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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心中事 ...

  •   夜渐深了,众人都已散去,临走时路大夫人将沈亦如扶到小桌坐下,宽慰她道:“二郎师从南屏书院的江大儒,那位可是桃李满天下的人物,江大儒定不会眼看二郎受辱的。”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况且,刺史大人也颇为看重二郎。你且放宽心。”

      路大夫人是个美人,如今虽已年逾三十,咋一看不如沈亦如那般清丽动人,可眉眼间颇具风流蕴藉,说话声轻轻柔柔很能宽慰人心。

      沈亦如端坐在桌前,眼儿望向窗外,桌上红烛滴泪,想着今晚发生的种种。这一切对她而言来得太突然,太猝不及防了。两个时辰前她还是满怀欣喜的新嫁娘,而今却将对着红烛独自一人枯坐到天明。

      结烟原先是在这屋内陪着她的,可到底耐不住睡梦的召唤,在旁边候着候着就摇摇欲坠了,沈亦如看着怜惜把她打发到外屋小榻上休息了。至于她自己当真是毫无困意,心中只有浓浓的担忧。

      是谁呢?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温冲此人虽在姑苏城里有些名头,可到底是欺软怕硬的主,若上面无人发话,他决不敢在这样一个日子将前途无量的举人压至刑牢。夫君的话又是何意,那本书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些人敢闯进来莫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这件事相必至关重大,能劳动江大儒的事情,难道和京城…….想到这儿,沈亦如不禁倒吸口凉气。要知江百闻虽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三皇子颇为宠爱的侧妃的父亲。

      就在沈亦如沉思苦想之时,路知安也被带到了地牢。原是深夜,可刑牢里并不安静,各种哀嚎哭怨,凄惨异常。路知安到底还是个书生见到此情此景难免有所触动,在一旁大摇大摆走着的温冲得意一笑,张牙舞爪摆出一副凶恶的模样。

      “路解元,您的屋到了。”他指了指,路知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皱起了眉头,杂乱的干草勉强铺出一个床的形状,还有些虫子在上面爬动,深色的石砖墙上印着褐色的污垢,走进一看那里的污垢分明是斑斑血迹,墙角的破洞还传来吱吱的叫声,俨然是昆虫鼠类的乐园。

      温冲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心中晒笑我看你还摆什么架子,现在就让你吃吃苦头,啪唧着嘴说道:“路解元,我体贴您啊,是个读书人。特地给您安排的,喏,单间。”

      “那还真是多谢温校尉了。”路知安扬眉回道。

      温冲见到他有精力和自己较气,当即说道:“哎,不打紧的,免得那些泥腿子辱了您的身份。您若真想谢我温某,不如让尊夫人炒几个菜,陪我喝一杯。”

      “温冲!你!”路知安紧紧攥着拳头,怒声道。
      回应他的只有落锁的声音和阵阵冷笑。

      路知安心头一沉,这件事怕是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好解决。从今晚温冲的态度来看,莫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前几人陈兄将信托人转交到自己手上不久就被发现沉尸于南郊河,自己去信给老师却至今未收到回信。如今他们拖住自己,想必是为了那封信,师出无名不好直接搜查,将自己困于地牢之中可以细细谋划,不惊扰他人。

      路知安有些忧心忡忡,若他们是为了那封信的话,自己还能等这七日吗?那封信还能藏得住吗?路知安在心中发问,是他托大了,唇角不禁泛出一抹苦笑。

      自己真是蠢钝,竟将如此危险的事情交托于她,陷她于如斯险境。

      沈亦如长在深闺,但若没些玲珑心思又如何从新夫人手下讨生活。有些消息都是人尽皆知的,可线索就像是条碎裂的珍珠项链,需一个一个串联才能知道前因后果,才能明白问题的所在。

      鸡鸣声起,天光破晓。沈亦如揉揉干涩的眼,长吁一口气,原来已经天明,想了整夜此时脑袋不免有些发涨,起身时天晕地旋还是结烟听到动静跑过来搀她一把才未跌倒。

      结烟搀扶住她,一双乌黑的眼仁,像葡萄一样,写满了担忧。沈亦如拍拍她的手,柔声说,“替我梳洗吧。”

