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为何那样》明夜雪

4、叹旧事【修】

　　沈亦如用完朝食，默了一会儿佛经也不过辰时。昨夜路大夫人已和她说过，家中未有高堂，又出了这档子事，明日就毋需来问安了。但她毕竟是新妇，若是不去拜见一下，怕是会有人说闲话，再者就是自己心里还是蹰躇不安，见一见路大夫人同她说说话兴许会好点。

　　唤来结烟为自己梳了个极简单的发髻，发间只点缀着一支素玉贴金的海棠发簪，整理整理衣衫便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了。

　　大夫人的院子名叫雪霞院，格局和自己住的澡兰院相差无几，只不过多了处小池，旁边靠窗的地方还有一树的垂丝海棠，犹如佳人照碧池，甚是美丽。

　　她刚迈进院门，便有一样貌清秀的丫鬟上去迎来，作揖客气道：“二夫人来啦。”沈亦如点头应道，那婢子又说，“夫人在小祠堂为二公子祈福，二夫人随我到堂上稍作等候。”她点头道好。

　　路大夫人是个和善的人儿。数年前也是姑苏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女，想要求娶她的人不在少数。林父看重路大公子才学将其许配给了他，谁曾五年前路大公子在去康和县任县丞的路上途遇山贼，命断青山。可怜，路大夫人不过二十好几的年华就守了寡。路家人不愿耽误她，劝她再嫁，她断然回绝称要为亡夫侍奉路家上下，品性之好是姑苏城内有口皆知的。

　　朝廷得知此事还为她赐下了节妇的名号，因此即便路家只有孤儿寡嫂，众人也不会轻易怠慢。

　　“亦如来了。”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带了些诧异。

　　沈亦如抬眸，便见一穿着浅鹅黄色衫子的妇人从侧屋里小步走来，正是路大夫人。

　　沈亦如起身作揖，却被她按了回去。“在自家，毋需这般客气。”她说话的声音柔弱中带着些沙哑，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香味，倒也不是不好闻，只有与寻常女子用的香料味道不同，很是独特。

　　路大夫人坐在沈亦如旁边，有些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上，目露关切的说道：“我知道你忧心二郎，但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待他回来，看到你憔悴的模样，不知会有多心疼啊。”

　　沈亦如摇了摇头，“大嫂怜惜我，可我却不能仗着您对我的好不识礼数。”

　　“委屈你了。”路大夫人拍了拍沈亦如的手背，她说话不紧不慢，令人如沐春风。

　　路大夫人见她眉间还有愁意，便和她说了不少路知安幼时趣事。有些是听已故的路老夫人说的，有些则是听她的夫君说的。起初沈亦如还有些不好意思，令她想起了不幸身亡的大公子，但见路大夫人侃侃而谈，神色自如的模样，便宽慰下来一时间竟也听得入神。

　　一人有心相交，一人心生亲近，一时间二人你言我语好不亲切。直到门外候着的丫鬟来报三公子来见的消息，才回过神儿。

　　二人相视而笑，沈亦如不免对这个神似自己母亲的大嫂生出了几分好感，她自幼在那样的环境长大，继夫人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儿，其他两房的姨娘整日里为了沈父争风吃醋，府中鸡飞狗跳，糟心不已。也没个可以交心的人，事情都堆积在心里，怎能不愁。如今这样聊下来，本来抑郁的心情当真好了不少。

　　这桩婚事其实是她高攀了的。路家虽近年来有些落魄，但毕竟也是世族家庭，路知安又连中三元，连刺史大人都有意嫁女。她本担心路家人守旧，不好相处，但如今看来却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昨夜匆忙，也未留意，今日一看发现其实路三公子与路二长得并不相像，一身青衫样貌平和不甚出挑，看上去颇为稳重。问了个好便就在一旁安静的坐着，也不言语。

　　时至午时，众人也换了个地方，转到大厅，婢子侍女已经摆餐上桌。热菜冷碟均有，四月初，虽芳菲已尽，但尚在春日。菜肴也多以篙蒌、春笋这样的山蔬为主，搭配着一些河鲜制成的玉蝉羹，清鲜爽口不外如是。

