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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第二天,辛晴早早地起来,退了房,小不点说这间幸运房第一次不收费,因为是留给有缘人住。她表示了感谢,从车子里拿出两盒茶叶回赠。出门时她远远地看见刘早早的舅舅已经在锄地了,隐约还能听见刘早早舅妈的声音,她默默地在心里道了一声再见便离开了。
      驱车来到渡轮码头,远远地看见在渡轮上父亲和李美云那帮人。寒风中这批队伍显得有些零落,这是一批走江湖的人,而她的父亲完全不必要和他们一起过这种奔波的生活,他完全可以在家里高枕无忧地过他的舒适日子。但是他愿意,他愿意这样三江六码头地奔波。此刻的他背着一把二胡正在和李美云热烈地聊着天,李美云穿着大红的羽绒服蹦跳着取暖,时不时地在辛不苦身上拍打两下,一举一动都透着轻佻,可是辛不苦的眼里只有她,根本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心碎地盯着他瞧。
      “这里的风浪真是好大啊!皇帝哥哥会不会太辛苦了呀!”陈美云娇滴滴的。
      “久经海上风浪,惯于浪迹天涯。”辛不苦很有气派地说。陈美云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雄性,不是被体贴,而是被崇拜。
      “为什么你总能说出我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呢?”李美云一脸的崇拜。
      辛不苦回头看头岸上,李美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辛晴的模样,“是小晴的车吗?”辛不苦不语。
      “小晴不喜欢我叫你皇帝哥哥,我叫你什么好呢?皇帝哥哥!”
      辛不苦长长地叹了口气,把目光从岸上收回,“叫我盾哥吧!”
      “盾哥?”李美云没听明白。“是矛盾的盾吗?我是你的矛盾对吗?”
      “是矛盾的盾,当人把矛对向你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盾!”
      辛晴把车停在岸上不往渡轮上开,工作人员过来催她,她说还要等一个人。她缓缓地下车,站到海边,目送着那艘渡轮缓缓地驶过海面。天空飘着阴冷的雨,她木然地站立着,渡轮已消失在她的视线中,眼泪随着雨水一起划落她的脸。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是她此刻惟一的盼望,可是突然间雨停了,她一抬头,一把雨伞撑到她的头顶,她一回头,那打伞的人是李知让。
      “雨都掉脸上去了呀!”李知让打趣道。
      “真讨厌。”她擦掉脸上的雨和泪,心里觉得有几分狼狈,掉两次泪居然奇迹般地都被他看见了。想起刚才自己无心地说等一个人,居然真等到了一个人。
      “是啊讨厌的雨,幸好还有我这个及时雨。”李知让装起糊涂来倒也毫不含糊。辛晴目光凛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是在跟踪我吗?
      “单位打来电话,让我现在必须回去一趟。”李知让仿佛看透了她的猜疑,若无其事的给了她一个答案。“一般女孩子掉眼泪是因为洋娃娃生病了,或者是男朋友和别人好上了,你这是?”
      “男朋友和别人好上了!”辛晴表情生硬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悲莫悲生离别,乐莫乐新相知,刚好弃旧迎新。”
      辛晴正要呵斥他几句,手机响了,是爷爷打来的,让她记着给奶奶买眼药水。她说己经买好了,便挂上了电话。
      “你的铃声?”李知让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不是你的口哨给我的启发,这首勃朗姆斯的《摇篮曲》我是当起床铃声的,每个早上醒来第一首歌都是听这摇篮曲。”
      “让自己马上又睡个回笼觉?”
      “这首摇篮曲我估计名字取错了,至少我一听心里会有勃发的力量,全身每个细胞都随之醒过来了。有一段时间我只要醒着都听摇篮曲。”
      “那你和我爸爸是一个级别的,我爸爸的车里所有的音乐都是勃朗姆斯。”
      “说不定他有个克拉拉呢?”辛晴笑着说。
      “每个人都有可能有他的克拉拉,但我爸爸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特别严肃的人。”
      “爱本身就是件特别严肃的事,只有严肃的人才会有认真的爱。勃朗姆斯《四首最严肃的歌》就是献给克拉拉,他爱了一生的女人。”辛晴的话有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效果。“不相信你打电话给你爸爸问问。”
      李知让拿出手机又放回去。
      “怎么啦?”
