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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传言 ...

  •   玄霄派山脚下人来人往,一名徘徊许久的灰袍散修终于按耐不住,拦住了一名刚从山上下来的修士。那名修士腰间佩着白玉禁步,看衣饰徽纹应当是二流宗门东南华阳宗的弟子。

      散修朝华阳宗弟子见过礼,见对方停了下来,连忙开口询问:“敢问这位道友,可知道今日诸门百家修士因何故将这玄霄派山头团团围住,究竟是所谓何事?”他一路游历至此,不日前恰巧得了消息,说是本月今日,坐镇西北的过往仙门第一大派将会有大事发生。

      他闻讯而来,本以为能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能否有漏可捡。没想到绕了半天,却连玄霄山门具体位置也找不见。

      华阳宗弟子一眼便看出对方心中所想,索性自己也是无功而返,闲来无事不如与对方说道一二:“道友有所不知,众人齐聚于此,正是为了联手讨伐玄霄掌派欺师灭祖,又鸠占鹊巢的叛徒李攸宁。”

      散修:“这一点我也听闻,传言此人偷盗门派至宝,二十年前就已经叛出玄霄,成了被师门除名的弃徒。此举虽是大逆不道,可如今时隔多年,为何今日再来此处围剿……”区区一介没落宗门的弃徒,还是陈年往事,又为何能够引发这般阵仗?

      华阳宗弟子莞尔一笑,:“当年玄霄派与魔族结了仇怨,曲掌教为护弟子安危,也为了不打破人魔两族数百年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只身赴约了断魔君与玄霄派数百年前的因果。此举光明大义,着实让人佩服。据闻曲掌教在淅川魔族受了伤,归来途中又遭人暗算身死魂消。自那之后,玄霄派元气大伤。李攸宁身为掌门亲传,本该与门中弟子守望相助共同抵御外敌,没想到她临阵倒戈盗走了维持护山阵法的神器后杳无踪迹。

      自她失踪之后没几年玄霄派遭人偷袭暗算,彼时护山阵法失去守护阵眼法宝威力大减,玄霄弟子接连受挫又群龙无首,除却外出历练的子弟,余下的竟被歹人一夜间倾覆满门,玄霄千年大派就此分崩离析。

      更可恨的是,李攸宁这个罪魁祸首竟是趁虚而入鸠占鹊巢。联手邪魔镇压屠戮同门不说,竟然还将自己师尊曲云清的尸身做成了傀儡,每日随侍身侧。

      曲真人原本是何等遗世独立,超然出尘的人物。

      没曾想却被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害死,死后魂魄被困不入轮回,肉身还被炮制成傀儡,供其驱策。折辱至此,当真是可怜可叹呐!”

      散修闻言似有所感,义愤填膺道:“叛宗逆道,渎师忘恩,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无耻之徒。”

      见他满面愠色,华阳宗弟子朝对方招手让对方凑近自己,贴近对方耳畔小声道:“话虽如此,可毕竟是没了见证的陈年旧事。更何况这李攸宁再如何大奸大恶,当年也未见得有别派宗门为玄霄出头,对她公开讨伐。如今时过境迁,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却突然联手天下修士,名义上说是为了离散在外的玄霄修士讨回公道,实际上抱着什么心思又有谁能知道呢。

      我们这些二三流的宗门弟子,无非是去走个过场,连掠阵都谈不上。这不是上山去转了一圈,废了好大一阵子麻烦,最终落个无功而返罢了。

      不过也没想到啊,经年流转曲云清真人的元神尚存,竟然在这个关口破除了傀儡印摆脱了李攸宁的桎梏,恢复了神识。想当初李攸宁这悖逆狂徒曾反复炼化真人的仙躯,力图能够让傀儡威力接近曲真人生前的修为。此举竟是阴差阳错成了真人复活的机缘。

      这一下玄霄派虽然没落,可掌教复生,有了地仙真人做主心骨,接下来怕是要重归于世,这一趟估计是没人能浑水摸鱼捞到好处了。”

      灰袍散修眼中露出惊异没想到对方说话竟如此直接,今日他前来此地,原本与那些世家宗门抱着同样到底心思,却没曾想对方居然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道友真是快人快语。”

      见对方反应,华阳宗弟子眼神一亮,话一下子更多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秘闻,不知道仙友可感兴趣。”

