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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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夫人看完皇帖，轻轻放下，眉头松不开：“老爷，看这意思，陛下跟皇后都不想闹得太过，毕竟还在国丧期间，那关于犒赏三军，陛下预备……”
丫鬟送了暖手的汤婆子跟热茶过来，应老爷没要那暖呼呼的汤婆子，而是先喝了润喉的茶：“这次的战事出得急，又平息得快，陛下的意思是就不声张了，奖赏照样给，但暂时不发布告，宫宴呢，也尽量从简。”
纵然知道皇帝这是有孝心，可人家胡人三皇子来议和，却吃了场不太盛大的宴席，让人家回去怎么想？
反正应雨灵听着觉得怪小家子气的，但这话不能说出口，不然可以治她一个藐视陛下的罪名。
注意到应雨灵的脸色，应老爷轻咳一声：“官家决定的事，我们为人臣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之尽量把事情办好就可以了，就是灵灵的事……我左看右看，都不太合适啊……”
应夫人也愁：“是啊，要想不被人盯着婚事，只有灵灵先嫁人，可国丧期间，不能办喜事，除非官家下旨，私定终身不合适，用有身子当借口，更不合适，指不定官家怎么想，会给指什么样的侯爷，那也算帝王家，哎……”
自应雨灵醒来快一个月了，许多事情都对上了应雨灵“梦中仙师”的预测，应老爷跟应夫人自然相信了她说的梦话，可再相信，也没办法想出办法来给应雨灵避开皇帝赐婚。
在应老爷跟应夫人发愁的时候，应雨灵拿过帖子粗粗看过一遍，问：“爹爹啊，既然是论功行赏，那该赏的人里，有没有没结亲的呀？大不了，点一个不错的嘛，反正都是盲婚哑嫁的，女儿嫁过去当贵妻，也比不得好死强啊。”
“呸呸呸！什么不得好死，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应夫人没说同不同意，先将晦气给吐出去，转而看向应老爷。
应老爷微微皱眉：“其实这个法子爹爹也想过，但就怕陛下在宴席上，说你身份不合，毕竟曾经是皇后的备选，下嫁不太合适，趁大军凯旋，给你赐婚喜上加喜怎么办？”
说来说去，就是皇帝不会随意让一个世家精心培养的女儿加给任何一个有实权的文官武官，那等于世家强强联合，太危险了。
其实最好的选择是应雨灵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去找一个身份越不过应家、年龄正合适、可以说是日久生情的男子，这样的男子当然不算难找，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太紧了。
上辈子应雨灵在五月中就收到了圣旨，可见皇帝对世家大族不满已久，肃亲王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自然可笑且掉价，但很难不让人怀疑，皇帝跟肃亲王兄弟俩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对世家进行削权。
世家连女儿都送不进皇家、甚至送进皇家也是死路一条的时候，对世家动手就简单很多了。
总说后宫后宅无法干政，可后宅跟后宫永远是权势与皇帝喜好的最佳体现。
应夫人觉得应老爷说得有理：“老爷说得有道理，在宴会上选女婿不合适，转头陛下就能给两边赐婚，况且，没几日宴席就要开了，想去联系人做戏也来不及了。”
说到做戏，应雨灵心下一动：“爹爹，虽说这宴席上选夫婿不太合适，但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您到宴会上先看看，谁家公子合适，而女儿呢，明日与娘亲去白云观看看。”
白云观是皇城内最好的一家道观，历史悠久，在大雍开朝前便坐落于皇城外的白云山上，听说观中道长都是有仙缘的，天文地理都准，宫中太史监但凡有官职的，基本都到白云观进修过，可见白云观在朝中地位。
皇家道观的地位，让白云观出来的批文在不与皇帝心思冲突的前提下，基本等于最终结果。
平日里除了不信道的人，普通百姓与皇亲贵族有需要的时候都会去白云观拜一拜，且不说是否准确，至少得了白云观的允许，办事总会顺利许多。
