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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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泽挨那一鞭子的时候，编剧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离得有些远，只看见鞭子勾到了面具，鞭身似乎甩到了眼角，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眼睛。
眼睛可不是小事啊！编剧惊得手里的剧本都捏变了形，顾不上怀疑这场戏是不是时运不济，跳起来就要去帮忙。没想到刚有想法，旁边的人猛地直起背，冲了出去。
“医护！”随着这一声大喊，整个片场都乱了。这场戏是彻底拍不下去了。
谢泽骤然被人抓住肩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起来。
制片的脸一下子撞入视线，“眼睛有没有问题？”
“没事。”谢泽眨了下眼睛，先是感到一股刺痛，随后就是麻，但显然眼球没有受伤，不然不会只是痛那么便宜，恐怕现在睁都睁不开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片场变得乱糟糟的，周一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正要再问一遍，反应过来的沈麒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没有平复下去的心惊肉跳。他掰过谢泽的脸，谢泽的情况已经比刚才更严重了一点，受伤的眼角血珠不停外渗，左眼不受控制开始落泪，血和泪水一同沾湿了睫毛和小半边脸颊。
“医生！医生！”沈麒的声音有点变调。
摄影棚是特殊场所，除了偶像剧或者日常剧外，常有临时医护待机。骤然听到有人受伤，早已经有人提着医疗箱跑来，拨开层层叠叠的人群，挤上前给谢泽做检查。
谢泽反而被众人的反应吓了一跳，受伤的是他自己，他最有发言权。他除了痛之外视力没有受到影响，估计只是擦伤，伤口也不大，就是骤然当众流了血有点吓人。
失手的演员已经处于吓蒙状态，从脸到嘴唇全无血色，看着比谢泽还严重一点。看到谢泽受伤那刻起，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停重复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吗？”
谢泽怕再这么继续下去，会造成更严重的骚乱，连忙摆手，“我没事，我看得见，你们不要紧张。”
幸好医生还算镇定，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给谢泽做了临时检查，又做了简单处理，得出结论，“还好，位置错开了，没伤到眼睛。”
在拍戏期间受伤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打戏，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听到医生发话，一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截。没伤到眼睛就行。
周一正在打电话联系医院，打算派车把人送过去，听到这话，一时没理电话对面的人，问道：“那脸上的伤口呢？严不严重？要不要缝针？”
在娱乐圈里，演员的脸可是仅次演技的东西，对于某些流量来说，甚至远高于演技。听他这么一问，众人的心又吊了起来。
万幸对此医生也给了正向答复，“情况还好，口子不大也不深，伤口挺平整的。好好养着不会留疤。”
有他这话，导演那身要出不出，半死不活的冷汗总算顺畅地找到了宣泄点。风一吹，从头到叫得冷。他和编剧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如出一辙的后怕和苦闷。
只是想把这场戏拍完，结果闹出那么多风波。
天降临时放剧组鸽子就算了，好不容易找到人帮忙，演员还在拍摄期间受了伤。一堆事情砸到一块，两人都快哭了。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脸皮跟谢泽说一声，让他再帮忙拍一次。但谢泽终归不是天宇旗下艺人，是被临时拉过来帮忙的，出了这事，对方公司不会事后杀过来要说法就已经够上几樽高香了。
两人以为自己目光交流得足够隐晦，奈何眉毛都快耷拉到下巴。
谢泽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们怎么会有这副表情。说实话，他挺喜欢这个角色的，他对于‘入戏’还处于摸索阶段，侍卫这一角戏份虽然少，给他的共鸣却不小。沈麒是一个优秀的演员，演对手戏时明显激发了他的状态，让他感触良多，一时间也觉得如果因为这个意外不能继续拍会留有很多遗憾。
谢泽犹豫着开口，“可以的话，一会能继续拍吗？”
导演的眼睛瞬间亮了，但怕自己别是听错了，忙追问，“什么？”
谢泽解释了一下，“伤口问题不大，就算去医院也是差不多的处理。我身上其他方面没有受影响，应该能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导演眼泪差点没下来。这一天一波三折，算是要了他老命了。
但不敢直接把事揽下来，毕竟是一个伤号，要人家带着工伤上工略显扒皮。不由把目光挪向隔壁的制片，想让对方发句话。
没想到扒皮本扒的制片人平时不着四六，现在偷眼瞧去，沉着脸，拧着眉，身上居然显出一点让人定心的认真来。
片刻后，制片颔首，敲定了，“拍。”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编剧捧出他的宝贝儿子最初版，自打他心仪的演员被天降顶走后，这版本就没再开封过，而是跟整容似的，左一刀又一刀，改了个面目全非。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痛锤胸口，大哭自己把自己亲儿子弄成了个整容脸。
原本以为这版本得埋在角落里等着长蜘蛛网了，没想到事情好像在今天出现了转机。刚才忙着惊吓了没注意，现在细细回想，沈麒拐回来的小演员的表现似乎有点意思。