      她已经是他的妻,就该担起责任来,路知安不在的这些天都是场硬仗。至于回门,沈亦如是半点兴趣都没,出了这档子事,沈父估计是又悔又怕,悔是砸下这么多钱财眼见是砸水里了,怕是担心这事会牵连到自己。

      一夜未睡,忧思甚重还带着妆,到底是有些伤人。换下嫁衣,净完脸,脸色苍白的就像大病初愈一样,沈亦如叹口气从胭脂盒里沾上一些点在唇上,浅杏色的唇抿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晕开了稍稍有些气色。倒叫一旁的结烟看呆了眼,“古人有诗云,淡妆浓抹总相宜,莫过于夫人了。”

      “你倒是会宽慰我。”沈亦如凝眉浅笑,披上一旁秋香色的外衫,长发洋洋洒洒的垂在身后,像是位遗世独立的芳君。

      清丽绝伦,如轻云蔽月又似流风回雪。

      沈亦如抬步走到屋外,太阳刚刚升起,日光和煦,不大的院子满是生机,院中的早杏此时已经坠上了些小小的果儿,藤花倚着老竹搭成的架子自由生长,墙角长着几株娇嫩的夹竹桃,盛着露水迎着晨光熹微,别有一番情趣。

      路知安自小离家于南屏书院研习,这独具风味的小院子应当是路大夫人的手笔,沈亦如眯着眼儿,思绪又回到了昨晚。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只听她问道,“房中可有笔墨?”

      结烟答道,“只有一些,其他的都在少爷的书房。”

      沈亦如垂下眼眸,捵了捵衣角,淡淡道:“去准备些吃食来吧。”

      结烟听了这话也抖擞起了精神,最害怕她忧思太重不思茶饭,伤了身,如今愿意吃东西可最好不过了,笑着应下道:“婢子的玉糁羹做的极好,配上些酥黄独再好不过了。”

      沈亦如回屋走到案前,不大的桌子上文房四宝摆放整齐,一旁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些书卷画轴,还有一盆雀梅盆景,枝片修成椭圆形的模样,中间略隆起呈弧状,犹如天上的云朵,古雅质朴、气韵生动。她看着这株盆景不由嘴角生出了些笑意,想着他剪花修草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都慰贴了几分。

      玉糁羹是去年岁的老山芋加上碎米熬煮而成,容易克化,很适合现在的她。至于那酥黄独其实也和芋头有关,将熟芋头切成片,研磨香榧、杏仁,与酱一起拖面煎之至淡黄色,滋味最妙。前朝诗人有云:“雪翻夜钵裁成玉,春化寒酥剪作金”只可惜,这是去岁的芋头了,若是在雪夜围炉而食,定别有一番风味。

      用完饭,沈亦如便在案前默起了经书,仰赖新夫人多年的教诲,她早已经对这心经倒背如流了。新夫人不信佛,但每到法会前的那一月她就会安排自己抄很多很多遍经书,为的是在法会那日博个美名。

      她也是不信的,但抄书时总能让她心安,时间久了就会默了,再久些她发现在默书的时候想事情通常能事半功倍就开始喜欢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就在默书的时候去想。

      一遍想不明白,就在写一遍,总能缕出些东西的。

      沈亦如一边默,一边想着,夫君昨夜刚被带走,路府如今如在众矢之的般,有多少人盯着都不知道,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府中可知道?

      想到这儿,沈亦如顿住了,笔尖的墨珠啪嗒一下滴在纸上,她将写毁的纸弃在一旁,继续默写。应当是不知道,她在心中揣测,不过不知道也好。

      七日啊,夫君等得了七日,那些人等得了么?可现在自己不能有所动作,夫君虽被带走可他的书童还在。听结烟说沉风最为稳重,阖府上下除了二公子的话,其他谁也不听,是个忠仆。想必夫君已经同他嘱咐过了,这些日子自己尚不能去书房可有沉风守着暂且应当无事。

      看看这些日子会有多少妖魔鬼怪跳出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冬天可以试试酥黄独的做法哟!来自林洪的《山家清供》
    其实就是裹着杏仁面糊的煎芋头,换了个名字档次就upup!!!
    今天也欢迎来评!单机的日子令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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