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有二心［西游］》杨未歌

2、〇〇一回

　　“大乘佛教中有位地位极高的菩萨。
　　众生在受苦之时念出这位菩萨的名号，她便能让其得到解脱。这位菩萨具有平等无私的广大悲愿，当众生遇到任何的困难和苦痛，如能至诚称念菩萨的名号，就会得到菩萨的救护。

　　菩萨在大悲行中自利利他，积集无量功德而得究竟解脱。

　　菩萨有言，我行大悲的一贯目的，在于解除一切众生的苦痛，救护他，使他们免除怖畏。”

　　这人拿着经卷念着，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看着是一本正经，实乃是对我的明嘲暗讽。

　　“这是如来佛祖亲自撰写的经文，颂赞观世音菩萨的功德，想来不会有错。不过，我却是不知道，菩萨竟然有这样的心境。也没看出来菩萨法力高强啊？”

　　说这话的人，正是天庭人人喊打人人敬畏的小瘟神，孙悟空。

　　这话中带刺，一字一句都是一把刀啊一把刀！插在我心头啊我心头！

　　气得我浑身一僵。

　　周遭的空气也跟着我这一起伏而滞留住了。

　　“阿音，世人都知道你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可是，你究竟是不是？碰到有难处的生灵，真的有办法救赎他们吗？”

　　我咬牙切齿，说：“如何不是，这些正正经经的经书佛本，还能乱写吗？”

　　“如何不能？阿音方才讲课，还能将佛经说漏，说漏也就罢了，还串行，如若不是我早就听你念了上百遍，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孙悟空促狭地抱着双臂看着我。

　　“……孙悟空，你究竟想说什么！”依我对他的了解，我就知道，孙悟空准没什么好事。

　　这只猴子真的是吃定了我的脾性口才，他这般尖牙利嘴。每每和我见面，都要嘴上争斗一番。
　　不过我好歹是观世音菩萨，避免和他争斗，不然若是输了，这便是孙悟空下一次的和我争斗的筹码。

　　这猴子的性格我再熟悉不过了。

　　自打两百多年前他闹东海，闯地府，我就开始暗地里打听这个人了。并非我怕他，也并非贫道觉得这人多厉害，只是单纯的八卦好玩。毕竟如此这般大胆包天之人，已有千百年不曾出现了。

　　彼时正好是我初到天庭，被天庭的天规戒律搅得头痛，心下也颇为不喜天庭阴沉沉的气氛。

　　一听到有个敢忤逆天庭的人物，顿时兴奋的不行。

　　彼时，我们西天极乐打着友好交流的幌子，我作为如来佛祖也就是我师父，精心培育一手养大的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要代表所有西天弟子向天庭授学。

　　我本来是千万个不情愿，可是看到师父那假笑还带着一点阴沉的脸，我立马就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硬着头皮遵命了。

　　大概师父也知道我的学问其实是半斤八两，还叫了大师兄和我一起授课，初时还暗自开心，不到一刻钟我便发现这是个大圈套——

　　学术一事，本是逆水行舟。而没有对比就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彼时二人一开课授学，对比之下，诸位神仙立马就能发现我的不足。还是如来佛祖亲自推举的观音呢，真是没啥本事！

　　正当我急的头昏脑涨差点就要跳诛仙台的时候，天庭就传来了捉拿孙悟空的消息，为此天庭暂停一切活动。

　　也就是说，我可以暂时不用讲课。

　　我当即就是一整个大开心，按捺不住开始四处寻乐，暗地里打听事态发展，偷着乐。

　　今天笑四海龙王的无能迂腐，明天笑冥府冥王的软弱可欺，没几天，我就过上了了偷偷下界去吃烧鸡喝小酒看话本赏师兄的快活日子了。

　　那段时间我还特地编了一句话：活在天庭三万年，有酒有肉赛上仙。

　　可见我的日子是多么快活，可是笑着笑着，我却笑不出了。

　　因为不足十年，孙悟空这样不走寻常路，胆大泼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猴子，居然也贪图名利。弼马温这样小的官职居然就满足了！说是已经归降了天庭！真真是太辜负我的期望了！

　　我头一回发现我观世音的眼光如此差劲！

　　心中却也有些不可置信和不解。

　　于是，天庭总算腾出手来，安排我们西天和天庭的来往交流，做好一个东道主的事情了。我又被提上了凌霄宝殿的砧板上，还得装作一副受宠若惊谦虚有礼的样子谢恩。

　　不过好在那段时间我没有忘记要做功课的事情，于是授学之事，勉勉强强还应付的过来。

　　正当我觉得我观世音菩萨的日子就要这样无聊无趣阴沉黑暗地度过的时候，孙悟空又闹出了有趣的事情。

　　今天上朝，听见哪吒向玉帝诉苦说孙悟空的性格如何如何顽劣。

　　下了朝，又听见孙悟空和谁谁谁打了起来。

　　到了一天的末尾，出行的或者不出行的神仙都要被横冲直撞出来遛弯的天马群吵的不得安宁。

　　第二天上朝，朝野上下一片哀声，一上午讨论的都
　　都是关于孙悟空的事情，我这样八卦的人都感觉腻了。不要说玉帝的耳朵肯定要起茧子了。

　　可是玉帝却只能佯装愤怒打打官腔，却依旧没能对孙悟空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上课时候，来的神仙也不像第一次开课那么热闹了。学生和我说缘由，原来是整个天庭的神仙，都怕出门撞见孙悟空这要命的弼马温瘟神。

