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重生了》阿眷

5、第五章

　　午后。

　　许三娘和许四娘往汀兰阁而来，早有丫鬟等在门口，领着许三娘和许四娘去许相知的书房。

　　一进门，两人发现书房里的屏风被移走了，书房中央摆了一张又长又宽的梨花木桌，堆了几层高高的账簿，许相知坐在上首，两侧各一把椅子，金嬷嬷正和许相知说着什么。

　　许相知抬眼看到她们，笑道：“就等你们了，快坐下。”

　　许三娘和许四娘各自挑了一边坐下。

　　许相知对金嬷嬷道：“金嬷嬷，我们开始吧。”

　　金嬷嬷点了点头，继续道：“夫人名下共六个庄子，三个在京郊，两个在外城，还有一个在行宫外围。每个庄子的产出不同……”

　　金嬷嬷说了各个庄子的人口、良田、物产、产出以及一年大致可以挣来多少银子，各种繁琐的算法。

　　前世，许相知前后算起来，认认真真的只管过三年帐，重生回来后，她知道这几个庄子的大致的情况，听着金嬷嬷的科普，便觉得脑袋疼。她不动声色的揉了揉额角，目光往前一看，只见许四娘一脸认真，惊讶的挑了挑眉，然后便想通是怎么回事了。

　　许四娘读书虽然不好，但算术学的极其出色，连许相知和许相柔也稍逊一筹。

　　到后来许四娘也许是熟练了，嫌算盘碍事，把算盘往后一放，飞快的翻着账册，遇到不懂得就问金嬷嬷，连许三娘也停下动作。

　　账册哗啦啦的翻过，一本又一本。书房里安静的只听到翻页声和金嬷嬷的解说。

　　眼见账本一本一本的减少，许相知和许三娘看的一愣一愣的。

　　许相知知道哪个庄子有问题，便没有耐心去算帐了，看金嬷嬷被许四娘缠住，打算出去走走，缓缓心情，抬头却看到许三娘怔怔地看着许四娘，神色沮丧，她想了想，走到许三娘身边，拍了拍许三娘的肩膀，指指门口，然后出了门。

　　许三娘一愣，随后便领会了许相知的意思，看了眼全神贯注的许四娘，起身跟着出去了。

　　金嬷嬷虽然看到了，也没多说，只耐心教导许四娘。前几天的相处，金嬷嬷已经知道，许相知是会管家的。倒是四娘子算术不错，很快便上了手，但问题也多，应付她层出不穷的问题，金嬷嬷也有点心累。这些庄子这十多年几乎都是金嬷嬷在管，有什么问题自然是问她最好。

　　许相知拉着许三娘出来只是为了拉她出来散散心。不过看许三娘忧郁地站在旁边，心里也有些纳罕，许相知和许三娘关系也只是平平，对她的印象就是安静，以及后来的被众人赞誉的贤妻良母，回想起来，几乎不曾见过许三娘如此神色。

　　许三娘和许四娘虽然不同年，却只差了八个月，前世许三娘嫁侯门庶子，也算门当户对，而许四娘嫁给了翰林的嫡次子，过的鸡飞狗跳，那两人都是好热闹还不轻易认错的人，但也是恩爱夫妻。

　　许相知想起前世做鬼的时候经常看到许四娘被气回家，微微一笑，然后听到许三娘闷闷不乐的道。

　　“二姐，我是不是很蠢？”

　　许相知诧异地看过去，许三娘低着头，声音里满是失落。

　　“在念安堂的时候，先生每回称赞你们聪慧，称赞我的时候只说我勤快，但还有四妹……”

　　许相知望着许三娘的郁郁的眉眼，四姐妹中，大姐端丽，四妹娇俏，二娘冷艳，唯独三娘生的颜色寡淡，其实她的五官极其精致，可不知为何，每回看到她只觉得容貌普通，她穿着一袭青衣，站在汀兰阁外的竹林中，仿佛和竹林融入在了一起。

　　许三娘说了一大通，郁气发散出来，心情也恢复了，抬头见许相知看着自己，避开许相知的目光，踟蹰道：“二姐，我不该对三娘生出嫉妒之心。”

　　“你觉得你比不上四娘？”

　　许三娘默默点头。

　　许相知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了前世，这个关系不太亲近的妹妹，在女儿众叛亲离之时，还坚持相信她的女儿。四娘如此做她并不意外，四娘一向亲近她，脾气虽然不好，但格外的黏她，在她死后，把她的女儿视如亲女，可许三娘这样做，许相知是颇为震惊的，而连大姐，对她女儿比对她儿子都要好，但最后也不相信她女儿，只因那份愧疚，执意护着女儿罢了。许相知目光闪了闪，眼里流露出温软的神色。

　　许相知摸了摸许三娘的头：“每个人都有嫉妒的时候，就如我小时候，也曾嫉妒你们有母亲，这不是错。”