应雨灵的想法很简单，爹爹先进宫去看看身份与家世合适的人，她跟娘亲在白云观等消息，只要人选一定，就买通白云观看签子的小道长，让他们给自己一张红鸾批文。
只要有白云观的婚配批文，到时候皇帝就没办法用别的借口将应雨灵嫁走。
纵然知道应雨灵的办法确实可行，应老爷多少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我前脚在宴席上点了人，后脚你们就从白云观拿了批文出来，陛下也不是傻的呀。”
事情表现得太过巧合，就等于刻意，尤其当皇帝的，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多疑的人，他们怕是前脚进了白云观，后脚陛下就该收到消息了。
应雨灵卷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道：“倒也不算前后脚，女儿没记错的话，论功行赏要把事情完全办好，至少需要一个月，之后三军将士该去哪里就去哪里，重新分军队、上任，少说也还需要三个月拉扯。
“也就是说，接下来这阵子，女儿跟娘亲都在白云观住着，问就是祈福，在白云观祈福期间，陛下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赐婚，多少也得等女儿或者娘亲从白云观出来，爹要是选中了人，刚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制造一些意外嘛。”
有合适的意外、又有应雨灵主动“祈福”来的批文，到时候两家婚事就跟板上钉钉差不多了。
应老爷其实依旧很担心，任何一个当臣子的，都不应该小看皇帝，再废物的皇帝，只要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可以为所欲为，能不惹对方厌烦就最好不要，不然就是在拿九族的人头玩。
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应雨灵去白云观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如果最终没能找到借口，大不了她说有仙缘暂时出家，之后有机会再还俗，当然，最保险的还是在皇帝没下手的时候，赶紧找个合适的夫家嫁出去。
事不宜迟，午间三人说好的事，应夫人就赶忙开始收拾东西，将应雨灵去白云观清修祈福需要的东西都让人准备好，对外的理由便说应雨灵愿为新朝祈福，顺便为先皇守灵。
国丧期间，每个百姓都可以这么做，有些还会到庙里做法事，都是合规矩的。
三月十二宫内交接凤印，正式将皇后、贤妃、德妃的位份定下，宫宴也将有持掌凤印的皇后来筹办，名单早就拟下，需要皇后安排的东西其实不如其他宴席多，毕竟皇帝没准备大办。
天还没亮，应雨灵便被应夫人哄着起了身，乘坐马车，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去往城外白云观，马车走得并不快，避免应雨灵不舒服，所以等马车慢悠悠走到城门口时，刚好开城门。
近日大军回朝，皇城戒严许多，应雨灵跟应夫人还接受了一番盘查才允许离开。
城门处的校尉与应雨鸣曾是同窗，得喊应夫人一句伯母，他亲自检查完还扶着马车送他们出城门，在城门外道歉：“伯母、小妹，实在抱歉，大军即将归来，全城都要戒严，也是为了百姓与陛下的安全着想。”
应夫人自然明白这规矩，在马车里忙说：“没事的，侄儿有心了，是最近难得空下来了，灵灵在家也是闲着，便想着去为先皇、陛下以及大雍祈福，日后有空，侄儿还来家里玩呀。”
校尉十分有礼地应下，还吩咐了两个小兵送应夫人跟应雨灵一程，说是最近官道上管得严，怕是到了晚间都没办法到白云观，入了夜不安全，带上护卫队的兵走得安全些。
以应夫人诰命夫人的身份，校尉这个做法不算出格，没人深究就可以了，当然，这事要报上天子那被参一本肯定就有得说，眼下皇帝还没开始对世家动手，便可以多蹭一次便利，毕竟安全为主。
路上果真如校尉所说，差不多五十里地内的官道都戒严了，一站一查，原本半日多一些时间便能到白云观的，这一日生生拖到了天黑，要不是出来时还准备了各种点心，还真坚持不到白云观中。
应夫人让丫鬟将筹备的点心都分下去，连带着两个小兵哥，好歹撑了两顿，走到了白云观。
白云观的道士有晚课，会上到二更天，应家车队到时刚好一更天过，差一刻钟到二更天，还能安排客房，晚一些来，就只能打扰道长们晚睡了。