当即拿出十二分耐心给谢泽讲这个角色的心路历程，帮他入戏，见谢泽随他讲解时不时露出思考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接下来的片段发生在一座破庙里，沈麒饰演的主角屈玄刚刚被他所崇拜的人背叛，身受重伤，斗志全无。
那是一个下雪的晚上，风很大，破烂的庙门挡不住被狂风席卷而来的雪片，地上转瞬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这时，有人跨过庙宇的门槛走了进来。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但背挺得很直。反而是他背上的人，双手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无力垂在他脖颈两旁，像一摊烂泥。
此时已经是深夜，天很黑，只有雪地反射月光产生的些许微光。
破庙前殿上方的藻井上破了个大洞，狂风乱灌的同时，勉勉强强照下一缕光，照亮了进庙的两个人。
背人的那个穿着干练，一身黑，除了腰旁挂着的一把刀，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瞧着像个侍卫。被背那个穿着更精细一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衣服上全是破口，但脸上干干净净的，好像被人仔细照顾过。
侍卫感到从屋顶涌下来的风，转头担心地看了眼他背着的人。他加快脚步，走过正殿，绕到佛像背后，找了个风小的位置把‘烂泥’放下。
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在逃避追杀，侍卫并没有点火，把庙里能看到的布料全扯了下来裹在‘烂泥’身上。他拖过稻草，堆出一个舒服的垫絮垫在对方身下。
期间，‘烂泥’一点反应都没有，要不是眼睛还睁着，不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个死人。
做完这些，侍卫小心拿过对方的手，先是搓了搓，后又小心裹在自己掌心里。
这番动作却不知道怎么触碰到了‘烂泥’脑中那根神经，他突然有了反应，神色几乎称得上扭曲，“滚！我不是让你滚吗！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他应该很久没说过话了，声音嘶哑、难听，但在寂静的雪夜里如同炸雷。
侍卫一下子慌张起来。他连点火都不敢，生怕引来了敌人，屈玄却像不要命了那样大喊。他连忙伸手掩住对方的嘴，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明显能看得出祈求。
好在屈玄受伤后并没有什么力气，片刻后复归死寂。
侍卫原地踌躇了一会，好像不太知道该拿自己主人怎么办，好一会才松开手，有点笨拙地给屈玄理了理头发，并把他裹紧了点。
过了一会瞧着屈玄好像气消了一点，从怀里掏出一壶水，摸了摸，尚温，就一手托起屈玄的后脑，一手给他喂水。
屈玄头一偏，水直接滑进了衣领。
侍卫想了想，又拿出一个拿油纸仔细包好的馒头，但这个馒头还是落了同样的下场。
屈玄显然是不想活了。
侍卫终于急了，拉过屈玄的手，在他手心上写字——这个侍卫还是个哑巴。
屈玄冷冷盯着侍卫的眼睛。他刚刚被信任的人背叛过，原因是他身上有某样能让天下人垂涎的东西。那个人背叛他之前也像侍卫一样，对他全情复出，但等撕破脸皮的时候，又比谁都狠。
不过侍卫的演技大概比之前那个人好一点，即使他现在是一滩烂泥了，还装模作样跟在他身边。他只是露出求死的意愿，就紧张地凑近，一边写字询问他怎么了，一边目光不错地在他脸上打量，写字的时候手甚至在抖，好像生怕他真的不要命了。
屈玄自认自己除了那件东西外，没什么优点值得别人追随，因此对此嗤之以鼻。
侍卫刚开始写的是：‘你怎么了？’
又写：‘是太难吃了，你不习惯吗？’
一直等不到他回应，没有办法了，最后又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找来。’
屈玄冷笑回道：“我要喝酒，你能弄来吗？”
侍卫愣在原地，捧过他的手，迟疑了很久，好像在小心措辞，他‘说’：‘你身体不好，不能......’
屈玄没等他‘说’完，用唯一能攒起来的一点力气把侍卫的手打开了。
时间这样一天天过去，侍卫胆子大了一点，有时会掐着屈玄的下巴强迫他吃东西。但终归没有太大的用，屈玄还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了下去。
一天，当屈玄再一次不配合并破口大骂，侍卫好像终于忍不了了，对屈玄说‘等我’，然后出了破庙。
屈玄的确‘等’了他一会，但是是‘等’他走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屈玄放了一把火。
冲天的火光果然引来了一直在找他踪迹的敌人。但比敌人先到的是察觉到不对劲，折返而归的侍卫。
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屈玄奇怪地看着侍卫朝他飞奔而来，在他这些天的印象里，侍卫一直温温吞吞的，好像生怕动作大一点会把他摇散了一样。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
真奇怪啊。
眼见被包围，没了退路。侍卫一把抓起屈玄的衣领，把他藏在了佛像背后。火光熊熊，屈玄头回看清了侍卫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火光和泪光在闪烁。
再后来的场景，屈玄一点都没看到，甚至一点也没听到。侍卫到死也没发出一点声音，连痛哼都没有。
直到横梁倒塌，一切即将被埋在废墟下，一个小瓶滴溜溜从远处滚了过来，瓶口破了一点，里面的液体沾湿了屈玄袍子一角，些许酒味溢了过来。很淡，很柔和，大概这种酒即便喝满一瓶也不会伤身。
突然，屈玄嘴唇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心口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他这才意识到侍卫执拗的目光意味着什么，既是痛惜他自暴自弃，又是近乎哀求地在求他求生。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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