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改命》言季

10、一朝成反派（十）

　　几颗寒星还悬挂在天幕，连绵的山脉沉默地匍匐着，天际现了一抹鱼肚白，几缕微光落到山崖边的石台上。

　　卯正时分卫子瑄已经打坐完毕，起身修习剑法。
　　清元峰殿宇众多，道君的殿宇在山顶，华清乾寝居的清元侧殿则在靠近山顶的崖边。
　　殿门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绕着石阶往上走则是一个偌大的石台，供弟子修习练剑用。
　　华清乾只卫子瑄一个弟子，所以这宽阔的石台现在就归了卫子瑄一个人。

　　一套剑法练完，卫子瑄将剑归鞘，边运着吐纳心法边往回走。

　　今天是她正式行拜师礼的日子。
　　和普通弟子不同，沧云的每一脉亲传弟子都要刻命牌，录入所属命阁之中。而亲传弟子的拜师礼更是历代流传的传统，不能忽视。

　　她是华清乾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亲传弟子，到清元峰一周了，却还不曾见过众位师叔师伯，还有同辈的师兄弟。

　　回到内室后卫子瑄简单洗漱，换上了一身玄色圆领襕袍，腰着革带，足蹬长靿靴，再系上配套的礼剑。这一身便是亲传弟子专有的礼服。

　　拜师礼在玄清宫正殿进行，玄清宫直属的亲传弟子是必须参加的，其他弟子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前来观看。

　　华清乾十四岁炼成金丹，十七岁就晋入元婴，是沧云这年轻一辈里最耀眼的人物之一。
　　她是玄清宫掌门亲传大弟子，相当于内定的下一任掌门。玄清宫掌门常年不在沧云，以玄清宫上上下下一应事务都是由华清乾处理。因此华清乾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的所注视着。

　　华清乾性子淡漠，平日里又要处理玄清宫众多事务，从没有收过一个弟子。
　　无数的家族和年轻弟子挤破了脑袋想进到华清乾门下，华清乾全数谢绝，哪怕连一个记名弟子都没有。
　　可她最近却突然收了玄清宫一个籍籍无名的的外门弟子为亲传徒弟！
　　这件事就算是想遮掩都掩不住，消息很快传遍了沧云，甚至传出了沧州。

　　卫子瑄知道她的拜师礼一定会有很多人前来，却不曾想到有这么多，玄清宫正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熙熙攘攘站满了众多弟子，还有不少人是逃了早课也要跑来看的。

　　华清乾带着卫子瑄到达了玄清宫时，离辰时还有半刻钟。原本略显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并有序地往两侧退开，自觉地让出了中间的道路。

　　卫子瑄扶着剑柄，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是我看错了吗，她怎么才到炼气期？”
　　“掌门师姐怎么会收这样一个废物为...”
　　“住口，你再胡言乱语，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有说错吗？一个废物怎么配当亲传弟子？”
　　“收谁那是掌门师姐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质疑？”
　　......

　　卫子瑄安静地迎着众多打量窥探等意味不明的目光，那些话也恍若未闻，只安静跟在华清乾身侧，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其他亲传弟子已经在玄清宫殿内等候了，正殿内的暗阁大开，露出里面矗立着一尊开创沧云的祖师雕像。

　　玄清宫掌门收有七个亲传弟子，除了华清乾，其他六人也都有自己的亲传徒弟，外出游历无法到场的有三人，其他人都有序地各站两侧，安静等候。

　　“时辰到，拜。”

　　华清乾目光淡淡，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能让整个玄清宫正殿的弟子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面对着塑像俯身下拜。

　　拜完祖师，便是卫子瑄的拜师礼，她从一侧人群中跨步而出，站在华清乾面前，俯身跪下，行三叩首之礼。
　　卫子瑄额头刚触到地面，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慢着。”
　　华清乾未曾说话，其他人说什么她一律当没听见，因此却并未停住动作，行礼完毕后才起身。

　　华清乾的目光这时才从卫子瑄身上收回，瞥向一侧：“大师兄有何事要说？”

　　站在右侧的一个瘦削的男子看了卫子瑄两眼：“这个外门弟子，境界才到炼气吧。”

　　华清乾看着他并不答话，其他人也都看戏般地站着，付洵见无人理他，有些讪讪地接着道：“不是师兄要故意为难，只是这亲传弟子的甄选，需慎之又慎，今日的亲传弟子说不定就是明日的掌门，像她这般资质平庸之人，怎可进我玄清宫？”

　　原本还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江故知闻言在心里暗骂：付洵这个蠢货，挑刺也不看时机，华清乾收的弟子越差，对我们才越是好事，他这一番说辞万一让她又改了主意，再教出个天才来，掌门还能轮到他？
　　想到这里，华清乾还不曾开口，他却已经站不住了，蹙眉打断付洵：“师兄这话就不对了，众位亲传弟子确实需要甄别，但又没有立下规矩要怎么收收何人，收徒是掌门师姐的选择，你我怎能干涉？。”
　　“况且我沧云后天成材之人也多之又多，师兄这么早下定论，还对小辈口出讥讽，实在有失师门风度。”

　　这话结结实实噎的付洵憋红了脸，半晌才回了句“我只是替师妹着想。”

　　华清乾仿若在看两个跳梁小丑，对这件事并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就多谢师兄好意了。”

