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爱我》汪小鹿

12、白粥

　　且说回安平三年事。
　　“夫人，宫里来圣旨了。”一个老嬷嬷走进佛堂，扶起了跪在蒲团上念经的荣溪侯夫人杜氏。
　　杜氏就着劲起身，用手抚了抚膝盖，老嬷嬷见状，叹了口气，道，“佛堂阴冷，夫人多保重身子，少跪些吧。”
　　杜氏轻轻拍拍老嬷嬷的手以作安抚，没有开口说话。
　　等杜氏到达茶陵大长公主府正厅，荣溪侯并几个侧室、几个得脸的庶子庶女早已伫立在侧。杜氏也懒得多看一眼，只恭顺地给茶陵大长公主请了安后，略过站在茶陵大长公主旁边的秦淼，扶着老嬷嬷的手站在一边。
　　舒华目无表情地瞧着这一切，对茶陵大长公主道，“既是到齐了，那本官可宣旨了？”
　　闻言，秦淼扶起茶陵大长公主，全府上下按长幼尊卑跪好，焚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家有女秦淼，柔顺恭嘉，婉婉动人，贤良淑德，特册封为正五品嫔，赐住翊坤宫主殿，六月二十辰时入宫，可带贴身侍女四人。另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若干，钦此。”舒华念完，将圣旨交给跪在茶陵大长公主身侧的秦淼。
　　听完圣旨，茶陵大长公主和秦淼皆眉头一皱，秦淼接到圣旨后，更是打开圣旨，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诘问道，“正五品嫔位？”
　　舒华闻言，眉头皱了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舒华身边的杨亦倒没舒华这么好气度，直接阴阳怪气地反问道，“陛下金口玉言，莫非小主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意见？”
　　察觉到杨亦不悦，茶陵大长公主轻轻瞪了一眼秦淼，秦淼也知自己失态，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只梗着脖子道，“不敢。”
　　“那还不谢恩？”杨亦问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才反应过来，跟着茶陵大长公主谢恩。
　　待秦淼扶起茶陵大长公主，管家塞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给舒华和杨亦，殷勤地打算引二人到偏厅喝杯茶，杨亦和舒华只道是还要赶往下家宣旨，婉拒了管家盛邀，带着一行人离开了茶陵大长公主府。
　　见宣旨的人走了，嬷嬷们扶着茶陵大长公主，经过秦淼身边，大长公主拍了拍秦淼，轻声道了句“来日方长。”，才离开了正厅。
　　秦淼将圣旨牢牢攥在手心，对着来恭维讨好她的庶女们露出了高傲得意的笑容。在庶女们、奴仆们重重身影下，秦淼却隐隐约约瞧见，自己多月没见的母亲杜氏，扶着老嬷嬷的手慢慢地离去。
　　也不知为何，秦淼推开了在她面前讨好的奴仆们，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杜氏。
　　见自己的路被拦住，杜氏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很快就垂下了眼眸，也不说话，只抬脚就走。
　　秦淼看着母亲离去，跺了跺脚，娇声问道，“母亲难道没有什么对女儿说吗？”
　　只是她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少了一分骄横，多了一丝颤抖。
　　杜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静默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好自为之。
　　说完这四个字，杜氏扶着老嬷嬷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坚定地走向了佛堂。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九。对于自幼行走宫廷、野心勃勃的秦淼来说，教习姑姑教导的后宫礼仪礼节、禁忌等早已了如指掌、倒背如流。见秦淼心思全然不在，教习姑姑便三言两语大致言明，便接了大长公主府的赏钱，早早回宫复命去了。
　　让小丫鬟送走了教习姑姑，秦淼命贴身丫鬟留下来应付来她房里送贺礼的人，自己换了身衣裳后，便带着乳母去给茶陵大长公主请安。
　　“淼淼给祖母请安。”在茶陵大长公主面前，再目中无人的秦淼也变得极为恭顺乖巧。
　　大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赶紧扶起了秦淼，其他小丫鬟们，上茶的上茶，打扇的打扇，好生忙活一番。
　　大长公主柔和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亭亭玉立的孙女儿，手一寸一寸地摩挲着秦淼雪白的手，欣慰地说道，“没想到这么快，淼淼就要嫁人了。本宫现在还记得，你满月的时候，对着本宫笑，好小好小的一个雪白团子，没想到，这么快便长大成人，成为大姑娘了。”
　　秦淼闻言，鼻子算了算，抱着大长公主的腰身，头轻轻埋在了大长公主身上，撒了好一会娇，才说道，“孙女儿舍不得您。”
　　大长公主褪下腕间的一只鸾凤和鸣金镯子，套在了秦淼的手上，秦淼讶然，道，“祖母……”
　　“这是太宗皇帝迎太宗皇后入宫为后时所赠的一对镯子，当年本宫出嫁时，太宗皇后将它赠予本宫，只愿本宫婚后伉俪情深。只可惜……”回忆起往事，大长公主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而便笑道，“明儿是你的好日子，不说这些。”
　　“祖母只希望你能和皇上修得一段良缘。”将要临别，大长公主言语比往日多了些，又想起这些年太后对孙女儿不冷不热的态度，又不放心地说道，“你虽是金枝玉叶，虽有祖母作靠山，但入了宫，成为后宫的嫔妃，不止要得皇上恩宠，也须好好修身养性，孝顺太后、尊敬皇后。”
　　听闻自家祖母提及太后、皇后，秦淼皱了皱眉，似有不悦，又似有些不以为然。
　　大长公主也知晓秦淼这脾气，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姑姑，道，“这是祖母跟前的老人了，她母亲曾侍奉过祖母母亲，熟稔后宫那些弯弯道道，你带着她入宫作你宫里的姑姑，有她在，祖母也能放心。”
　　秦淼扁了扁嘴，也知晓大长公主说一不二的脾性，道了声喏，便将此事抛在后头，只牵着大长公主的手道，“祖母，淼淼今晚想和祖母一起歇息。”。
　　“好好好。”如同小时候一般，茶陵大长公主慈和地摸了摸秦淼的头。
　　当晚，秦淼与大长公主同睡一榻。看着秦淼的睡颜，大长公主却是心思百转，整宿未眠。
　　不管秦淼和大长公主如何不舍，终究是要到临别的那一刻。
　　卯时二刻，茶陵大长公主亲自打开正门，她身后，一群婢仆簇拥着秦淼从府里走出来。
　　待走到马车前，秦淼回头，看着大长公主府众人——自然，那群庶子庶女以及婢仆们不会是秦淼关注的对象。大长公主少见的穿得这般隆重，皇家公主的气势多年未减；就连自己那极不着调、不搂着姨娘侍妾睡到日上三竿的父亲荣溪侯也穿戴整齐站在大长公主身边。
　　和大长公主拜别后，秦淼逐一望向父亲身后的那群穿红戴紫的姨娘侍妾们，而后，再望向再远些的丫鬟小厮们，都没有。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秦淼跺了跺脚，转头走上马车。
　　就在秦淼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后，又把脚收了回来。望向大长公主府的管家。管家在府里侍奉主子们多年，哪会不知主子心思，连忙走到秦淼面前。
　　“给本宫听好了，夫人主院一切用度比往日厚上三分，本宫往日的月例、用度，全数拨给夫人主院。若是本宫知晓有人阳奉阴违，克扣用度，慢待夫人，”秦淼再一一扫向父亲、和他身后的侧室、姨娘、侍妾、庶子、庶女们，“还有上门扰了夫人清静的，不论是谁，本宫就是舍了这富贵和恩宠，也必将其千刀万剐！”
　　也不去瞧荣溪侯身后一群得意的莺莺燕燕们瑟缩了一下，摆出更为恭顺的神色，秦淼放下狠话，转头就进了马车。
　　坐进嫔位的青石顶四宝香轿，听见随车太监喊的一句“起轿——”，秦嫔掀开帘子，再看了一眼头发已经半白的大长公主，放下了帘子。
　　坐在轿子里，秦淼想起自己临别时竟然在众人面前放出这等狠话，便轻笑了出声。
　　她都不在乎自己，自己为何要这般在乎她？这般重要的日子，也不来见自己最后一面，就连派个嬷嬷、哪怕是个跑腿的小丫鬟，都没有。
　　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身边的丫鬟见状，递上了帕子，哄道，“娘娘若是想大长公主，进宫了还可以请大长公主入宫呢。小主擦擦泪，哭肿了可就不美了。”
　　秦淼木然地接过帕子，一擦，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秦淼便将帕子紧紧攥在手里，阖上了眼睛。