      散修止不住好奇:“说来听听。”反正此行无毫厘可图,收拾些秘闻权且当作日后茶余饭后的消遣也算是不枉此行。

      华阳宗弟子暧昧一笑:“道友可知玄霄千百年来以剑修闻名,其他门派难出其右,其中最为高深的心法更是至刚至阳,因此鲜有女修入门。”

      散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华阳宗弟子:“曲云清真人当年修习的乾元六合心法至刚至阳,又因他并非天生纯阳之体,于此心法的修炼并非上上之选。修行之路,道阻且长,若是功法与体制不能完美契合,自然需要一些特殊的避讳,据说曲真人修习的心法,若是元阳早泄,难保日后修行受阻,进境停滞,彻头彻尾算是一门童子功。据听闻修行此法者,最少也要在成就金丹之前保留元阳,才能顺利丹成,自此往后才会逐渐摆脱体质对心法修习的影响。”说到这里,他又是暧昧一笑。

      “当年曲真人的师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其垂髫年纪,按照惯例为他举行开笔礼。

      此礼本是幼年开蒙的惯例,不过是朱砂点额,寓意“朱砂开智”。

      谁曾想玄霄的老掌教为了让曲真人能时时铭记自己功法的特殊性,竟然在点面朱砂中结合道印,点了颗个类似女子守贞之用的朱砂印记。直至失去元阳之日,额间朱砂红痕才能褪色。”

      散修捂嘴惊诧:“这岂不是与女子守宫砂相类?也不知道曲真人的师傅为何如此想不开,竟给自己徒弟的门面点上这种不入流的印痕呐。”

      宗门弟子:“谁知道呢,许是想要时刻提醒曲真人坚守道心,清心寡欲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曲真人后来确实是一心问道,从来没有沾染过半分脂粉红尘。

      别说成就金丹了,哪怕最后修成仙身,仍旧没有破除额心的印咒。

      看他那断绝情爱清冷绝尘的模样,不知道伤了多少仙门女修的缠绵芳心,又揉碎了多少名门世家女儿的闺中痴怨。简直算得上是咱们修真界近百年来的一大奇谈。”

      华阳宗弟子见对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有些得意,继续故作神秘道:“不过啊今天我上山时,有幸得见了恢复神识的曲真人一面。如今他的额头上可并没有朱砂印记了呢。”

      散修:“虽然无缘得见,但是也曾见过曲真人的画像,确实额间点有朱砂。如今却突然消失了,这又是为何?”

      对方诡秘一笑:“这恐怕就得问一问如今堕入虚空,粉身碎骨的李攸宁了。”

      曲云清刚恢复神智清明后不久,就瞧见好一番大阵仗。

      不仅是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派了亲传精英弟子前来助阵,沉寂已久的华阳宗甚至宗主亲番上阵,领着七八个或结丹或引气的徒弟将片刻前还在玄霄后山禁地发呆的曲云清团团围住。

      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汇集了不知凡几的各派宗门弟子,人群中甚至还有少数穿着玄霄弟子服饰的修士。只是苦于围观人数太多,根本挤不进来。只能跳着脚试图辨认,那个被众人水泄不通围在正中的人,究竟是不是传闻仙去已久的掌教大人。

      人多口杂,交谈之声不绝于耳。曲云清能分辨出其中大多数是在质疑他的身份,其他的则是对李攸宁下落的存疑。

      “方才不少人在远处亲眼瞧见,李攸宁这个妖女跌入了虚空间隙。她虽然号称金丹第一人,可毕竟是金丹,境界所限,落入虚空定然是十死无生。

      至于眼前这位,贫道当年曾有幸得过数面之缘,的确是如假包换的曲云清曲真人。”华阳宗宗主齐潇气沉丹田,以灵力发散,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震慑全场。

      华阳宗自三百年前经历了一场劫难,而后声势日下,今日的声名地位早就不比当年。即便如此,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一门宗主的实力摆着,一下子就震住了场面。

      齐潇话音方落,一名衣襟和袖口装饰着连珠水波纹的青衣修士越众而出。齐宗主神色不满地斜睨对方一眼,那人却是淡然一笑,气度潇洒,举止从容的与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后正了正容色,双手并触与心相平,微微躬身,端端正正朝曲掌教行了一礼。

