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爱我》汪小鹿

16、白糖糕

　　听到殿内的声音，八个新宫妃不约而同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裙仪态后，便由着位分顺序，四个站作一排，跟着桃花走进了内殿，站在了皇后面前。
　　“行觐见大礼——”
　　八个新宫妃齐齐面朝皇后跪下，行叩拜大礼，礼毕，垂着眉眼静等皇后训话。
　　皇后也不愿为难这班妹妹们，特地让小宫女们给宫妃们准备好了跪拜所用的蒲团，待宫妃行好礼后，也不拿乔，便说道，“既是离了家，入了宫，各位妹妹就是皇上的人了。成为嫔妃，万事须以皇上为重，修身养性，勿行争风吃醋、勾结成党、排除异己之事，若是有人在后宫兴风作浪，扰了后宫安宁，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了。诸位妹妹都是贤良淑德之人，愿诸位妹妹日后和睦相处，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新宫妃们再行礼。
　　秦嫔趁机飞快地扫了一眼皇后，那个传说中由太后亲自下懿旨、皇帝亲迎进宫的，贤名传遍前朝后宫、三品御史大夫的女儿。听起言语，观其容貌，倒是勉强有几分传言中贤惠之名，最起码，不是个苛责、拿捏嫔妃的主母。秦嫔跪在厚实的蒲团上，低着头这般想着。
　　“坐在右首位的是永和宫的李贵嫔，育有大皇子。”皇后说道。
　　新宫妃们闻言，朝着李贵嫔行礼，心下便知，纵然李贵嫔不得宠，但依然居得宠多年的苏贵嫔之上。
　　不知皇后下首坐的这两位贵嫔是否真的像表面一般和谐呢？苏贵嫔又是否甘心居于李贵嫔之下呢？不知其他宫妃如何作想，秦嫔自己私下揣摩着。
　　秦嫔抬头瞧了瞧这位虽处在皇上后宫，却从未被自己正眼瞧过的女人。良家子，侍墨宫女出身，妆容寡淡，脸色有两分苍白，衣裙也不是奢华的料子，神色木讷。虽看不上李贵嫔，秦嫔暗自腹诽，这般平平无奇的女人，竟然如此这般好命，替皇上生下了庶长子。
　　李贵嫔淡淡地点了点头，也不打量底下这群宫妃，只命随侍宫女赏下见面礼。
　　皇后唯有说道，“坐在左首位的是延禧宫的苏贵嫔。”
　　新宫妃们转头，朝着苏贵嫔行礼。
　　与李贵嫔的沉默不同，苏贵嫔先是瞧了瞧自己的景泰蓝护甲，用那丝绸绣孔雀的玉柄扇子扇了会，才慢腾腾地开口道，“这天呐，是真的热起来了。也不知是哪位妹妹这么大脸面，让本宫等了这么久。”
　　“抬起头，让本宫瞧一瞧。”苏贵嫔妩媚的声音里透出两分冷意。
　　跪在后排的林选侍似是不觉苏贵嫔的不悦，镇定地朝苏贵嫔磕了个头，道，“回娘娘，嫔妾是咸福宫的林选侍，今日嫔妾辰时前出门时轿子坏了，来不及寻人修葺，唯有携宫女徒步前往坤宁宫。劳各位娘娘们、姐姐们久等了，是嫔妾的不是。”
　　“口齿伶俐，倒是个能说会道之人。”苏贵嫔慢悠悠地说道，逐一打量起底下的嫔妃。瞧见第一排有人穿着宝蓝色宫裙，苏贵嫔凤眸一眯，脸色沉了沉，轻笑了一声，“可真是巧了，这位妹妹竟然和本宫穿了同一种颜色的宫裙，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听到苏贵嫔点名，跪在头排、穿着宝蓝色缠枝桃花襦裙的陈小媛心下一沉，朝苏贵嫔磕了个头，微微抬起头，道“嫔妾是咸福宫的陈小媛，见过苏贵嫔娘娘。嫔妾蒲柳之姿，怎及娘娘风华翩翩，貌美动人？”
　　苏贵嫔嗤笑了一声，细细地看了一眼陈小媛，才道，“妹妹何必妄自菲薄，本宫瞧着，妹妹容貌仪态在新妹妹们里数一数二。”
　　陈小媛似乎没有感受到苏贵嫔为她拉了一大把仇恨，带着两分欣喜、两分惶恐地说道，“娘娘谬赞了，嫔妾不敢与众位姐姐争辉。”
　　苏贵嫔还想说些什么，皇后打断道，“还是先让妹妹们起身吧，虽有蒲团垫着，跪久了膝盖还是要遭罪的。”
　　苏贵嫔朝皇后笑了笑，道，“倒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说罢，便抬手让大桃赏下见面礼。
　　话毕，皇后便叫了起。随侍宫女们上前，扶起自家小主，按照位分高低分别坐在了两位贵嫔下首。在座次上，却是犯了难。新宫妃们位分最高的两位，秦嫔和叶嫔，都是正五品，那孰先孰后呢？一位是大长公主最宠爱的嫡孙女，皇上的青梅竹马；一位是功臣老将之后，论尊贵，不相上下。
　　秦嫔和叶嫔尴尬地愣在了中央。皇后正想说话，一脸云淡风轻的叶嫔抢先道，“秦嫔姐姐较年长，姐姐坐上座吧。”秦嫔朝叶嫔点了点头，坐在了右首第二位，李贵嫔下首位；而叶嫔则是坐在了苏贵嫔身边。
