻。
“没咬到,只是舔了你一下。”
江毅湛神色安定地这么一说,足把沈婉心最后的心理防线全线击破。她举起双手在脖后耳根乱挠起来,带着哭腔:“江毅湛,你快帮我擦擦,有没有口水,呜。”
“蛇哪有口水。”
“快帮我擦,快。”
沈婉心尖声哑叫,不敢回想刚才那条蛇在她脖子后面吐着红芯的模样。江毅湛有些勉强,挽起袖口,小心翼翼地给沈婉心脖后轻擦一下,只是微微一碰就立刻收回胳膊。
“擦好了?”
“嗯。”
“我脖子后面没有东西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
“没有。”
“呜……”
江毅湛很无奈:“你又哭什么?蛇又被咬到你。”
“江毅湛,我每次哭你都只会说我又哭什么吗?我怕不行吗?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路,还是在丛林里。”
沈婉心朦胧着泪眼,突然感觉重心不稳。
是江毅湛把她拉过去。
沈婉心栽在江毅湛胸口,鼻尖被撞得很酸。
沈婉心摸着鼻子,牙缝中挤出字句:“江毅湛,你对女人都是这样?”
“我对女人哪样?”
“你很粗暴。”
“是吗?我不觉得。”
“你很野蛮。”
“比那条蛇要好一点。”
“别再提那条蛇了。”
“它已经死了,有什么可怕得。”
“死了也可怕。”
“这样呢?还怕吗?”
“哪样?”
沈婉心丝毫不觉得现在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江毅湛好似微调了姿势,又问了遍,沈婉心还是不明白哪里不一样。
沈婉心不禁抬起头来茫然不解:“你到底在干嘛?”
沈婉心猛地抬头,正撞到江毅湛屈背低沉下来的下巴。沈婉心磕到额头,隐约作痛。江毅湛半个下巴发麻,脸色很不好看。
“你这个笨女人。”
“我又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害怕的时候被抱紧点,不都是不害怕的吗?”
“所以,你刚才在……抱紧我吗?”
江毅湛揉着下巴,半撅着唇角:“不然呢?”
沈婉心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可笑,半张脸挂着泪珠,捂唇嘿嘿笑了起来。
“莫名其妙的女人。”
江毅湛转身就走,沈婉心赶紧跟上。
“你生气了吗?”
“嗯。”
“你才没有生气,骗我的。”
“你知道还问。”
沈婉心小跑两步赶在前面,张臂拦住江毅湛:“我没找到延胡索。”
“我知道,你不仅没找到延胡索,现在多半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沈婉心向周围左右看去,只见四周荒草丛生,景致相似,果然不辨方向。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你好多了?”
“嗯。”
沈婉心无奈:“王爷都这样惜字如金?”
“别叫我王爷。”
“那叫你什么?”
“叫你以前爱叫的。”
“我不记得了。”
“那就叫王爷。”
“不行,你快告诉我,以前叫你什么?”
“不告诉你。”
沈婉心拉扯着江毅湛的衣袖,不依不饶:“快说。”
江毅湛将她的手打掉,黑着脸:“跟上,跟不上就自己留山里吧。”
江毅湛腿长,步子大。沈婉心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呼呼地还是跟不上。
“慢一点,好,好累。”
江毅湛猛然停下转身,沈婉心脚步未收,直接撞了上去。快要挨到江毅湛的时候,他不动声色退后一步。沈婉心没有支撑快要倒下,江毅湛轻轻一点,又把她稳稳接住。
沈婉心尬尴地捋了捋头发。
“你故意的吗?”
沈婉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山间无人,故意,挑拨本王?”
“……”
“抱,还是背?”
“啊?”
下一刻,沈婉心已经懵晕地被江毅湛从腰后和腿弯抄起来。
“头,不要这样像鹅一样支着。”
“那怎么办?”
“靠我身上。”
“……”
见沈婉心不动,江毅湛佯装趔趄。晃动之下,沈婉心的头服帖地靠在江毅湛胸口。
“知道为什么不背你吗?”
“为什么?”
“背着你,便听不见本王心跳的声音。”
趴在胸口,他心跳如鼓。
她脸色绯红,身上酥麻麻的。
*
平坡还行,到了抖坡,江毅湛这样抱着沈婉心攀登,明显有点吃力。
“放我下来。”
沈婉心很快被放下来。
“我也休息很久了。你拉着我上去,可以吗?”
沈婉心递过手去。
小手立刻被他攥紧在掌心。
沈婉心觉得,江毅湛的掌心湿漉漉的,好像都是汗,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抱着她累的。
“这个山高吗?我们要爬到哪里?”
“到山顶,崖边。”
“这么高?”
“没办法,龙须草只生活在崖边。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背你。”
沈婉心再不敢多说话了。
爬行一半,沈婉心感觉体力还行。也许是精骨活动开的原因,没有刚开始那么气喘吁吁,跟不上气力的感觉。江毅湛却在前面停下来不走了。
“王爷累了?”
“嗯。”
“那歇歇?”