将人送到了白云观，两个小兵还得回去汇报，说人安全送到了。
观内道长跟应夫人都有心挽留，但他们还是没敢留下，沉默地离开了。
常有香客到观中清修，白云观的道长熟门熟路，给应夫人跟应雨灵安排了最好的客房，让她们可以安心睡下，不管是跟着清修还是祈福，都得等天亮再说。
白云观的环境其实不算好，许多东西都不如应雨灵家中用的，可也比上辈子应雨灵在肃亲王府用的强，她睡得还算安稳。
翌日天还没亮就有小道长过来通报，说道观已经开始做早课，客人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他说，由厨房统一做。
道家吃食清淡，但不禁酒肉，心不定用一些也没关系，观内总是备着的。
应夫人跟应雨灵做戏做全套，说是为先皇祈福，那肯定不能吃热食、肉食、喝酒，基本上跟过寒食节没什么区别。
小道长明白了两位女施主的来意，就给她们安排了位置与吃食，该祭拜的祭拜、该烧纸的烧纸。
祈福的流程还算简单，就是每天去看法事以及抄写祭文烧掉。
三月十五，皇宫摆宴，应雨灵刚好守灵三日，她从蒲团上起身后，装作年纪小不懂事的模样拉着应夫人的手臂撒娇：“娘亲，女儿听说白云观可准了，女儿想算算生辰八字、命盘、姻缘……好不好嘛？”
应夫人状似无奈地看着她一会儿，转而笑着问刚做法事下灵台的道长：“道长辛苦，我这小女儿骄纵，若看不到批文，这一晚上估计都会闹腾，道长可否告知，在观中哪里抽签解签？”
道长鹤发童颜，年纪明明已经很大了，脸却嫩得很，他笑着端详一会儿应雨灵的面相，说：“姑娘喜欢，那便解一解，不过观中有面相、手相、抽签、八字等方法可以解，不知道姑娘喜欢哪一种呀？”
闻言，应雨灵皱皱小鼻子：“有什么区别呀？”
“哈哈哈哈……其实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该有的命运，始终都会经历，只是人总有自己相信的东西，有些人信面相生来定数、有些人信相由心生、有些人信命运可改，所以，信什么，也很重要。”道长捋着自己的长须回答。
应雨灵认真想了想，说：“那看八字吧，我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短寿的命格。”
话音落下，应夫人不赞同地拉了拉应雨灵的手臂，随后笑着同道长说：“不好意思，小女儿嘴快，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道长摆摆手，没在意，不过打量了一番应雨灵的面相说：“姑娘看面相，是有福的，不过命中有劫，小心些避开就好了。”
听道长这么说，应雨灵跟应夫人都吓了一跳，她们对视一眼，心中坠坠，前者担忧自己的命中劫数依旧在肃亲王那，迟早要应劫，后者担心那所谓的“嫁与帝王家不得好死”的预言。
被道长吓得面色惨白，应雨灵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坚持说先看看八字。
道长带她们去解文算命的房间，屋内还有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微小一点的道长，结果做法事的道长还得喊年轻的那位叫师兄。
经过介绍，应雨灵才得知，被叫师兄的道长是白云观中算得最准的，道号微尘。
微尘道长人长得小，其实年纪很大了，所以才被叫作师兄，他睁开眼，目光如炬，精神奕奕，对上应雨灵探究的眼神后说：“姑娘，是定死了的皇后命呀。”
如今皇后已定，还能有什么皇后命？
要么皇后死了应雨灵去当续弦，要么……
应夫人想到这两个大不敬的可能，忙摆手说：“道长慎言。”
微尘道长轻轻摇头：“传不出去，姑娘想问的事情不可说，只要记住，您是此间百年唯一的皇后命格，若没有当上皇后，便是困苦一生、枉死的命数，相信，姑娘心中有数。”
听完，应雨灵心下一紧，她重生回来后还没仔细想过十六年后乱世来临的事，十六年后的事情太远，她就算再聪明，也看不见十六年后自己如何。
只是道长的话跟前世对应上了，她没有当上皇后，便在肃亲王府被磋磨到死，最后都没坚持到乱世结束，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辅佐才能。
应夫人担忧得一直四下探看，生怕哪里冒出来一个皇家探子，要是被人听了去，应家可就要倒霉了。