　　饭后路大夫人还有意留她在说一会话，沈亦如心里还惦记着那事，摇了摇头推辞道：“今日晨起，我便为夫君抄经祈福，但心中抑郁写了几页就写不下去了。如今来拜见过大嫂后心情已然松快了不少，也该回去继续抄写了。”

　　路大夫人听了这话也不在多留，便起身送她。路三也随之起身走到屋外道：“二哥之事，虽不知何故，但望二嫂也莫太过忧心，府外之事小弟定当全力以赴以保二哥平安。”

　　沈亦如俯身谢道，起身抬眸时，忽见海棠花所在地方好像和自己刚来时有些不一样，不由轻噫一声。

　　路大夫人见状看去，只见花穗随风而动，落英缤纷看不出来什么玄机，脸上带着可亲的微笑，轻声问道何故。

　　沈亦如笑了笑，应当是自己太过劳累看差了，旋即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嫂的这株海棠花开得极美。”

　　结烟搀着沈亦如往回走，一边和她说着路府上的一些事情。

　　“其实婢子之前不过是膳房里的粗使丫鬟，满身的烟火气，能伺候像夫人这样天仙般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结烟红着脸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瞧她。

　　沈亦如听完略带些好笑的看着她，“不许轻贱自己，烟火气怎么了，我倒是觉得你今早做的粥点甚是好吃。”

　　“哎！我会的可多了，日后我天天做给夫人吃。”结烟似得了鼓励一般，从刚才蹰躇难安的模样立刻就信心十足。

　　沈亦如嗤笑道，“然后我呀，就成了年画娃娃了。”

　　“夫人若是年画娃娃，也是最好看的年画娃娃。”结烟笃定的说道。

　　沈亦如笑着摇了摇头，手指轻点她的眉心，“你呀，你。”主仆二人在夹道里慢慢走着，忽然想到在大夫人那里见着的路三公子，便向结烟问道：“小叔与夫君同龄，不知在何处治学”

　　“这个啊….”结烟面露犹豫之色，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来。

　　沈亦如有些疑惑怎么这件事这么难以解答吗？只听她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夫人，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待我们回院子里在和您说。”

　　沈亦如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如今看结烟这般作态，可真有些好奇起来了。

　　回到房内，结烟将她伺候到妆台前坐下边说道：“二公子是九月生的，三公子则是十二月生。”

　　沈亦如先是不明白为何结烟要说两人的月份之差，后来反应过来有些吃惊，不解的说道：“嗳，都说老爷与老夫人伉俪情深，在世时从未纳过一房姬妾。”

　　“不是府中姬妾，是在外养了很多年的女人，也不知是怎么攀上的。”说起府中这桩旧事，结烟自己也有些感慨，当然事情发生时她还没有出生，这些都是后来她进府后膳房里资历颇老的厨娘说给她听的，也是府中默默流传的故事。

　　当然也只敢在私下说说。

　　“那女子是在老爷去世后，牵着已经四五岁的三公子寻过来的。应当是没钱日子过不去才来登门的。”结烟叹了口气道：“原本谁也不信，谁料那女子拿出一堆信件、还有信物，再见到如此肖像老爷的三公子，老夫人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不得不认下他们母子二人。”

　　“不知夫人可发现了，三公子长得和二公子一点也不像。”

　　沈亦如点点头道：“却是如此，我起初还在疑惑。原来是夫君长得更似老夫人，而小叔…….”

　　结烟递了一盏茶给沈亦如，感慨道：“外室子与自己的次子同龄，不过只是差了些月份。老爷这可真是在老夫人心坎里捅了狠狠一刀啊。不过那女子福薄进府没两年就去了，三公子那时也懂事了念着亡母就与府中不甚亲近，近年老夫人走后才稍微好些。”又接着说道：“或许是因为这些事，三公子不喜读书至今连童生的资格都未取得，平日里都忙着打理商铺契地之类的事，偶尔才回府。”

　　沈亦如没想到竟还有这唏嘘往事，不由叹道：“何必如此两厢隐瞒，最后如此两败俱伤。”

　　对错早已难分，终究还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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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单机的一天，哭
六六在我心中的设定就是非常典型的君子形象，带点魏晋的风流。
我喜欢阴差阳错的爱情，怎么说呢，就很有戏剧感。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