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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辞别关山千里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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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梯的的阴影中走出的女子气喘吁吁,汗湿重衣,显然是不会武功,且赶得很急。
叶复生一直在城楼上挥洒自如,傲视众人,此际竟然说话都不利索了:“楷……楷……然……楷然!!”最后一次呼唤竟然带了哭音。
而同时也有两个人一起低呼出声。
“是你!!”顾惜朝一脸惊讶。
“前辈?”戚少商呼唤出声的同时不由看了一眼顾惜朝:想不到,顾惜朝也认得此人!
走来的素衣女子,戚少商认得,此际他怀里的瓷瓶里还有几粒这位女子给予的离魂散的解药!
正是余润新和拓跋澄的那位精研药理的姑母。
那位名字叫做楷然的女子上了城楼,目光在人群间一扫,意外地看见了叶复生,立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两人目光一对,都是说不出的惆怅和遗憾。
目光转到顾惜朝的身上却是一停,轻轻道:“居然是你!”
顾惜朝已经自讶异中平复了心情,微微弯腰行了个礼:“李前辈!”
眼看众人都静静看着自己,李楷然道:“我听见响动这才过了,我是来找戚少商的。”
戚少商心里知道这女子找自己为了什么,当下也不多说,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楷然,果然,李楷然问道:“戚大侠,久闻戚少商一言既诺,谨守一生,莫非我是弄错了?你当日说了要放了澄儿,人呢?”
戚少商素来重诺,原本就是打算确定铁手解药无效就放了拓跋澄,可是顾惜朝一力反对,道是在眼下杀机四伏的时候把拓跋澄放了只会更令余润新一派如虎添翼,所以硬是让李坏和追命带着拓跋澄先走了,这件事上戚少商觉得理亏,但也知道顾惜朝步步小心并没有错。
戚少商一时答不上话,顾惜朝却捂着伤口开口道:“不放拓跋澄是我的主意,你的侄子要我们的性命,我们既然手握拓跋澄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李楷然神色变幻,良久才道:“我保证你们可以安然离开此地,但是,你们必须要在明日拂晓之前放回拓跋澄,这交易可否能做?”
顾惜朝深吸一口气,道:“成交!”
余润新恨恨道:“姑母,这怎么可以!!?”
李楷然看见余润新一脸狼狈也是有些心疼,却还是转向叶复生,道:“复生,我深居简出,却不知道你一直在拓跋家附近!”
叶复生已然镇定下来,柔声道:“楷然,当日我练功走火,是你不眠不休救我,我答应你为拓跋家做五件事,我怎么能未完成就离开这里呢?”
李楷然神情飘渺,恍惚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时还是一个少年的叶复生已经武功极高,还有杜忘,这两个人从小就围着自己转,借着师门的亲密,三个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自己的心却从未停留在他俩的身上……
那离别时,叶复生万念俱灰的眼仿若还在眼前,带着无尽心痛对着自己许下的诺言,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这个人却还是默默谨守……
李楷然神色苦楚:“复生,是我对不起你啊!”停一停,却道:“那么你的许诺离完成,还有几个要求??”
叶复生看看余润新,缓缓道:“杀了这几个小辈,就是最后的要求了!”
李楷然道:“那么既然还未完成,我要更改一下,放这几个人离开,这就是最后一个要求,可好?”
叶复生目光闪动,道:“好!”声音微微提高:“谁再出手阻扰这几个人离开,就先上来受死!”声音顺着风缓缓荡了开去。
铁手、冷血等人迅速汇集一处,戚少商扶住顾惜朝的肩膊,就要沿着城楼离开,顾惜朝却忽然回头看了李楷然一眼,欲言又止。
戚少商将顾惜朝负在背上,拉住冷血栓好的长绳,就要一跃而下,却听见李楷然轻轻地问:“小豆……还好么?”
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发白,隐隐约约已能看清周围的荒树乱草。
几人急急前行,后面未曾有人马追上来,雄浑的高阳关死了般寂静。
前方传来杂沓的马蹄声,曙光里一人骑着马飞驰而来。
不一会儿,已经近在眼前,白衣飞扬,却是追命。
还差着三五丈,追命已从马上飞跃起来,在马头上一点,衣衫飘洒,转瞬到了大家面前:“终于来了,没事吧?”转头却看见了伏在戚少商背上的顾惜朝面色煞白:“顾惜朝!你怎么了?”
当下几个人一边把顾惜朝扶到马上,一边简略把经过说了,追命恨恨道:“要是我在就好了,这叶复生,我看了就有气!!”
这时拖着拓跋澄走在后面的李坏也是到了,天光渐亮,远处云霞尽染,嫣红的一片,接近地平线已有金光隐约,朝阳即将升起!
戚少商拖过拓跋澄,并指成剑,将拓跋澄身上穴道尽数解了。
其他人都不说话,只有追命急了:“戚少商你干什么?”
戚少商道:“一言既诺,谨守一生!”转头对拓跋澄道:“你走吧!希望你记住,靠邪术和药物来控制人心,不如用自己的真心去换取人心!你们的大业我不感兴趣,但是要是你为百姓带来灾祸,那么,多行不义必自毙!”