　　老嬷嬷端着白粥并几样清爽的小菜走进了佛堂隔间的耳房，服侍着杜氏用早膳，半晌，轻声道，“夫人，姑娘在卯时二刻离府了。”
　　舀白粥的手顿了顿，“我知道了。”
　　“夫人……”老嬷嬷张了张嘴，看着杜氏平静如死水一般的面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颓然地按下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杜氏将碗放下，转身又进到佛堂里，跪到了蒲团上，闭眼开始诵经念佛。
　　老嬷嬷看着那碗没有动过几口的白粥，收拾好，便带出了耳房。走出主院时，鬼使神差般，老嬷嬷回头，看着那佛堂，那烟雾缭绕下几乎辨不清的杜氏的身影，心里如泉水般涌出种种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哀婉。再回头看向前方的雕梁画栋，再多的情绪也化作了无限的愤恨和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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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由于作者本人疏忽大意，将皇室姓氏搞错了！皇室姓氏应该是【秦】不是【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自己脑子有些混沌，把男女主的姓氏搞混了，影响了大家阅读，真的真的真的很抱歉！）
前文已作修改。
真的真的很抱歉！
ps：另，秦淼的册封词，瞎编瞎写的，懒得百度参考正统的历史上的那种册封词了，随意写了几个四字词凑了一下水过去了。
ppps:第一章做了大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