　　待新宫妃们坐定，坤宁宫的小宫女们上前上了茶。殿里虽好一阵忙活，却不显喧哗和杂乱。趁着小宫女们上茶的间隙，坐在苏贵嫔对面的秦嫔明目张胆地打量起了苏贵嫔，那个传说中是皇帝宠妃、在殿选时和自己有过争执的女人。美则美矣，却不是精明之相，倒像是个十足的绣花枕头。方才一番矫揉做作，拿捏底下嫔妃，不知是仗着皇帝宠爱胡作非为，还是无头脑所为。眉眼举止间，皆是妩媚，却不是十分妖娆，是个张扬明丽的女人。也不知是什么好运气，或者说皇后是怎能容忍她在后宫纵横三年，竟是圣眷不衰，当真是惹人妒忌。
　　不过是个低贱舞姬罢了，待自己得了宠，何愁不能把她拉下马？她昔日所拥有的恩宠和圣眷，将来就会是自己的。秦嫔心想着。
　　秦嫔心下嘀咕，眼神却瞧见坐在苏贵嫔身边的叶嫔和善地朝苏贵嫔问了声好。瞧着叶嫔巴巴地凑过去和苏贵嫔说话的样子，秦嫔不屑地移开了目光，原以为叶嫔出身将门，有几分武将的傲气，没想到进了宫，竟也干起这阿谀奉承、媚上之事，讨好的还是一个身份、地位比自己低微百倍的舞姬，也不怕传开了惹人笑话、堕了家族名声！
　　坐在对面的苏贵嫔和叶嫔自是瞧见了秦嫔肆无忌惮的打量，苏贵嫔轻笑道，“当真是最得宠的郡主。”
　　叶嫔笑了笑，没有接话。苏贵嫔也不觉尴尬，指了指小宫女呈上的指头大小的白糖糕，道，“叶妹妹若是饿了，可尝尝这糕点。”
　　叶嫔瞧着柿色的陶瓷盘里盛放着几块被制作成小花图样的白糖糕，便轻轻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指头大小的白糖糕很快便被咀嚼、咽下肚，又借着帕子遮掩吃了两块，饮了一口龙井茶清了清口腔，叶嫔真切地对苏贵嫔笑道，“清甜不腻，当真不错。”
　　苏贵嫔倒是没想到叶嫔如此实诚，微微一笑，抬起茶盏饮了一口龙井。
　　见小宫女们上完茶，皇后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对诸位宫妃道，“倒是本宫忘了和诸位妹妹介绍了，宫里还有一位小主，赵更衣，现住在延禧宫后殿，不过前些日子犯了事，尚在禁足，因此妹妹们现下怕是见不到了。”
　　见皇后提起此人，苏贵嫔放下茶盏，道，“昨儿她趁着臣妾不在延禧宫之时，冲出了宫苑，差点就冲撞了本宫宫中的新妹妹了，也不知董妹妹有没有受惊吓。本宫今早回宫才知晓此事，又气又急，便命人将管束赵更衣的奴才杖责十下，小惩大诫。”
　　皇后闻言皱了皱眉，道，“本宫前儿才想着这新宫妃觐见乃是大日子，念着赵妹妹也关了近二十日，想必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想着把她放出来，现下看，赵妹妹这规矩怕是没有学好，既如此，玉簪，你等会去延禧宫传本宫懿旨，赵妹妹的禁足期延长一月。”
　　玉簪道了声喏。见此事已了，皇后瞧着下首的叶嫔，问道，“本宫听闻叶嫔是骑马进宫？叶嫔可善骑射？”
　　听到皇后问话，原先一脸悠闲自在的叶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抿紧了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苏贵嫔觑着叶嫔紧张的模样，用玉扇遮着半边脸，轻笑了一声，道，“瞧叶妹妹紧张的，皇后娘娘是后宫里最和善之人，妹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必有什么顾虑。”
　　叶嫔感激地看了眼苏贵嫔，苏贵嫔却仿若未见，自顾自地扇着扇子。叶嫔收回目光，看着皇后，思考了一会，露出最真切的微笑，道，“回娘娘，臣妾骑射技艺尚可，可惜臣妾幼时体弱，没有父兄、长姐一般精通骑射，能保家卫国、上阵杀敌，骑艺算是能拿得出手，射艺一般，只会射点山鸡、兔子，大一点的，臣妾就不能了。”
　　老闯祸的长姐说了，万一碰见棘手的事、万一闯祸了，先笑为上，最好还是笑得真诚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们姐妹长得这般好看，多笑笑，万一能迷惑对方呢？
　　这般想着，叶嫔笑得就更真诚了，只是内心惴惴不安，不知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守规矩的皇后是否会像京城那些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一般排斥、为难自己呢？自己要不要再交待自己其实也有读过点诗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