拓跋澄阴沉着脸色,不发一言转身向着高阳关就走,几个人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一晚上起伏转折,都是满怀感慨。
第二天晚上,明月初升,万里星光。
近无名山的时候,几个人却也要分道而行了。
冷血、追命和铁手自然要回汴京复命,把铁手刺杀诸葛先生一事了结。
李坏本来答应了要送方百花回江南,此刻高阳一乱,余润新几个也顾不上杀方百花,那方百花巧笑倩兮地谢了李坏,顾自向南去了,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
于是李坏打算回京去看父亲李曼青,乐得追命眉花眼笑:“好。我们可以一路一起走,正好一路喝回去!”
顾惜朝却是伤势不轻,一时赶不了多少路,况且挂心在岐黄殿的小豆,于是要去岐黄殿瞧瞧,戚少商虽然不言语,却摆明了态度要陪着他去,几个人各道珍重,渐行渐远。
高阳关的知州府里,余润新和拓跋澄面面相对,却是各自心思,书房里檀香缭绕却掩不去两人沉闷愤懑的心情。
门,轻轻叩响,进来的是季湫鸿:“两位少主,有人想要见你们!”
余润新冷冷道:“谁?”
季湫鸿把门扉拉开一些,门侧站着一个身影,个子矮小,裹在烟灰色的斗篷里,看不清眉眼。
那人走进来,余润新和拓跋澄都略带警惕:“湫鸿,这是谁??”
未等季湫鸿说话,那人已经掀开斗篷,露出了脸,秀气明丽,仿佛还带着稚气。
余润新和拓跋澄都是吃了一惊:“方百花!!”
方百花抬起头,微微地笑了。
秋高气爽,天高云远,碧净长空里,大雁南飞,带着嘹亮的呖鸣穿云迎风,成群结队。
秋色已重,满山的野枫在风里瑟瑟舞动红叶,荒山小道两边比人更高的茅草里偶尔的一两丛芦苇白羽飘摇。
踏着旧路重来,顾惜朝不由感慨,当日没有偶然来到这里,得到了蛰龙法,自己荒废已久的内力武功也不会复原。
此际自己身上带伤,不能急着赶路,也就顺路上了这无名山。
戚少商第一次来,看着那崎岖山道尽头的破落道观,不由心生疑虑:“你那样神奇的功法就是这里得到的?”
顾惜朝笑笑:“真是非常出乎意料的遭遇呢,此际我来,便是想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弄个明白,谢一谢那位道长。”
云台观依然门户破旧,香火寥落,门口候着的道童寻真却依然神采奕奕。
“顾公子,你来了,师父说你今天会来,竟是真的呢!”
顾惜朝和戚少商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掩不住的吃惊:这真是奇了!
素净的静室里,净明子笑容淡淡,正等着戚顾二人。
三人在蒲团上坐了,小童寻信斟上了热茶。
在一片茶香氤氲中,顾惜朝问道:“道长,今天我来也是意外,您如何会知道呢?”
净明子微笑起来:“其一,每日早上必行的卜卦时,知道了会有远客来访。其二,寻信刚才出去拾柴,在山崖上望见你们走上山来!”
顾惜朝和戚少商也不由笑了,原来如此……
略略聊了几句,顾惜朝将身边的那卷泛着轻黄的丝卷去了出来:“道长这是那位空空奇道塞给在下的,我想拜见一下那位道长!”
净明子却不去接,端着茶盏慢慢抿了一口:“这书给你,也是缘分,顾公子就收好吧,净成子已经云游远去,不过他也料到你日后会来,特地把这书的来历托我告诉你。”
“昔年华山老祖陈抟睡卧华山,在天地云海间悟出了这样一套蛰龙法,这套功法梳理气脉,调合精气,合天地之理,容呼吸之道。即使是绝顶高手在睡梦里也不会主动调息,但这蛰龙法的却能让修习的人在修炼时沉入梦乡,而人在睡梦里最容易达到不思不想,空灵放松的境界,所以修习起来就分外有成效,只是这功法重在养生延寿,不重杀人攻击,故此并未在天下流传开来,即使有人得到此法也觉得进益缓慢而不屑去练,实在是可惜了!”
顾惜朝自从练了半年,经脉调合,气息畅通,自然知道这功法的好处,当下正色道:“这却是我的缘分,若是没有这功法,我依然经脉脆弱,丹田堵塞!”
净明子目光深邃、睿智:“上次见你,我就觉得你眉宇间戾气环绕,容色郁郁,可见心有不平不甘,明明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却伤痕累累,也为你觉得可惜,我师弟虽然只是和你匆忙一面,他比我修为更深,眼光更佳,蛰龙法给你,也是希望你化去戾气,一展长才,也算是传希夷先生的衣钵,不教此功从此湮灭。”
顾惜朝站起来,长身一稽,行的却是弟子礼,净明子坦然而受。
风舞红叶,满山秋色,顾惜朝、戚少商顺着古道下山,云台观礼的一番长谈,令人心境如天空般寥阔:人生机遇起伏,或者在死路之中自有生机无限,如这广袤大地,生生不息、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