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为何那样》明夜雪

39、侬有话

　　自那日七夕夜后，她便没有再见过谢澜还有满月了。

　　谢澜被罚去祠堂的事，她是清楚的。只是满月从她身边被调走，实在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可她问遍了身边所有人，她们都是三缄其口，却让谢棠意心中更是奇怪。最后还是她临睡前无意中听见守门的两个小丫鬟讨论说满月被夫人罚去了庄子上，这才知晓了她的下落。

　　谢棠意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又怕动作太大惊动了门外的人。心里是满腹的疑问，毕竟自己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她，对于这个笑脸迎人的姑娘她是心怀亲近的，虽说满月后来诸多行事让谢棠意心中有了芥蒂便远着了她，但因为她们私自出门就被罚到庄子上未免有点太过了。

　　清风拂窗过，帘幔微微摆动，绿箩纱窗外是一片蝉鸣和婆娑树影，眼见着夜越来越深，而她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夜色之中那双剪水秋瞳璀璨如星子。

　　满月的娘亲是阿娘身边颇为依仗的嬷嬷，难道满月被罚去庄子上思过，她就没劝阻一二么？可往日里张嬷嬷甚是疼惜满月，怎么如今反倒不闻不问了。这府上也不许她们将此事告知自己，就这么藏着捏着实在没道理。

　　总有些解释不通的地方，总有些说不明白的缘由。

　　谢棠意离府的那日，是七月初十，阖府上下忙个不停，反倒是她这个正主最清闲。

　　前来宣旨的陈内监和谢氏中人有些七拐八绕的关系，谢维运久不在京城自然要好好问询一番。从库房里取出谷雨前提采的庐州瓜片茶，请陈内监小坐品茗。他在这广陵山高水远的，日子虽然潇洒但谢澜年岁也不小了，该为他谋划一番。

　　再来就是那个崔彦弘实在是难缠，来了不过半年的光景就让自己处事倍感牵制，圣人此举不免令他心生忧虑。

　　谢崔氏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现在眼前只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平平安安的把谢棠意送上这驶往京都的船上，她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了下来。

　　辛苦筹谋可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前几日准备好的行李已经先一步让仆役们抬出去了，她们一行走在后头。途经小祠堂时的回廊时，谢棠意停下了脚步，眼神从威武的虎头铜锁上划过转而对身旁候着的玲珑说：“劳玲珑姐姐把门打开吧，我想见见阿兄。”

　　玲珑穿着一件淡淡碧萝青色的裙衫恭敬地立在她的身边，听了她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姐糊涂了，大公子被老爷禁足思过，是不许人进出探视的。”

　　谢棠意的眼睫微微眨动，“此次入宫不知归期何日能至，这临行前见一面，我想爹爹应该能够理解的。”

　　玲珑不语抬眸看向她，日光穿过走廊上的红漆湘竹帘，零星的犹如金线般点缀在她的衣摆，明澈的眼眸里好似盛着一汪清泉正在注视着自己。这样剔透纯澈的眼神，谁又能抵挡，不得不说玲珑她心软了。

　　但是这小祠堂锁的钥匙在府上老爷的手中，这个忙她有心无力啊。玲珑摇了摇头，面露憾色道：“这钥匙在老爷手上，便是夫人都没有的。”

　　听完这话，谢棠意眉头微蹙，唇齿微动，心里想着去前厅找谢维运求他开了这扇门。

　　玲珑看见她的脸色几番变化，最后眉间又带有破釜沉舟般的坚定，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不免劝道：“老爷此时正在和宫里来的人在品茗，小姐还是……”她没有说完，只是对着谢棠意摇了摇头。

　　这是家事，又怎能让外面的人知晓，况且还是宫里来的人。谢棠意不是那等不知礼数又莽撞行事的人，这口怕是开不了的。

　　谢棠意伸手抚过那铜锁，既然见不到面，这隔着门窗说说话总是可以的吧，心里这般想着，下一个动作就是用这把小锁叩响了门扉。

　　玲珑瞥了一眼她，这是不合规矩，但想了想还是将这到了嗓子眼里的话给咽了下去。撇过脸不去看她，也罢，这姑娘代替大小姐入了那吃人的宫闱，未来的福祸难料，自己就当没瞧见全了她这份兄妹之谊吧。

　　小铜锁扣在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屋内却无人应答，谢棠意的唇不自然地抿了抿，眼睫垂下的阴影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晕开的墨一样，此时她的心里也生出了些忐忑与沮丧。

　　谢澜在内室里对着家谱族规看得是头大如斗，隐约听到屋外有人说话的声响，但只当是往来的丫鬟仆役未曾在意，还郁闷着今日不能去送送棠意，垂着脑袋正生着闷气。

　　当屋外传来敲门声时谢澜还以为是老头子派来送午食的侍女，他现在心情不好哪里还能吃的下饭。本不予理睬，谁想那声音竟不肯停歇，接连响了好几次。

　　谢澜烦闷的从蒲团上起身，面上带着躁郁之色向着外屋走去，如今这丫鬟也拿自己寻开心，手上明明有钥匙开了便是，还一个劲地敲不停。
　　就在谢棠意放弃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屋内传来一声略显暴躁的声音。

