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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隗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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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大姑娘本是不哑的。
直到八岁那年,她和她娘进了大隗山采野菌子,目睹了她娘被野兽叼了去,就再也不会说话了。
村民们找到秀水时,离她们进山之初,已经两天有余了。
秀水蜷缩在一棵大树边上,一大一小两个背篓端正的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仿佛是有人刻意放在那儿的。她两只胳膊环抱着腿,脸色苍白,不停的发抖,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衣服没有一点破损。进山找人的村民都是男子,虽说秀水只有八岁,但也不好大众撩开她的衣服检查。
与她沾亲的村长抱起了她,叫着她的名字,急切的问着她:“秀水,秀水,你娘呢?”
秀水没有反应,仍旧不停的发抖。同行的二狗脱下了身上的蓑衣,示意村长给她披上。
二狗的蓑衣套在秀水身上显得尤为笨重,把她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还沾着二狗子体温的蓑衣紧紧的裹在她身上,让她满身的血液迅速的活跃了起了。
村长把一节竹筒用刀劈了开,装上了水,掰了一块干粮,沾了沾水,往秀水嘴里喂去。
秀水起初还咬着牙关发抖,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直接把两手从蓑衣里拿了出来,掰了一大块干粮塞进嘴里,又灌了一大口水进去。
其他人还在附近搜寻秀水她娘的踪影,好不容易回了血的秀水,指了指一个方向,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二狗机灵,像是明白了秀水的意思:“秀水,你是说你娘在那儿。”
秀水使劲点了点头。
“唉,这下坏了!”看着秀水手指的方向,村长懊恼的拍了拍大腿,召集着周围搜寻的人过来此处。
秀水手指的地方,是大隗山的禁地。禁地的入口的苦楝树上,不知道被谁挂上了祭祀用的五色幡。那幡经过雨水长时间的洗刷,已经掉了颜色,交缠的垂在树上,显现出一番萧败的景象。苦楝树下,两根木条被交叉着钉在一根插进了地里的木头上,这是周边村民都知道的警示——不得入内!
“这里这里。”搜寻的人大声朝这边喊着,村长赶紧抱着秀水,朝声音的来源走了去。
“唉,可惜了。”“真是可怜啊!”搜寻的人,围了一个圈,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村长抱着秀水走了过去,围成圈的众人,立马让出了一个缺口,他们看着秀水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地上是一件带血的衣服,身上还有动物的毛发,秀水她娘,这是被野兽叼了去啊!
“秀水,这是你娘的衣服吗?”一个村民问道。
秀水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唉!”村长叹了口气“九死一生啊!都回去罢,回去罢!”他一手抱着秀水,一手向众人摆了摆。
秀水拉着他的衣服,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她不会说话了。
“秀水,你哑巴了?”大壮还是个半大的小子,说话没个把门。村长敲了一下他的头,更加委婉的问秀水:“秀水,你不会说话了?”
秀水先摇了摇头,张开嘴试了试,又接着点了点头。
“唉……”村长又叹了一口气。
大隗山这个地方,邪乎的很。别的山里的树,都是想怎么长怎么长,偏偏这地儿的树,长得很有规律。虽然都不是同一种树,却是像被人栽种的似的,都是排着生长,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包围圈,把大隗山分成了内外围。村民们在外围拾些野菌子,猎户们下些套子捕猎,多少都会有收获,但是大隗山的内围,牲畜进去了都出不来。
不,也有出来的,但是没能见到第二日的太阳。
二狗爹曾带着一只细狗上山打野兔子,那细狗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追着一只野兔进了禁地,二狗爹怎么唤它也唤不出来,在那苦楝树下等了一个来时辰,便自己回了家。
虽说是个牲畜,但好歹也是自己家的东西,二狗爹气的饭都没吃,坐在大门口编草垫。
天有些发黑了,二狗爹拾掇好东西,准备关上大门进屋,却听到一阵一阵的呜咽声,像是畜生发情,又像是有人在哭。他仔细往声音传来的那处瞧了瞧,却看到了让他恐惧一幕。
他家那细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两条腿,左前腿和右前腿还完好,支撑着细狗的整个身体,细狗就靠着剩下的两条腿前行,跳几下,又趴在地上,拖着沉重的身子匍匐一段路。二狗爹再仔细瞧了瞧,细狗的一个眼球已经掉了出来,被神经牵扯着,耷拉在它的脸颊上;它的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的全是窟窿,肚子下面露着一大截肠子;它的脖子被咬去了一大半,一呼一吸,发出的声音像是风箱一般,让人听着难受无比。
饶是见惯了被野兽撕咬过的牲畜,这一幕也让二狗爹吓的够呛。特别是那细狗靠着两条腿跳起来的动作,像是被人操纵着一般,怎么看怎么邪乎。
二狗爹赶紧转身关上了大门,又用了锄头抵在了门上,生怕那细狗认家,进了院子。
他一把抱起了还在院子里吃饭的二狗,催促着二狗娘:“进去,进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二狗娘听到这儿,反倒好奇了起来。即使大隗山里死了不少人,但是村子里都是一片平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离奇的事件。唯一打破这村子平静的事儿,还是八年前,村口那棵大槐树被雷从中劈成了两半。
二狗爹与他娘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撅着腚,他就能知道她是想放屁还是拉屎,于是拉扯了她一把:“进屋去,进去栓好门,不然有你后悔的!”
二狗娘只得拾掇了碗筷,放到了簸箕里,跟着二狗爹进了屋。
刚拴上门,细狗的呜咽声便从门缝里传了进来,二狗娘吓了一跳,听着二狗爹的描述,赶紧端了两条板凳,抵在了拴好的屋门上。
那细狗呜咽了一阵子,没了动静,隔了一会儿又传出了爪子挠门的声音,那声音由重到轻,听着刺耳。两口子和了衣躺在床上,二狗娘捂着熟睡着的二狗的耳朵,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要不对头,立马就能往外跑。
等到传来一声的公鸡的鸣啼,门外的动静,才彻底的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