      “我爸爸的电话不是说打就能打的。”
      看着辛晴质疑的眼光,李知让给出一个解释:“他忙。”
      渡轮来了, “百年修得同船渡。去开车吧!”辛晴说。
      “万年修得什么呀!”李知让挥了挥手,俩个人一前一后地把车开到了渡轮上,停妥后,李知让捧着一杯茶来到辛晴面前。
      “面前是一杯茶,背后是深深的海洋。”李知让递给她,说:“这是你留下的茶,我拿了一罐,早早也拿了一罐。”
      辛晴接过茶,默然无语。冬日的寒雨夹着海风吹到脸上,沉默了很长时间,眼看就快到码头了,突然在船上响起一首歌《爱的路上千万里》
      爱的路上千万里
      我们要走过去
      别彷徨别犹豫
      我和你在一起
      高山在云雾里
      也要勇敢地爬过去
      大海上暴风雨
      只要不灰心不失意
      有困难我们彼此要鼓励
      有快乐要珍惜
      使人生变得份外美丽
      爱的路上只有我和你
      在这欢快的歌声中,两颗年轻的心无法伪装了,他们相互一笑,这一笑里似乎包含了所有以往和未知的岁月。想起李知让昨晚上唱的这首歌,辛晴的脸上难得地有了温柔之情。这温柔之情照耀了李知让的心,他看着这萍水相逢却时时有共鸣的女孩子,有了深深的留恋之情。
      “Nice to meet you。”
      “me to”辛晴握住他向她伸出的手,这双手能画出那么美的图纸,值得一握。
      “能扫个微信吗?”
      “不用了,你是有主的人。” 自从她爸爸爱上那个戏子,她痛恨一切的不忠,更痛恨一切的掠夺。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可是爸爸却示威般地不回家,她昨天是信心满满地对她妈妈说一定会和爸爸一起回家为她过生日的,可是今日却是形单影只地回家。
      “封建思想蛮严重的哦!谁都是自己的主人,什么叫有主的人!”李知让底气不足的调侃着。
      辛晴冷冷地望着眼前的海,感觉自己的心如这冬天的海一样冷静地咆哮着。
      “我在杭州,西湖边断桥边有个咖啡馆是我经常会去坐的地方。人海茫茫,常来常往啊!”李知让充满感情地说。
      “人海茫茫,常来常往。”这句话像是太阳一样挂在这铅灰色的天空,光芒万丈温暖了辛晴不肯快乐的心。海风凛冽吹在脸上有着令人清醒的力量。海上的时间很短,上岸了,彼此再一次上了自己的车,辛晴缓慢地跟在李知让的后面,目标一下子就消失在正前方了。她心里想,这人海茫茫,常来常往,谈何容易。
      她的家在茶山,但是工作在县城里。上班时间还早,辛晴去商场为妈妈买了一堆礼物,买了好几件色彩鲜明的服装,她要让妈妈穿得有色彩,让这些鲜艳的色彩染进心里去。下午还有一堂舞蹈课,从商场出来她来到舞蹈学校,舞蹈学校座落在新城区,这块区域和学校都是新的,新的闪闪发亮。而她也是新的,她希望自己如一棵树,扎根在家乡,和这个小城市一起成长。尽管这是一家民办的舞蹈学校,但是非常正规,硬件软件设施都一流。校长是一位功成名就的企业家,有一个朴素的愿望,希望这个区域的孩子们都有出众的气质,于是便创办了这个舞蹈学校。
      她是这家学校里专业最好,学历最高的一个,校长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辛晴还没毕业时便寄来了邀请函,条件非常优厚,给她一定的股份。辛晴倒不是看在股份的份上来到学校,她是为了陪伴妈妈,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时间上要有一定的自由。许多公办的学校尽管向她抛出橄榄枝,但在时间上限制很大。她要帮妈妈打理茶山,时间成本伤不起。这个条件校长自然是答应的,她负责编舞和对老师的辅导,只有在孩子们参赛时她参与排节目指导。这份重视和自由是难能可贵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这里工作。当她答应来到学校时,校长是如获至宝。从校长到家长到食堂的阿姨都非常尊重她。
      推开舞蹈学校的大门,就有一群孩子涌出来“辛老师辛老师“此起彼伏地叫着,坐在一楼的小何老师是她忠实的粉丝,一见她便如劫后余生般夸张地飞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告诉她帮她网上淘了一只超好看的咖啡杯,整整花了她一小时的时间。食堂的邱阿姨问她昨天烧了她喜欢的糖醋排骨怎么没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无忧无虑,流淌着真实生活的魅力和浓浓的童话气息。生活总是这样,每天都有烦恼,也有出路。