　　“别敲了，别敲了。我心情不好，现在不想吃东西。”

　　谢棠意愣了愣，眼睛乎闪乎闪的，抚着门框试探性地对着屋内喊了声。

　　“阿兄？”

　　谢澜脸上烦躁的神色渐渐散去，嘴角跟着溢出不可置信的笑意。他快步走上前去，隔着云纱对着门外朦胧的人影，朗声笑道：“棠意！”

　　“阿兄，我……我要走了。”谢棠意张了张嘴，最后抿出一缕苦涩的笑意。

　　谢澜在屋里自然是看不到此时她的表情模样，但从她微微低沉地声音里也能听出她的身不由己。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连出这个门，见她一面都做不到。谢澜凝视着门外的朦胧的人影，抬起手来抚过雕花门栏最后在她手所停留的地方停下，隐约间他仿佛嗅到了淡淡的青橘香。

　　有些酸，还有些涩。令他的心口似被蚂蚁啃过一样，说不出来的难受。

　　“广陵，广陵还是你的家。”

　　谢澜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七荤八素的，嘴和舌头也是麻的，眨了眨眼也是又干又涩，心是乱的，连说出来了什么也不清楚。

　　谢棠意低低应了一声，“阿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说完这话，她狠狠咬了下唇一下，这才泪花忍了回去。

　　“我该走了。”说罢，便移开了手，向着前方走去，生怕下一秒忍不住对着谢澜将心中的惶恐忧虑尽数说出。

　　谢澜眼见着那门后的人影离他渐渐远去，终于忍不住拍着门扉高声唤道：“棠意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一起去峨眉金顶看雪。”

　　谢棠意脚下一顿，明明早在刚才眼眶就已经红成一片，但仍倔强着不让眼泪落下，此时却是忍不住了，鹅颈微微垂下，眼泪在青石板上晕出一朵泪花。

　　“嗯。”她哑着嗓子应道，声音不算大，但却能让屋内的谢澜听得清清楚楚。

　　去码头的路途不近不远，比起临行前谢崔氏的紧张，她竟是难得的平静，有一半是因为她在谢澜那里宣泄过的缘故。在谢棠意心中，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可以预见未来的道路，但为了刚刚那个约定她也需努力。

　　努力活下去，努力活得够久，久到能出宫的那一天。

　　入宫前她也从秦嬷嬷那里略微了解了一下。当今圣人并不好慕女色，宫中的贵人娘娘们不过十来人，最受宠的便就是出身勋贵之家的文昭仪了。圣人膝下有三子二女，三皇子虽名义上为三子，但其实前两位都是公主，他应该算是圣人的长子，虽然母族不显，但他却是做了不少的实事在百姓之中颇有盛名。

　　两位公主皆已婚配，再来便就是文昭仪所出的五皇子，刚及冠没两年，虽和三皇子一样都开府了，但因文昭仪舍不得他，至今还在宫里住着。坊间人都说这次明面上说的是招选女官但其实是为这五皇子选侧妃的。

　　对于此等说法，秦嬷嬷是嗤之以鼻的。她说这正妃还没定下来，怎么会选侧妃，况且这文昭仪的儿媳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还有一人，秦嬷嬷说到他时神情也多了几分复杂和唏嘘。太子身世坎坷是世人都知道的事情，身份高贵却母亲早逝，自己也身患残症不被圣人重视，独居便殿陋室。

　　不知为何，听到秦嬷嬷的话时，谢棠意心中竟有些戚戚地，没由来的。向秦嬷嬷打听这些自然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只是想早些了解宫中的情势，免得自己像个愣头青一样一入宫就稀里糊涂地得罪了人。

　　玲珑陪她一同到了这广陵码头，但上了船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她是入宫做宫女的，说好听些是女官，和那些正经主子自然没法比，也当然不会有侍女随行。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来做，也算入宫前给她们这些大家小姐们磨磨性子。

　　入了宫一切都要靠自己，不然还等着旁人侍候你不成么？要是好命有了另外一番境遇倒是撇开了说，可宫里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你是好命的那个？

　　这话是上船的秦嬷嬷对她说的话，为得就是提醒谢棠意要放得下小姐身架，宫里有权有势的人不再少数，一个不慎就看不见明日的朝阳。

　　节度使小姐的身份固然不差，可在那深宫之中却没什么用处。

　　不过还好，也没把人都安排在一处，诸位官家小姐仍能有个小单间。她性子喜静，这船上的房间肯定是比不上在谢府的居所，但谢棠意自认为自己也不是那般娇生惯养的人，这样想着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和谢小爷说拜拜～今日的更新，峨眉金顶的雪真好看啊，希望未来小沈也能看到
求个收藏与评论～～比心感谢在2020-02-05 18:00:01~2020-02-08 18:0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香香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