      “碧海潮升阁阁主亲传楚寒舟拜见玄霄派掌教真人。”

      楚寒舟一开口,音色清朗,语调沉稳,短短一个照面的功夫,名门风范尽显。

      曲云清见对方是一名面相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双眼精光内敛,呼吸间气机延绵,不必深探也知修为不俗。见他举手投足间气韵天成,行止有度,年龄看起来也不大,可在场众人却很给面子的没有出声,由此可见这楚寒舟应当是近些年誉满江湖的后期之秀。

      曲云清向来惜才,又不秉承门户,心中不免有了一分好感,于是朝那人颔首回礼。

      与此同时另一名玄袍修士同样也上前一步,态度确实截然不同,看上去趾高气昂,神情倨傲,一张口语气尖酸,出口便让人心生不快。

      “你们可别忘了,这李攸宁虽然只是个金丹修士,修为算不得登顶。可众所周知此人阴邪不堪,为了提升修为生生将自己与异种融合,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半人半妖的怪物。当年她能以一举之力颠覆玄霄,谁知道是不是藏着什么邪法秘宝作为底牌呢,否则她如何能以一人之力,操控玄霄仙境二十年之久。”

      曲云清看清对方衣袖上的回字云雷纹样,心中顿时了然,原来是万法宗的修士。万法宗坐镇东北,原本与西北玄霄相隔甚远,却素来喜欢与自家一争高下。在他生前的岁月,更是因为一些小事,生了嫌隙,平日里两派少有往来。

      他将目光落在那名修士的脸上,只见那人言语虽然刻薄,长相倒是俊美,只是神情不太平和乖张中带着一丝凌厉。特别是在提及李攸宁的时候,简直算得上是不可一世,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曲云清皱了皱眉头,多看了对方一眼,觉得眼前这嚣张的小辈居然还有几分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

      他蓦然开口,眼中带着冷意:“李攸宁师从玄霄,她修习的是玄霄派正统心法,并非你口中的妖邪法门。至于融合异种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曲云清音色如水,不疾不徐,只是低低的说上了那么一句,却是叫在场众人过耳难忘。

      众人均是愣了一阵,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之后。正是因为曲云清修为精深,以灵压灌注却教人浑然不觉。不少人后知后觉,心生折服,暗自盘算着荒芜了近二十年的玄霄仙境,如今有了掌教重归,究竟还要多少时日方能辉煌重显。

      有识眼色的缄口不言,不愿意再多管闲事,可同样有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多话闲人。

      “曲真人,这话恕贫道不能认同。世人皆知,女子属阴。而李攸宁身为女子,却是纯阳之体。修行天赋更是远胜过天下绝大多数男子。若说她天生如此,谁能相信?”

      曲云清眉头一皱,神色间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懒得多费唇舌,心里却想着:你口中的绝大多数其实可以去掉,我的徒弟,她就是实实在在远胜天下男子。

      关于这样的论调他从前就不知听过多少,自知没必要自降身份与人争辩。

      反正事实如此,信者自信,疑者自疑。

      李攸宁体质特殊,女子身却是纯阳体,从初见时便一直如此。彼时李攸宁尚且年少,骨龄不过十五,正是世俗女子的及笄之年,修为也不过是出入门径的灵窍初开,不过是能引气入体而已。若说当时她就修习了什么妖邪法门,甚至如传言般那样融合异族妖丹之类的,曲云清自己就是第一个不信。

      只不过他明知是假,却又无可奈何。正所谓众口铄金,有些时候越是辩驳,越是适得其反,反而激起众人的逆反心思。

      楚寒舟转身面向玄衣修士道:“君道友何必咄咄逼人。曲真人乃是当世道门标范,素有公正大义的美名,定然不会心存偏私。况且此事与整个玄霄派的存亡息息相关,真人必定不会以此玩笑的。李攸宁虽曾经铸下大错,但今日跌入虚空身死魂消,人死万事休何必再为她徒增身后污名呢。”

      此言一出,顿时起了争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一大群修士重新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说个没玩。在场的仙门名士们,在争吵之间渐渐起了矛盾,隐隐为首的万法宗和碧海潮升阁的更是明争暗斗剑拔弩张。