      舞蹈课结束已是暮色四合,人到黄昏独自愁的惆怅不请自来,于是油门一踩迅速向家飞奔。车子一开上茶园那条蜿蜒的小道,茶园草木清新的气息远远地便扑进辛晴的鼻息,进入这片领地,便感到安心。此时天空也懒洋洋地仿佛一双疲惫的眼睛想闭目养神。她的小猫远远地就来迎接她了,那小小的身子摇摇摆摆却又坚定地走向她。她弯下身抚摸了一下它柔软的小身子,感动于它无知而又坚定的忠诚。奶奶的房间里透着光,看来老太婆又在念她那念不完的经了,可是妈妈呢,每次听到她的车子声音就会出来的妈妈却毫无动静。
      辛晴停下车拎出蛋糕和衣服,在房间里放好,敲敲奶奶的房门,没人答应,估计是睡着了。奶奶有着婴儿般的睡眠,一天有十五个小时是在睡眠中度过的。她推门进屋,只见奶奶的手缠着一串佛珠斜倚在她那把起了毛边的藤椅上,睡着了。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奶奶会忘了吃饭,有时从房间里出来甚至会忘了穿鞋,光着脚急匆匆地走出来了,但她从不会忘了初一、十五上去寺庙。那串佛珠更是长在她身上一样,只要她醒着,她的手便转着佛珠,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辛晴从包里拿出眼药水和一只杯子,杯子里印着一张少女的脸,和茶叶罐上的是同一个人。奶奶的房间里也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正是这个少女。
      “奶奶,”她摇了摇奶奶,知道奶奶是习惯性的浅睡眠状态。
      “这是眼药水,我把杯子给你做好了,你看!”
      奶奶没去看眼药水,用全身的力量接过杯子,睁大眼睛看着杯子上的少女,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光,轻轻地奶奶用手抚摸着杯子上那张美丽的脸,“多俊的姑娘啊,十里八乡也没第二个这么好看的人啊!这么坏的孩子,说过了一辈子给妈妈端茶送水的,说的都是假话啊!”
      “现在不是实现了吗?就当姑姑天天泡茶给你喝。”辛晴故作轻快地说,每次说起姑姑,奶奶便会掉进悲伤的河流。
      “妈妈呢?”
      奶奶回过神来,神情悲伤地看着辛晴,辛晴担心地看着奶奶说:“奶奶,不要这样看着我,出什么大事了吗?”
      “陈小生的爸爸今天早上死了,你妈去他们家了。”
      “啊?!友根叔叔走了?”辛晴瘫坐在椅子,这实在是太坏的消息。尽管小生的爸爸她的友根叔叔被车撞成植物人已有三年了,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总是期望着他能醒来。想起友根叔叔每次看到她总会拍拍她的肩膀说:“是我家小生没福气,这么好的儿媳妇上哪去找。”陈小生是她的初恋男友,可是在一次和他单位的女同事一起出差时,俩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促成了好事,回来,那个女同事便宣布怀孕了,陈小生在她面前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她的初恋便从此告终了。
      “幸好你没嫁给小生。”奶奶说。
      辛晴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满满的一杯,正在狂饮。听闻此言差点被噎住,“怎出此言啊?亲爱的奶奶。”
      奶奶说了句她想象外的话:
      “否则的话小生他爸就没有孙子为他送终了。”
      “孙子送终他就能活过来吗?”辛晴放下杯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人活什么啊,就活一个子孙后代啊!有孙子送终就没白活了呀!”奶奶自顾自地说下去,辛晴没去理她。
      “你爸不回来吗,小生可是他的好弟兄啊!”
      “爸爸现在除了那个戏子,其他人都不存在了。”尽管在死亡面前,人应该变得宽容,但辛晴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无法开悟,不能原谅。
      “都这年纪了还想生儿子啊?”奶奶长长地叹了口气,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辛晴真是要哑然失笑了,“奶奶,你的思维真的好怪哦!你以为所有的人都是为了生孩子而相爱的吗?”