　　“二姐。”许三娘抬头看着许相知。

　　“再说，先生夸你刻苦认真，你莫以为先生是客套话。”许相知莞尔一笑：“你半夜苦读，精研经史，我和大姐也不如你呢。昨天我去看先生，先生还说我和大姐都没你努力，于诗书上反不如你呢。”这自然是假话，先生昨天并未说过，但以前也曾隐晦的表明过这点，前世因许相知的心性，先生曾暗暗把她当作接班人，可后来发现她在读书并不热衷，便放下此事了，偶尔还叹她不如三娘认真。

　　柳先生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当世大儒，但柳先生也是在此之列的，只是因为女儿身，地位尴尬，不如这二人出名，但在江南，这名声是被江南士子认可的。京中夫人对柳先生颇为推崇，请来教导女儿，对以后的联姻也有好处，往外说一句柳先生的高徒，便格外让人高看一眼。若不是老夫人曾经对柳先生有恩，也请不到柳先生。

　　许三娘的眼光渐渐的亮了起来：“先生真的这样说？”

　　许相知抿唇一笑，微微点头。

　　许三娘的脸上如同拨云见日搬，露出欢快的笑容。

　　许相知见此，知道许三娘心情变好了，柔声道：“我们回去吧，等会儿四娘发现我们出来，又要闹脾气了。”

　　许三娘闻言，想起许四娘闹脾气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她一顿，咬唇，然后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标准的淑女笑容，迈着小碎步，跟上了许相知。

　　许相知看着摇了摇头，心里也是好笑。

　　两人走进书房，只见许三娘站着书桌前，把手中账册往桌子上一拍，似乎气不过，而后一掌拍在桌子上，重重一响，听的二人都为许三娘手痛。

　　许三娘的脸上满是怒气，她看向二人，眼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

　　许相知和许四娘对视一眼，果然生气了，接下来便是指责，却听许三娘愤怒道。

　　“二姐，吴庄的李庄头竟敢做假账。”

　　两人一呆。

　　许相知心中一动，往许三娘拍在桌子上的账册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吴庄，果然是这个。前世被卫英收拾了一顿的恶仆。

　　她心里颇为惊讶，四娘的算术居然这样好，吴庄的假账做的颇有水平，她当初并没看出问题。初初接手时，忙的昏头昏脑，安嬷嬷虽然管过事，但到底许多年没碰了，对庄子情况知道的不多，因此也没看出来。

　　许相知管嫁妆时，卫英避嫌没过来，还是他看她在书房彻夜不眠，叫她去休息时，偶然看到散落的吴庄账册，对她说吴庄的账有问题，许相知起初不信，卫英和她细细说了，再去查，吴庄的帐果然有问题。

　　其实李庄头贪的那点银子，许相知并不看在眼里，她愤怒的是，作为她母亲留下的陪嫁，吴庄的管事竟会如此做，后来卫英建议她送官，许相知也默认了。高门大户里，遇到这种奴才，只会发卖出去，送官，相当于把丑事公布天下。但许相知当时极为愤怒，也就没多想，后来，京里就有对许相知不利的流言了，幸而当时卫英官卑职微，传了几天就没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逝，许相知佯装疑惑：“假账？”

　　金嬷嬷羞愧道：“四姑娘的算术极好，一眼就看出吴庄的账册有问题。说起来都是奴婢不精心，没看出来。”

　　许相知安慰道：“嬷嬷管理这么多庄子的账，难免有闪神的时候，是那奴才起了心思，嬷嬷别自责，既然如此，我看就发卖了吧。”

　　安嬷嬷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张了张嘴，目光转了一圈，又闭上了。

　　许相知没看到，继续说道：“过几日，我们去吴庄看看。正好我们许久没出去游玩了，行宫外风景秀丽，我们也出去走走。”

　　许三娘和许四娘连连称好，又看了一阵，眼见天色将暗，许相知送走几人，回到屋里，发现屋中只安嬷嬷一人。

　　许相知疑惑的看着安嬷嬷。

　　安嬷嬷神色郑重：“姑娘，吴庄的庄头是成王府的人。”

　　许相知这回是真的诧异了：“成王府？吴庄不是我娘的陪嫁吗？”

　　“陈府满门抄斩后，铺子连续出了问题，夫人知道保不住这两个铺子。后来成王妃提议说用吴庄换夫人的铺子。”说到这里，安嬷嬷解释了一句：“夫人和成王妃是闺中好友，自小一起长大的，成王妃说先放在她名下，出产仍旧归夫人，等姑娘大了，再换回来。”

　　安嬷嬷继续道：“对外就说夫人为了寻求庇护，把铺子送给了王妃，吴庄明面上仍旧是成王府的，所以除了成王都不知道吴庄被王妃换了。”

　　许相知想明白了，当初成王妃这么做，是因为与陈氏交好，愿意护着陈氏的嫁妆，可坏就坏在成王妃前几年难产去世了，就算有吴庄的楔子，以成王贪婪的性子，是要不回来了。

　　许相知叹了口气，她忽然想到卫英，不知他是怎么处理的，没让成王恼怒，还从未与她说过吴庄的事。她只以为是娘亲留下的陪嫁起了心思，因此默许卫英把人送到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