　　卫子瑄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心里暗暗琢磨，似乎这几个师叔师伯在针对师父，看来玄清宫内部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平静。她收回目光，默默将刚刚说话的两人模样记下。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接下来的拜师礼，付洵被噎的说不出话，后面倒是安分了很多，其他众多弟子也都站着闷声不吭。
　　现场气氛着实有些诡异，卫子瑄却有些想笑，好在并没人太过注意她，低头偷偷笑一笑也不会被人发现。卫子瑄好半晌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发现华清乾瞥了她一眼：笑什么？

　　卫子瑄和华清乾相处了一周多，深知华清乾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对她虽有敬重却无敬畏，于是顶着华清乾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眨眼。
　　华清乾指尖微动，一道劲风正中卫子瑄脑门。
　　卫子瑄疼地差点就嗷一声嚎出来，当着众人面她又不能伸手去揉，憋地眼泪都要出来了。女主终究是女主，不能惹。

　　成为亲传弟子后，会刻两块命牌，一块交由本人佩戴，另一块则会录入命阁。
　　华清乾亲手命牌交给卫子瑄，整个拜师礼也就算结束了。

　　接着卫子瑄就该一一见过师叔师伯，玄清宫掌门七位亲传弟子，三人在外游历不在沧云，剩下大弟子付洵，三弟子江故知，七弟子季宵。

　　经过前面的事，卫子瑄已经将付洵和江故知划到敌对方去了，当然表面工程还是得做，她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和三位师叔师伯见礼。

　　付洵面色僵硬，想来还是因着刚刚的事尴尬，也没多看卫子瑄一眼，甩袖就走了。江故知倒是满脸笑：“哎师侄不必客气，若是有什么难事大可来找师叔。”

　　卫子瑄客气地道谢，也不多说什么，江故知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朝华清乾拱拱手，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玄清殿。

　　在场剩下华清乾最小的师弟，华清乾一直冷峻的表情稍缓，对卫子瑄道。“这是你七师叔，季宵。”

　　季宵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小虎牙。“我是你七师叔，记住了哦。”

　　和江故知假惺惺的笑不同，卫子瑄能看出他的笑是发自真心充满善意的，她的见礼也就多了分真心实意。“七师叔。”

　　季宵笑眯眯应了卫子瑄这声“七师叔”，接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个小玉瓶，递给卫子瑄：“第一次见小师侄怎好不带礼物？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卫子瑄愣了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华清乾。华清乾见这孩子东西也不接，只眼巴巴看着自己，觉得有些好笑。“你师叔送你你就收着，可不必和他客气。”
　　卫子瑄这才接过那个小玉瓶，朝季宵拱手道谢。

　　季宵朝她摆了摆手，转头向华清乾谈正事：“师姐，近来魔族又不怎么安分了。”
　　“近几年青州大大小小的摩擦不少，但也不算严重，没有爆发过大的冲突。”
　　“但我派去的人回信说，魔族像是在蛰伏起来，找什么东西。”
　　“这也只是个猜测，魔族那些人行踪诡秘，现在还没能找到什么线索。”

　　华清乾沉吟片刻，嘱咐道：“青州驻军按兵不动，一切和平时一样，守界大阵加强防卫。”

　　...

　　季宵和华清乾议事，卫子瑄在一边默默听着，一边回想书里的剧情。季宵这个人她有印象，是比较重要的男配之一，华清乾的小师弟。他们二人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在七个师兄弟里，华清乾和季宵是最亲近的。
　　季宵对华清乾像对亲姐姐一样，完全无条件站华清乾这边，最后还为救华清乾丢了性命。

　　小小年纪，没看出来竟然是个姐控。卫子瑄偷偷打量了一番季宵，在心里默默将他划入自己人的阵营。

　　...

　　随华清乾回到清元峰后，卫子瑄回屋换上了常服，再出去时发现华清乾却并未像从前那样直接离开，而是坐在案前看卷宗。

　　见卫子瑄出来，华清乾放下手里的书册，沉吟片刻道：“拜师礼只是个形式，你我已是师徒，所以有些话，要说与你知晓。”

　　“既然入我门下，天赋是次要，心性是首要，旁人如何说你都不必入心。”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修行之途，不会一蹴而就。”

　　卫子瑄用心记下，点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必明心静心，勤修不辍，风雨无阻。”

　　华清乾晓得这个孩子性格坚韧，她倒并不担心卫子瑄会不勤勉，她只是怕卫子瑄发觉自己天赋比不过其他弟子，会影响她的心境。

　　能成为清云弟子的都是优秀的人，她所在的清元峰中也是人才济济，多的是少年英杰。
　　这些时日来她能看出卫子瑄心境方面的悟性不错，但这些并不能显于人前，显露于外的是卫子瑄的修炼天赋。她在沧云的这个位置，注定了卫子瑄也必将被无数人所注目。
　　她今日说这番话，也是提醒卫子瑄，修行路长，不要因外物和他人眼光而影响了自己。

　　卫子瑄早就知道自己天赋平庸，也不会因着这个乱想，但她听出了华清乾话里的意思，心里一暖，又更加复杂。
　　师父处处都考虑着她，她又有何德何能，能承受这份情义呢？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突然出现并边哭边求个评论收藏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