      “那为了什么?”奶奶一脸懵懂。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辛晴每次想在奶奶这里锻炼自己的耐心,但一次都没成功过。因为奶奶总是会在不动声色间让她觉得无法忍受。她把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白色的佛珠,“这叫砗磲,据权威报道用这串东西来念佛,念一遍的功德相当于普通佛珠念十遍。”
      “真的吗?”奶奶两眼放光地接过佛珠。
      “这念经也可以这样走捷径的吗?”辛晴心里想着这句话本来也可以不用说的,是她自己说有一抵十的功效,却又来否定自己。可是奶奶这人不知是有智慧还是装傻,反正这老太婆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佛珠,脸上是孩子般诧异惊喜的神情。辛晴的心里也涌上一丝满足和甜蜜,尽管奶奶不是她心中慈祥厚德的典范,但奶奶是个老天真,有着一般老人无法企及的任性和率真。
      “这脾气都是你爷爷给宠的,你奶奶再怎么无理取闹,你爷爷都觉得情有可原。你奶奶半夜突然说肚子饿了,你爷爷也会起床给她煮鸡蛋,煮好了又说没胃口了,你爷爷关灯睡觉了,她又说好像又饿了。喜欢吃瑾记家包子,你爷爷便风雨无阻载她去吃,这天天吃,一吃十年了。唉,怎么会摊上这样的老妈。”她想起爸爸的话,想起当初爸爸和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她还这样回答:“那你怎么一点都没学一下你爸爸宠老婆的好作风。”爸爸没有生气也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怅惘地说:“那是因为你姑姑过世后,你奶奶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心被你姑姑带走了,胡讲乱念成了习惯,你爷爷让着让着就让习惯了。”爷爷这几天也和爸爸一样去“巡回演出了。”他在村子里组建了一支乐队,这两天去城里参加比赛都好几天了。
      告别了奶奶,她回到房间,凝视着蛋糕,想起不曾见面的姑姑,听说姑姑长得和她很像,但是比她更美。家里人总是不愿意提及姑姑,一提就会气氛低沉,她只隐约地听小生妈妈说起姑姑是死于爱情。她点燃一根香,香座也是友根叔叔的根雕作品。她举香默念,祈祷友根叔在另一个世界安好。看着香座上那飘逸的形象,想起小生爸爸友根那张让人无比安心的脸,他是竹根雕大师,他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他的根雕作品件件栩栩如生,工作之余,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帮她们家制作茶叶。他说闻着茶叶的清香是最好的休息。她想起他一次次帮她们烘焙茶叶,想起小时候他总是抱着她,总是说给我做媳妇吧,想起她一开始和小生交往时,友根叔叔真是比自己恋爱还开心----眼泪一串串地滴下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林爱爱,是我,上次你和我说过的体检的事,好的,下周吗,ok。”
      放下电话,她长长地喘了口气,妈妈还没回来,她真想下山去找她。她拿起一根绣花针,开始绣书签,每一次心烦的时候就会开始绣书签,但是后来茶山上的事越来越多,心烦的时候也渐渐少了,不知不觉地这枚针交到了她妈妈的手里,好多书签都是她妈妈在绣。夜越来越深,人总是斗不过时间的,时间一到困意便袭来,无法抵挡。拿着针她竟然倚在桌子边睡着了。
      一阵细语声自窗外传来,好像是爸爸的声音,再仔细一听应该是没有听错,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条披肩从身上滑落,那是妈妈的披肩,可是妈妈人呢?她一看床上有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那是妈妈织给爸爸的。也是藏青的颜色,这一生真不知给爸爸织了多少的毛衣,多少的无眠织在这毛线里。那个穿毛衣的男人感受到暖意却没有感受到情意,没有回报情意甚至是暖意。
      她猛然推门出屋,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可是冷风扑面却没有寒意。因为她看到了最不可思议也是她最想看到的一幕,她的爸爸妈妈坐在摇椅上,那把摇椅是她买来的,选择了一个看夕阳最佳的位置,把它固定在那儿。当天她还让爸爸妈妈坐在这摇椅上兴高采烈地为他们俩拍了张照片,还郑重其事地洗出来,放大后挂在了她俩的卧室里。可是从此以后,辛不苦就像领导考察项目一样,走过过场了,后续便不再关心了。倒是她妈妈顾彩风,基本上每天都会在摇椅上坐一坐,仿佛进行一项宗教仪式一般。
      一时间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随即她想明白了,她的爸爸是来看友根叔叔的。比兄弟还亲的朋友最后一面怎能不见。她静悄悄地走过去,寒风扑面却不觉冷。她走到父母中间但是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每一次有亲人朋友走了,抬头看天,天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了。”辛不苦抬头望天,语气悲凉地说。
      “友根对巧珍太狠心了!”顾彩凤叹了口气。
      “巧珍还等着他陪伴他青丝白发,枯骨成沙。”辛不苦用他戏剧般的语言诗意的阐述,辛晴心里觉得爸爸和妈妈在文化上的确是有一些差距的。
      “我穿件衣服去陪夜。”
      辛不苦站起身,顾彩凤和辛晴一起随他走进屋子里。一进屋,辛晴发现顾彩凤居然穿了件宝蓝色的毛衣开衫,这是件新毛衣,灯光下看起来厚实而温暖,“你爸爸给买的。”顾彩凤给了她的困惑一个回答。
      “我也给你买了好多衣服,幸好没撞色。不过,这颜色你穿着特别好看!”