不管世家势力再如何庞大，眼下皇后的位置是另外一个世家的女儿坐着，应家敢在这个时候去抢皇后的位置，不止皇后母家会跟应家动手，连皇帝也会让应家知道什么叫皇权大过天。
想通关窍的应雨灵微微闭了闭眼，拉住紧张的应夫人，垂下视线：“道长所说，小女明白了，多谢道长指点。”
微尘道长没再多说什么，随后应雨灵拉着有些迷糊的应夫人离开了。
回到客房中，应夫人将所有下人屏退，悄声跟应雨灵说：“灵灵，刚才那道士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哪里就来的什么皇后命？虽说我们应家本身就要为皇帝培养皇后，但世家大族里几乎每一辈都会培养，却也不见得每一次皇帝都会选世家女儿，得得失失，太正常了。”
大雍前几位皇帝中，有马上皇帝，军功跟疆土都有自己打下来，后来与将军家的女儿日久生情，那是从死人堆里互相扶持出来的感情，最终就没选世家准备好的女儿当皇后，而是选了同样能打仗、会功夫的武官女儿。
虽说这一辈里大家都看好应雨灵，觉得以她的身份、应家的学识，当皇后肯定没话说，她也自小就表现出了足够的聪慧，可缘分这事，谁也说不好，怎么就刚巧比太子小了许多呢？
刚好就在太子成亲前连十岁都没到呢？
但凡有个十岁九岁，或许先皇就定下了。
错过便是错过了，没有机会当皇后，又不想嫁给皇族，那日后选个称心夫婿当贵妻也是好事。
应雨灵无声笑笑，对着应夫人点头：“女儿明白的，并不是每一次批文都准，不过道长只看了女儿的面相便做了批言，难保太史监的官员没有呈报陛下，如今，不想下嫁，都不行了。”
这一句“定死的皇后命”足以让皇帝从应雨灵小时猜忌到日后，难怪他急匆匆就将应雨灵嫁出去了，随便一个缘由都足够他找借口让应雨灵死在山南，更别说应雨灵身上背着那么多缘由，认真算起来，桩桩件件，死个五六族都够了。
为了安抚皇帝那敏感的疑心，应雨灵必须找个身份不对等且将来不在皇城的人下嫁，才有可能在乱世来临前保住自己以及应家众人的命。
批言的事不好往外传，皇帝知道是一回事，闹得人尽皆知又是另外一回事，应雨灵跟应夫人什么都不敢多说，在白云观中安分地给先皇祈福，祈祷大雍事事顺利、百姓无灾无邪。
等到三月十七，朝臣休沐，应老爷与关系好的同僚赶赴白云观，说是共同为先皇上香祈福，其他朝臣听说了，能走动的都带上了妻子一块去上香，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至少这一行为，将应老爷的真实目的掩盖其中。
给先皇上过香后，应老爷去见了在清修的应夫人跟应雨灵，翌日应老爷还要去上朝，所以不能久待，只口头选了几个青年才俊给应雨灵做准备。
要是定好了，差不多就该制造偶遇，表现出一见倾心、二见有缘的情况。
应老爷虽说不知道微尘道长的批言，却也跟应雨灵的想法不谋而合——最好选择能够远离皇城的下嫁，这样能当贵妻，等时局稳定，再想其他办法也可，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朝堂上接下来会外派的年轻人不多，女儿你记好……”应老爷一口气说了五六个即将离开皇城到其他州府上任的年轻人，至少是个长史，虽说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年轻人，但能小小年纪得皇帝赏识，将来至少应雨灵的生活肯定是不愁的。
一串人说下来，应老爷说得口干舌燥，接过应夫人递过来的茶盏润喉，给足应雨灵考虑的时间，才问：“灵灵，这其中，可有你中意的？你放心，爹爹看过的人，都是面貌俊朗、衣着整洁、为人得体的青年才俊，绝对不是歪瓜裂枣。”
应雨灵从前世的回忆中回神，看着应老爷与应夫人关切的眼神，欲言又止：“爹爹选的……自然都好……”
见应雨灵不太情愿的样子，应老爷纳闷：“灵灵，难道这么多，都没有你喜欢的？你老实告诉爹爹，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人选了？或者……你有本来就中意的？”
随后应雨灵摇摇头，她有些纠结地说：“意中人那肯定是没有的，只是……爹爹，你怎么都看的文官啊？没有……武官吗？”
应老爷愣住了：“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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