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春风初暖浮萍聚 ...
-
一片沉寂之后,黑衣人中有一个策马前行,直行到那中年人的面前:“我等奉明教圣教主之命,前来拜会妙医前辈!”
戚少商听到这两个名号,微微一怔,还待思询到底这妙医是谁,却听见隔邻的房间里传来诧异的一声“噫……?”
声音才起,就消失了,似乎是谁及时捂住了口唇。
那中年人冷笑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原来阁下所谓的拜会是将这里围堵起来!!哼哼,厉害得很啊!!”
为首的黑衣人却无动于衷,继续说道:“阁下可是鬼扇先生韩有奇?请阁下通传一声,就说天狼十六圣前来拜会!”
那中年人一怔,嘿嘿嘿地冷笑起来:“想不到在下的贱号居然还有人记得。”
那黑衣男子身形一动,跃下马来,隐在客栈楼上的戚少商瞧在眼里,只觉得那男子虽然动作矫健,却不够轻盈,看样子并不是精研内力武学的高手,但外功倒是很扎实。
那男子伸手将一只薄薄的盒子递到韩有奇的面前,韩有奇见他递来,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黑衣人也没有多余动作,将盒子一揭,把里面的物事向着韩有奇一展,立刻合上了盖子。
韩有奇失声道:“推背图!!”
戚少商看不到韩有奇的脸色,却也感受到了韩有奇的惊异。
戚少商心里微微纳罕:推背图?虽然自前唐贞观年中李淳风和袁天罡著此书以来,历代帝皇都以为忌,禁令不得流传,但也算不了什么稀罕的东西,民间暗地里流传抄录的也有不少,戚少商少不更事时,也找来看过。
可是眼下夜色深重,来路诡异的黑衣骑士们和早已消失江湖十余年的鬼扇先生却因着这推背图,行色诡秘。
韩有奇沉默片刻,低声道:“各位这么围成一圈,难道想逼我家主人出来吗?若是我家主人不愿见你们教主,来更多的人也是无益。”
黑衣人听韩有奇口气松动,抬手做个手势,那些马上的汉子动作轻捷,齐齐打马散开,不再围在客栈四周。
韩有奇微一点头,说道:“各位究竟所谓何事,求见我家主人?”
为首的黑衣人道:“两个月前,我家教主练功之后,内息不畅,恳请妙医前辈出手相助。”
韩有奇冷冷地说:“这我可做不了主,主人此际不在这里,你三天后过来听音讯吧!”
黑衣人微微踌躇,知道再纠缠也是无益,一拱手,转身上马,带着那天狼十八圣自来时路疾奔而去,消失在溶溶夜色里。
四周一时回复了寂静,戚少商怀着满腹的疑惑目送韩有奇缓缓步入了客栈,才轻轻走回塌边,心里莫名的带着兴奋和好奇。
这偏僻的小镇子,不仅隔邻的客旅透着神秘,连夜半的这一场来访也着实怪异。
倾听隔邻的动静,却以没了异常,唯有孩子稳定而香甜的微酣,细细传来。
窗外,天际已微有浅白。
辰时一刻,甘且宁提着药包,跨进客栈陈旧的木门,一眼看见甘小豆小小的身影正扒着陡斜的木制楼梯的边杆,踮着脚尖向下边张望。
甘且宁还来不及制止,就听见甘小豆欢欣的声音:“阿爹……”及紧随而来的惊叫声,小豆已经冲着楼下栽了下来。
甘且宁的心一刻抽紧,急奔过去,却有一个矫健的身影,自楼下店堂里的桌边一掠而至,展臂兜住了小豆下坠的身体。
甘且宁一怔,那个人回过头来,笑一笑,露出颊上的圆圆酒窝:“你的孩子?小心了。”说着把小豆轻轻搁在了地上,小豆这时才觉出怕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甘且宁沉默的深深吸一口气,将险些冲口而出的一个名字咽了下去,说道:“多谢阁下援手!”
戚少商的眉一挑,些微的诧异,昨天,听到的那个熟悉的声音是他?这样面目普通的一个书生士子?