      “我去拿大衣。”顾彩凤说着走进里屋去,屋子里只剩辛不苦和辛晴俩个人,辛不苦显得有几分不自在,他讪讪地说: “我们拍结婚照的时候你妈妈就是穿了这样的颜色,蓝色是天空是大海的颜色,是最广阔最有包容心的颜色。”
      “但我不希望我的妈妈是最有包容心的人。”
      “那你希望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我希望她是一个任性的人,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想发脾气的时候就发脾气,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像天一样像海一样无限地包容她。”
      “你想法正常点,也老大不小了,打算做女光棍啊。”
      “等你有一天回家了,我就出嫁,否则 我一出嫁,妈妈不是太孤单了。”
      “你妈妈不喜热闹,她就喜欢孤单。”
      “那是你的借口,妈妈天天一个人独守空房,她是要面子的人,当然只好对别人说她不喜欢热闹。”
      “人生苦短啊!友根就这样走了。”辛不苦换了个话题。
      “茶叶是天地间至清至纯的物品,需要用纯洁的心灵去从事生产。”这是友根叔叔和我常说的一句话。
      “是啊!友根说你妈妈是世界上最纯良的人,你妈妈和这茶山配。”
      顾彩凤捧了件大衣走进来,还有一只保温杯,“我泡了杯红参,你过一小时打开就可以喝了。”
      “你的手比红参还要红了,有些活可以雇人做。”辛不苦接过保温杯,注意到顾彩凤那双红肿的手,颇为动情地说。他连连打了两个哈欠,显得不胜疲累。
      “这些活本来都应该你来做,还雇人做。”辛晴毫不客气地说。
      “怎么和你爸说话呢!”顾彩凤责怪道。
      “爸爸,爸爸对我来说概念太模糊了,是去参加过家长会,还是带我逛过小公园,甚至灯光下一家人吃饭的情景也不多啊!”
      “所以嫁人眼睛擦亮些,别找我这样的人!”辛不苦打了个哈欠,显得十分疲惫,“我躺会再走。”说着他就势躺在顾彩凤身边的床上,身子压在顾彩凤的大衣上,这边才躺下,那边便鼾声如雷了。
      顾彩凤把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仿佛自念自语般地说: “你爸爸睡相不好,每次梦里醒来,我都是被冻醒的,被子都卷他那一边去了,可是他自己身上也没盖着,都掉地上去了。后来我就睡不踏实。”
      “就整夜地给爸以盖被子?”辛晴不可思议地。
      “习惯了,就像对一个孩子似的。”顾彩凤疲倦地笑了笑,怜爱地看了看辛不苦,一如初见。
      “唉,多情总被无情恼。”辛晴脱口而出后又后悔,觉得这是对妈妈的伤害。
      可是顾彩凤的脸上依然平静如水,“你爸爸比你友根叔叔好。”她轻声地说。
      “为什么?”
      “离开的人都是最无情的,你友根叔叔昏迷那年起你巧珍嫂的心便碎了,她一天天地陪在他身边,那么执着地和他讲话,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所以我们好好地活着就是奇迹,妈妈,下周我陪你去做个体检,你不用说去或不去,我已经付了钱了。”辛晴答非所问。
      “给你爸爸报了名吗?”
      “报了他也没空。”说完她悄悄地走出去,不去打扰这两个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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