　　来了的学生，又和我吐槽这猴子的所作所为，哦，这个瘟神的称呼，就是我这些学生先撺掇出来的。

　　我端着一幅慈祥的观音脸，宽解他们要豁达，背地里却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托瘟神，哦不，齐天大圣的福，上课五分钟，八卦两小时，你说开心不开心！

　　我的眼光不差！我就说嘛！

　　每日听着有趣的八卦，听着哪个神仙又被捉弄。快活的我又悄悄过上了有酒有肉赛上仙的日子了……虽然是隔三差五，不那么频繁的……

　　不过过了几天，我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在上课之时，见到了孙悟空……

　　月令殿内头一次那般人声鼎沸，放眼一看，全是各个神仙的脑袋挤脑袋。

　　其实我也不敢细看，也并非师父在下面听课，而是我看一眼就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骷髅白骨，觉得瘆人。

　　不过鉴于我师兄也坐在下面，我还是会往下看几眼，看了第一眼，就突然发现我师兄旁边有个器宇不凡的美男子，正温柔地看着我。

　　啧。

　　这天庭的美男子我也认识个九成。我平日里还有一个不太大的癖好，就是看靓男美女，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赏心悦目。

　　不过面前这位一身正气却又温文尔雅的却不大认识，我正琢磨着是不是上仙以上的人物，就忍不住再多看几眼，等看清楚了，我讲课的声音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台下几百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看着我，我心底发毛，捏紧了手指，要不是师父在殿内，我恐怕真的忍不住大叫起来然后马上跑路。

　　那器宇不凡的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瘟神孙悟空。

　　他首封弼马温时我在凌霄宝殿上见过一面，那时候他不像现在一样器宇不凡，我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可是他这周身非神非佛非妖非魔的气息，我却印象深刻……

　　去他的器宇不凡，去他的温文尔雅！

　　他铁定就是来砸场子的呀！

　　我战战兢兢上完了课，就开始发愁以后的日子。

　　今日可能是碍于师父在场，这猴子不敢发作。

　　明日如果师兄师父不来，他会不会砸我场子？

　　一想到我昔日幸灾乐祸的种种，心中忍不住长叹一声——

　　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正想着，孙悟空忽然看着我，露出了一抹笑。

　　依我余光一瞥，不难猜测，这笑里定是有七分的挑衅，十成的不屑。

　　待下了课，我赶紧禀明了师父和师兄。

　　没想到师父师兄却是教训了我一顿，说我若是怕这猴子顽劣，更要打起精神来，好好教化这猴子。

　　天杀的，这猴子若能教化，但凡有一点能教化的机会，还会让玉帝都不敢管吗？

　　于是我也花了一晚上想了对策，决定日日反省：和学生上课敷衍打闹混时间了吗？和狐朋狗友出门玩乐了吗？端着观音菩萨的架子了吗？

　　大概是我的反省真的有用处，那段时间，孙悟空也算安生，从未在我的课上发过言捣过乱，众多神仙也就不怕他来听课了，日日满座。

　　偶尔碰见孙悟空，除了第一次逗马被他看见，他突然冒犯地叫了一声阿音。

　　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交集……虽然我也很疑惑，他如何知道我的闺名。

　　直到我实在憋不住了……偷偷学了隐身诀下凡买烧鸡……被孙悟空发现了……

　　我自念聪明伶俐会看人，却发现这猴子比我还精明，第一回合居然就看透了我的老底。

　　打那以后，我就和这猴子开始了斗智斗勇冤家路窄的日常生活。

　　不过平日里无非是斗斗嘴，也没有什么太大恶意。今日，他这一番话却像是要揭我老底。

　　我警觉地眯了眯眼睛，小声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设在普陀山的道观不是我一手建设的。”

　　他笑意更甚，也学着我眯眼睛，“哦？真不是你建设的啊，阿音，你这样诚恳老实，可还有什么是瞒着我老孙的啊？”

　　我越来越感觉我观世音的面子就要毁在这个人手里！

　　我攥紧了衣袖，朝面前的书案狠命一拍，忍着刷的一下就流出来的泪水，厉声质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孙悟空看我这样认真，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音，你当真认为你学着玉帝的模样虎虎生威吗？你以后可万万不要这般装模做样，眼泪都疼出来了还要忍着。还是当个笑面菩萨，更适合你。”

　　话罢，他还惋惜地看了书案一眼，“不知道书案有事没事。”

　　我默然落泪，怪自己蠢笨，应该带法力去拍这书案的，不要说现在害我这样出糗，假如我反应快一点，一定能把这书案拍得七零八落，不考虑说气势问题，一定可以先解我心头怒火。

　　孙悟空看我这样可怜，却还是啧啧了两声，才来揉我的手：“你每次看见我都像个猫似的，一捉弄就咬牙切齿。”

　　我哼一声抽回手，撇过脑袋不看他，更觉得眼泪兜不住了，我观世音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看我是真的恼了，道，“其实今天我是替人传话的，南海小七，他出事了。”

　　我顿时把刚才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