小豆哭了片刻,却想起一件事,抽噎着道:“阿爹,哥哥头上很烫很烫啊……”
甘且宁定定神,拉了小豆的手,向着戚少商点点头:“在下还有急事,稍后再多谢阁下的搭救之恩。”说着匆匆绕过戚少商上了二楼。
戚少商眼见那个清瘦的背影携了小童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梯……
因为心系高阳关的事情,戚少商也不多耽误,转头回去将早饭吃了,起身出了客栈,上马而去。
客栈外,春天的气息有浓郁了些,风里有着不知名的野花的香气,但不知为何,戚少商在春风里疾驰,心里却总是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转折反复的思询,却没有线索,于是有些沉沉的郁闷。
甘且宁推开客房的木门,阳光已经自窗棂间透了进来,在白墙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光影,靠着窗子的床 上,追命正兀自沉睡。
昨夜,客栈外边的一番骚乱,自然逃不过追三爷的耳目,除了已经睡熟的小豆,两人凑在窗边看了半宿的好戏,虽然也是提防搜索追捕的乱军,但听着妙医和推背图这熟悉的名称,也不是不好奇的。
看戏的结果就是重伤未愈的追三爷,到了黎明时分居然发起高烧来。
甘且宁给他搭了脉,却发现追命所受的内伤远比原来诊断的要重得多,之前在追命强悍的复原能力下,看着只是内腑有积血郁气,用药压制后,到汴京找诸葛先生可再做商议。
可是,昨夜的号脉却教甘且宁知道了,自己对医术,还精研得不够:在追命的经脉之间有一股燥热的至刚阳气在缓缓流动,那股内劲极细微,稍不留神就会忽略,甘且宁再三确认,才寻到了这股劲气的流转。
甘且宁颇有些悔意,早知道追命的伤势这样诡异,离开河口村的决定就该在慎重些。
追命又是个少不更事的,明明有伤在身,还跟那个七毒妙医动手,激得血气翻涌,终于发作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有这等至刚至阳的内劲,居然伤人于经脉内腑,且如此隐秘凶险,这内力虽然至阳,但这武功却着实邪门阴毒。
甘且宁想了片刻,用银针戳刺了追命身周的几处要穴,将那内劲带来的高热散出去一些,趁着天色微明,出了客栈,去周边的野地找寻合用的药草。
没想到,匆匆赶回来时,小豆已经醒了。
甘小豆也算是机敏,发现追命高热,估摸着爹爹可能是去采药,却眼巴巴地侯在楼梯口等候,险些直跌下楼,于是,甘且宁看见了那个很久不见的故人,神采未变,沧桑之色却是添了……
到客栈的厨房熬了药,再把小豆带到一楼的店堂里去吃早饭,甘且宁一直考虑怎样跟小豆的救命恩人打个招呼。
下了楼才发现那个人并不在店堂里,问了小二,才知道早已经走了。
甘且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爽然若失的感觉,心里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那人行色匆匆,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小豆吃了早点,甘且宁拿了药碗去给追命的时候,才忽然想起,那人是否也是为了高阳叛乱而去?近来,给小豆、追命吵闹得心烦,居然一时间,连这么明显的因果都没有意识到。
正要上楼,却看见昨夜那个佝偻着脊背的中年人韩有奇从店外缓缓的跨了进来。
店里的小二迎了上去:“掌柜,您来啦。”
韩有奇点个头,神色严肃地在店里逡巡一遍,目光自甘且宁身上扫过,微一停留也就过去了。
甘且宁带着小豆,端着碗上了楼。
耳边传来韩有奇低声吩咐小二的声音:“之后两天,如果有个老丐模样的人来我们店里,必须客客气气的照应,马上通传我!”
店小二诺诺地应了,听在耳里的甘且宁却是证实了心里的一个疑问:昨晚那些黑衣人提及的妙医果然还是那个打扮成乞丐的七毒妙医。
此刻身边杂事繁多,也不想多留意这些不相干的闲事,甘且宁没有多想,进了天字三号房。
他进去没多久,一个身材颀长,笑容可亲的青年走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