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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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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秋季的冷意。
黑发的青年穿着宽大的风衣,裹着米白色的粗布围巾,白皙的脸因为空气中的冷意而微微泛红,掩在细碎刘海和黑框眼镜后的祖母绿色眼眸清澈得像是初春的潭水,望着人群的目光温和而无害。
蔺琅在这里已经过了两个半年头。
两边关系不太缓和,肉食动物在这里办理长期居住的证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还是通过了严格的考核期,成为了这里的居民之一。
他看着指示灯由红转绿,快步地穿过了马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走进大楼时,眼镜就蒙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他摘下眼镜,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就眯着眼镜看了过去。
视线有些模糊,一时间看不清是谁。
“琅先生,您到啦。”
那喊他的小姑娘看他一脸茫然,就笑眯眯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蔺琅把眼镜戴好,啊了声,抬手揉了揉小姑娘棕色的头发。
耳朵是圆圆的。
原来是松鼠小姐。
“何医生刚好在里头休息,我带您去见他吧。”松鼠小姐亲昵地拉着蔺琅的衣袖,把他带到了主治医师休息的地方。
她替蔺琅敲了门后,眨了眨眼,说:“不用担心打扰他哦,”
蔺琅走进去时,何昀正撑着头在桌子旁打盹。
何昀鼻子很挺,唇比常人要薄,脖颈白而长,发色很浅,是淡淡的褐色。蔺琅不敢出声打扰他的休息,就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来,偷偷地抬眼看不远处的何昀。
看着看着,何昀就醒了。
蔺琅猝不及防地对上何昀的眼睛,害羞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两只狼耳朵都跟着被吓了出来。
何昀说:“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蔺琅说:“你在休息。”
何昀的手还撑着脸,语气淡淡地说:“走过来。”
蔺琅走过去,习惯性地在何昀面前垂下头。
何昀微微地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在温热的狼耳朵上轻轻地揉了揉。
“医院里有个小孩,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何昀说,“有些麻烦。”
蔺琅说:“怎么麻烦?”
何昀把眼镜戴好,没有解释,只是起身带着蔺琅往另一头的病房走。
那个披着成年男人衬衫的小孩还蜷缩在医院的铁质长椅上。
何昀过去看了看,确定小孩只是睡着后,压着声音对蔺琅说:“他父母都没抢救过来,他说不想跟亲戚走,昨天闹了一通……也不能直接送走,所以现在还在处理。”
蔺琅想,对于一个小孩而言,这确实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他说:“得送到能对他好的人家里才行。”
“是这么说。”何昀说:“但领养的手续有些难办,找到合适的人就更难了。他那天看起来对他的姨母十分排斥……”
医院不能一直让小孩留在里头,可把小孩随便塞给别人,良心上也过不去。
蔺琅明白何昀的难处,也没再问什么。
他蹲了下来,看了看小孩发丝间的颜色浅浅的羊角,心想这原来是只幼小的羊羔。
小羊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睁开了黑乌乌的圆眼睛。
他被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自己的男人吓了一大跳,白绒绒的卷毛都炸了起来。
“……是狼!”他猛然察觉到了异族危险的气息。
看到男人头顶的狼耳朵,小羊忍着没有惊叫出声,但由于本能的害怕,他浑身都开始发抖起来,脸色苍白地往墙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男人却没有碰他,只是摊开手心,把亮晶晶的草莓糖果放在他身旁后,就站起身退后了两步。
小羊坐起来,不太敢拿那颗沾着肉食系动物味道的糖果。
他黑色的圆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有些害怕对方改了主意,下一秒就会把他吃了。
“在这里睡觉容易着凉,”蔺琅已经习惯了被小型草食动物害怕的感觉,这时也不觉得小羊的表现失礼,“今天的晚饭吃了吗?”
小羊抓着衬衫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蔺琅,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蔺琅说:“那和我一起去吃三明治吧?怎么样?”这句话虽然是向羊羔问的,但蔺琅望着的却是何昀。
何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那我们三个就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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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裹着蔺琅的围巾,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这个黑发的青年,心里的忐忑不安渐渐消散了一些。
仔细看看,狼先生虽然是狼,但长得一点都不凶呢。
蔺琅弯下腰问小羊:“想吃什么味的三明治?”
小羊小声说:“有沙拉和草莓的那个……”
蔺琅笑了笑,又问:“喜欢热可可吗?天气好冷,喝点热的东西吧?”
小羊眨着眼睛,害羞地点了点头。
是友好的狼先生。
何昀端着三杯热可可过来时,蔺琅和小羊已经能聊上几句话了。
他忍不住微微地抬唇笑了一下,对蔺琅说:“你很会哄孩子。”
蔺琅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垂下头说:“毕竟跟我的本职工作有点关系……”
他来这里时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幼教。
草食系的小动物们一点都不怕他,还很喜欢挂在他身上。
何医生想,蔺琅其实也不止是讨小孩子喜欢。
“为什么不跟姨母回去呢?”蔺琅看着对面大口咬着沙拉三明治的小孩,问。
小羊听到狼先生的问话,长而卷的睫毛立即耷拉了下来,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三明治。
他犹豫了一会,才说:“不喜欢。”
蔺琅说:“你不喜欢姨母吗?”
小羊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姨母家不喜欢我,哥哥们会打我,很痛……但是也不能还手,姨母会骂我……”
他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下来。
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好害怕,可是除了躲在医院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蔺琅和何昀对看了一眼。
如果是真的话,把小孩丢到那种家里,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何昀从蔺琅浅绿色的眸子里读出了某种意思,他刚想出声阻止,青年就把话直接说出来了。
“那让我来做监护人怎么样?”蔺琅说。
他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说:“我是独居的,也有足够的工作能力来抚养他。”
何昀:“……”
他不好在小孩面前站起来捂住蔺琅的嘴,只能陷入沉默。
又来了,不分情况地发好心。
他也不能说蔺琅做得不对,可收养孩子又不是一时的事,哪能这样随便地决定?
头疼。
蔺琅没察觉到何昀不赞同的意思,还笑眼弯弯地伸手替小羊擦了擦嘴角的沙拉酱,接着说:“睡在医院椅子上也不太好,你今晚先跟我回去吧。”
小羊白软软的脸颊上因为蔺琅亲昵的动作飞上了两片绯红。他细细的腿在桌下不安地荡了两下,不敢答应蔺琅的邀请,害怕对方只是在客套而已。
姨母把他当成麻烦,狼先生是不是也这么想呢?
何昀开口说:“我办公室旁边有个休息室,可以让他先……”
他说到一半,对上蔺琅的眼睛,还是把剩下的话都收了回去,叹了口气,说:“算了,你就把他带回去照顾一晚上吧。明天我再和你一起去福利院。”
作者有话要说: 鹤先生就有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