“嗯。”
他们找了颗大树坐下。江毅湛坐在树干下,沈婉心远远地朝旁边一块石头上挪去。
江毅湛叹口气:“别跑,就坐我旁边。”
沈婉心老实了,坐在江毅湛旁边,背对着他紧紧地抱着膝盖。
听后面的声音,江毅湛好像在脱衣服。
沈婉心紧张到极点,手指拽着衣裙,牙关紧咬。
前世,□□就是如此。哪怕在浴室,那个禽兽也会猛地冲进来满足一番。他会带着木条,但凡她敢挣扎半下,便会被棍棒加身。那种毫无反击之力的感觉曾经一次次把沈婉心逼到崩溃。
沈婉心环顾四周,除了满地碎石头可以防身,连一件利器都没有。她不动声色抓了一把石子攥在手中。
“阿真。”
“别碰我。”
沈婉心条件反射一般,奋力丢出手中石子。石子有几个砸在江毅湛胸腹,有几个砸到他额头。
石子丢出去之后,沈婉心意识到是她自己着了心魔。
江毅湛只是解开腰带,露出腰腹。他胃部周围三寸左右,赫然插满银针。
“我想让你帮我拔针,你打我干什么?”他眼神黯淡无光,嘴角下垂,尽是委屈。
江毅湛的额头渗血,沈婉心看得心惊,连忙想给他擦拭。
江毅湛却侧过头躲闪,顺手抹下一把血擦在衣袍上。
沈婉心想起刚见面的时候咬伤江毅湛,他就是这样在被子上抹血:“你这,怎么老这样止血。”
“帮我拔针好吗?如果我自己来,有点疼,阿真帮我好不好?”
江毅湛的声音弱弱的,沈婉心第一次看他这样。加上刚才误伤了他,沈婉心不好意思拒绝。
“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沈婉心细看下去,只见江毅湛腹部被他插了不少银针。行针很深,都是几乎没入肉身。
“你这是在干什么?”
“针灸。你又没帮我找到延胡索。”
“啊。原来你说好了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针灸可以短暂止痛。长了就不行,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把针头逼出来,你帮我拔就行”
“啊……好……”
沈婉心硬着头皮照做,一共弄出来六十多根针。
“好了吗?”
“好了。”
沈婉心舒口气。
“我还要再扎回去。”
“什么!?!”
六十多根银针扎得沈婉心眼疼。
“好不容易取出来的,还扎回去干什么?”
“刺激下别的穴位。”
江毅湛又要下手,沈婉心忙拦住:“不要,我们还是找找延胡索。”
“不用,这山里没有延胡索。”
“没有?你先前不是让我帮你找?”
“那是我以为会有,现在仔细看过巫山的地形与土壤,延胡索不会长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龙须草下次再找,再说也不定是真的。”
江毅湛听过好像很不高兴,夺过银针开始一根根扎了回去。
“你要走你走,既然来了巫山,我是一定要给小怜找到龙须草。”
沈婉心不吭声,却很受不了江毅湛说来就来的火气。
“你又不高兴了?”
沈婉心回答地很快:“没有。”
“那就是不高兴了。”
说话间银针还剩下十来根在江毅湛手上,他却停下动作。
“不需要再扎了吗?”
“需要。”
“那你怎么不动手?”
“要你帮我。”
“别……我怕。”
“就像扎小人一样,你怕什么。你不是挺讨厌我不放你自由吗?权当发泄,给你练习。”
江毅湛把明晃晃的银针递过来,沈婉心下意识地后躲。
“江毅湛你是疯子吗?”
“大概是。”
“我不帮你,你自己来。”
“剩下的很疼的,你得帮我。”
沈婉心不理,江毅湛并没有收回手。两人就这般僵持。
“江毅湛你在逼我。”
“嗯。”
“我真的很讨厌你。”
“嗯。”
沈婉心负气夺过银针:“扎哪?”
“先扎气海。”
“在哪?”
江毅湛很无奈:“我先前教过你认穴。”
沈婉心没好气地要把银针还回去,江毅湛拦住,在肚脐附近指个位置。剩下的七七八八,沈婉心也是憋红脸行完针法。
“好了吗?”
“嗯。”
“那这样算是彻底好了吗?什么时候拔针。”
“等回去再拔,到时候让松奇,不会再让你来。”
江毅湛特意看沈婉心一眼,看得她心虚。
山林太静谧,方才手上有忙碌还好,现在针灸完,沈婉心和江毅湛面对面坐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为什么会有胃病?”
沈婉心确实很奇怪。百姓疾苦,生活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胃疼难受是常事。可江毅湛是皇子,除非先天的疾病,否则有胃疾真是难以理解。
可沈婉心看江毅湛高大健硕的身形,并不像是娘体胎弱的样子。
“不喝太多酒一般没事。”
“既然知道,那你昨晚还喝很多?”
“我以为我喝的不多。”
沈婉心忍了会儿,终于还是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喝酒,然后今天大病,闹这样一场。”
沈婉心说过以后,江毅湛突然哈哈大笑,显得中气十足。
“看你现在的模样,刚才最后十几针也不疼,同样是故意的对不对?”
江毅湛停下笑,目光幽深地看着沈婉心。
突然,他从身上拔出一根银针,朝沈婉心身上扎去。沈婉心躲闪不及,一针即中,立刻胸口胀痛滞闷。突出其来的疼痛感压得她呼喊不出。正难以忍受的时候,江毅湛又撤去银针,灼痛感顿消。
“期门穴。你最后扎的,疼不疼?”
说完之后,江毅湛背过脸去,以手撑地站了起来,继续行路,也没有再来拉沈婉心的意思。
眼眸低垂,像是受伤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