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晏晏》锦时因

2、第 2 章

　　学校背靠远山，是一栋两层楼的建筑，一共有四个年级四个班，村小的孩子五年级就要到镇上的中心校去读书。正是夏天最严热的时候，走了一路我早已汗流浃背，晏老师接过我手里的箱子，边走边跟我聊着。

　　“咱们学校一共八位老师，两个老师包班，一人一科主科再分剩下的副科，我教四年级，是我从一年级带上来的，你教二年级，也是支教老师带上来的班，比你早来的还有一位支教老师一会我们开个小会，哦对，你俩还得出一个人教我班的英语，我英语不太行。”晏宴说到这的时候笑了一下，侧过头看了看正在四处打量的我。“剩下的老师都是当地的老师，有代课老师也有特岗老师，有编制的老师只有两位，咱们学校是附近几个村最大的村小，所以学生很多，刚接手还是很有挑战性的。”行李箱在水泥路上滚出哗啦啦的声音，还有晏宴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来之前我就听说过，他腿脚不太好，受过伤，所以才退役的。

　　越过一个门廊，视野马上开阔起来，一个长着半人高野草的操场出现在眼前。此时还没开学，所以学校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围绕着校园矮矮的围墙，就是村子里的红砖房，有高有低，远处传来嘶啦嘶啦的炒菜声，还有一个男人低声咳嗽的声音。

　　“对面是教学楼，这是我们的宿舍。我住二楼，你们女同志住在三楼，一楼是我的厨房和体育器材室，我养了一条狗，你不怕狗吧？”晏宴和我站在宿舍楼下，我看到他鼻尖冒出的汗滴。

　　“不怕，我喜欢狗。”我伸出手要接过行李箱，“晏老师我自己提上去吧。”

　　他没拒绝，把行李箱还了回来，带着我走向楼梯。楼梯非常狭窄，只容一人走过，我的行李箱装的满满的，衣服、生活用品，提起来非常沉，我深吸一口气飞快地上了半层台阶，把行李箱放回地上短暂的休息。回过头看晏宴才走了一半台阶，之前我并不知道他腿伤如此严重，只见他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扶着腿，他整条右腿都僵硬的屈伸着，天气本来就热，他的鬓角已经有汗水流了下来。我揉了揉被行李箱勒的发红的右手，又提起来快步走了一层，如此反复折腾了十几分钟我才站到三楼的走廊上。

　　“抱歉，我走的有点慢。”又等了一会，晏宴才走到了三楼，虽然他上楼梯的动作僵硬笨拙了一点，但此时他气息平稳，背脊还是挺直的，只不过额头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这是你的房间，正对的楼下是我的房间，有什么事儿喊一声我就听得见。房间里被褥餐具都有，缺什么你再跟我提，楼下还有个仓库，三楼的尽头有一个洗澡间，但一般是本地老师用的，你可以用楼梯下面的厕所淋浴，洗衣机也在里面，都是干净的。”

　　我轻轻地回答了一声，然后开始打量这间屋子，比我想象中环境好了太多，床铺干净，还有一张桌子可以备课，炊具也整齐的码在一边。

　　“你平时都这样不爱说话的吗？”晏宴的语气温和，但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了质疑的意思。

　　“没有，我试讲过，不怯场。”或许他是对学生负责才发问，但我也不喜欢被人质疑的感觉。

　　“我没这意思，你别多想，你整理一下吧，12点来我厨房，我做点牛肉面我们简单吃点。”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身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扶着扶手下了台阶。

　　站在三楼几乎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存在了，宿舍门口是一棵女贞树的树桠，树叶和果实落在走廊里踩上去咯吱咯吱。我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被看扁哦言笑。

　　等我收拾完行李已经十一点半了，想着吃晏老师的牛肉面总不好正好的时间下去，我就提前下了宿舍楼打算去打打下手。掀开厨房的竹质门帘，已经有一个小姑娘蹲在垃圾桶旁边剥蒜了。

　　“嗨，你也是支教老师吧，我叫何远青，你可以叫我小青。”她站起身，是一个娇小的姑娘，长长的头发，脸上有几粒可爱的雀斑，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她本想伸出手和我握一下，但闻了闻手上的蒜味儿，还是抱歉的耸了耸肩。

　　“我就言笑，你可以叫我笑笑。”我还是伸出手握了握她，两个人一起笑了出来。

　　“言老师下来这么早？”晏宴听见我们的说话声，从里面厨房探出身子，他穿了一条条纹的围裙，手上沾着面粉，“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我来帮忙的晏老师。”我挽起袖子，走近厨房，本以为他说的吃牛肉面是买的挂面，但出乎我意料此时他正在一个机器上压面条。

　　“这叫饸络，我是山东人，所以偏爱面食。”他揭开另一个炉灶上的锅，里面是汤汁浓郁的番茄牛肉，“怎么样，香吗？”

　　小小的厨房瞬间充满番茄的酸甜味道和牛肉的香味儿，厨房闷热，晏宴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粘腻腻的贴在身上。

　　“香！”我狠狠地点了点头，折腾了一上午，我早就饿了。

　　“拿碗准备盛面开饭。”晏宴挑起面条满满的给我盛了一碗，又浇上冒了尖儿的牛肉，汤汁醇厚，牛肉炖的软烂，倒上一点醋提鲜，我此时才知道他之前说的简单吃一口原来这么美味。

　　晏宴吃饭很快，大概是在部队的习惯，他吃完饭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听我和小青聊天，小青是南方人，但却偏爱面食，此时捧着一碗面汤也不顾天气炎热，喝的愉快。一碗面下肚本来微汗已经变成了大汗淋漓，我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还是很难适应南方的天气。

　　“晏老师，手艺太好了。”我由衷的夸奖。

　　“你们两个都亲热的叫上小青笑笑了，我比你们大几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晏哥吧。”

　　我和小青对视了一眼，都笑着叫了一句晏哥。

　　安静的午后在村小里吃一碗大汗淋漓的牛肉饸络，大概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