      刚恢复神智没多久的曲云清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复位的元神简直又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大家都是有身份有修为的各家核心弟子,不至于如此不识大体。眼下该死的讨伐对象已经死了,趁乱分一杯羹的愿望也随着曲云清的死而复生而落空。众人只能自我安慰,玄霄派衰落至此,当年残存的天材地宝估计早已经被李攸宁消耗殆尽,镇山之宝“承影石”早就下落不明,今日借着围剿的由头已经绕了一大圈也遍寻不到,估计必然遗失无疑了。

      此时玄霄虽然人丁寥落,可毕竟重新迎回了一名地仙掌教。要知道曲云清的修为早在数十年前就几乎是问鼎仙门的存在。如今虽然停滞了好些年,境界却并未跌落,如今哪怕争不得第一,也仍旧是站在顶峰的高手,至少在场众人没有一个能与之相抗。

      如此一来便没人能讨到便宜,各家修士白忙一场,争吵几句之后,只能意兴阑珊各回各家。

      而那些曾经散落在外的玄霄弟子则是借着这一次围剿的机会重回山门。众人遍寻上下,很快又在后山的幽篁别院中找到销声匿迹二十年,传闻早已经遇害的掌教大弟子曲素问。

      至于这位掌教大弟子为何能够在李攸宁眼皮子底下活命,众人猜测是因为曲素问精通医道,对李攸宁制作傀儡的邪术尚有用处。

      这位精通医道的大师姐的来历也不简单,与李攸宁更是有很深的渊源。想当年曲云清为一派师长,实际上他一共只收过三名亲传的徒弟。

      其中两人是曲云清早年游历时收养的孤儿,结下师徒缘分后便随了自己的姓氏。分别叫曲灵枢、曲素问。三人名义上是师徒,感情上曲灵枢与曲素问同样也把曲云清看作是父亲。

      曲灵枢多年来流离在外,今日得以归山,发现师姐曲素问也尚在人间。师徒三人久别重逢,却早已经是物是人非,一时间难免百感交集。

      阔别多年,本以为是天人永隔,曲灵枢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次见到自己的师父。他一时难掩内心的狂喜,抑制不住涕泪横流,语出哽咽。适才得见天日的曲素问倒是稍显平静,神色中虽然激动欣喜,但隐隐透露出一副意料之中,尘埃落定的感觉。

      曲云清温言安慰了两人几句,吩咐他们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日开始重整门派弟子。他叮嘱完毕,便感到一阵困乏,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寝房。在自己的意识中,曲云清并没有离开此处太久。但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曲云清明白自己实际上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当他再次重临故地,发现屋内摆设一应具同往昔,哪怕是茶盏的位置都与从前并无二致。

      他缓步踱入室内,看见案几上的白玉花瓶中还插着新鲜的梅花,疏影横斜,错落有致。

      不知为何,这相似的情景却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是物是人非。曲云清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下意识的走至床榻前。

      只见雪白的被褥上星星点点缀着血痕,曲云清心头猛然一惊,恍惚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瞳孔收缩,双眼死死盯着被褥上的痕迹。紧接着抬手在空中一抹,一道水镜赫然浮现。

      凭空化物,以死赋生。原本是神族才有的天赋法术。曲云清不过是仙身,自然没有无中生有的本事,这一手不过是化用了空气中游离的水属性灵气。

      但对灵力如此得心应手的细致操控,就好比一个人用铁钎夹着绣花针穿线。并不是单靠修为高就能轻易做到的事。可见曲云清虽然当年重伤乃至身陨,可眼下修为仍旧是了得。

      水镜中的自己的面容虽然因为光线昏暗而显得模糊不清,但他仍旧一眼辨出自己早点被师傅在额间点下的固元印已经消退不见。

      此印令他难以动情,令他多年恪守己身,虽说随着修为精深限制会越来越不明显,但是他素来清心寡欲惯了,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破印的一天。

      曲云清伸手轻触额头,目光再次落在床榻上疑似女子落红的痕迹,心里一瞬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篇女攻文。床上的血不是女主的。至于男主为什么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一是女主为他整理过,而是他都成仙了,一点小伤不在话下,分分钟就会痊愈。
    所以他以为自己无意识下夺走了女主清白,虽然匪夷所思,但其实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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