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54、54食言

　　54食言

　　“谁的孩子？”把鸠梦拉入僻静地方，囡女问她。

　　“我不能说。”

　　看她默默垂泪的样子，囡女心下也不落忍。鸠梦曾是囡女守过夜的女孩，哪知那晚遇上的恩客，竟是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伤了她，让她下面不断流血，那时正赶上囡女在医馆帮忙，偷学了点东西，及时的把鸠梦救了回来，她一直对囡女感恩戴德。

　　“你打算怎么办？”

　　鸠梦捂住了脸：“我不知道！囡女，你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你在也许不会——”

　　“你是生还是弃？月份不大，我可以试试。”

　　“我不知道。”鸠梦本是个懦弱的女孩，按照囡女的性子，这样的人是不会和囡女走得太近的，可是禁不住她总围着。

　　如果那时，小鱼黏她黏得紧了，她也会无法拒绝。

　　“就算嬷嬷同意你生了，就算阁主同意了，如果是女孩，你是让她入寻芳苑还是附雅楼？如果是男孩，只能去眼波馆了。你想让你的孩儿有怎样的出路？”

　　“你不也是嬷嬷带大，自由自在无人管束——”

　　“我已经出阁了——”

　　鸠梦陷入沉默。

　　“想好就来找我——”她走了出去，回过头，正看到鸠梦蹲在地上抹着泪。突然，就发现，原来自己竟如此残忍——

　　刚想回自己的小院，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下院跑，进了自己的小屋，里面没有人，看样子并没有人住进来过，东西还是原封不动的放着。她蹲下身，去扒床底，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条粉牡丹裙，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条粉牡丹裙，会惹祸的裙子，竟不见了！正胆颤着，一个人走了过来，他步子很轻，仿佛没什么重量，囡女转头看去，却是出爻。

　　“就知道你在这儿——”现在的陈凝王气色比先前好了很多。

　　“你怎么？”

　　“你深夜离开王府，这么久了还不回去，我担心你。”他语气依旧柔和，囡女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是多了阴郁。

　　“也不必你亲自来接，我自会回去。”

　　“你会吗？”

　　这问题一下子顶到了她的嗓子眼，她今日也许不会。一时语塞：“我——”

　　出爻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伸出了手：“走吧，车等很久了。”她心生忐忑，眼望着那只手，迟迟不肯去接，终于还是出爻忍不住了，过来拽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被拖着离开了怜伶阁，她的脚虽然跟着，走着，却不像自己的。

　　现在的出爻，和那时的出爻不一样了，就如同，再次回到怜伶阁的她，也不一样了。

　　面对面坐在车里，她故意找了段距离，远远的。

　　“你在躲我——”不咳的出爻，说话底气不足，总有些病弱在里面。

　　囡女抬眼看他，也不否认。

　　见她态度坚决，出爻也来了气：“你可知，我陈凝王府的车在怜伶阁门外候着一小时会引来多少闲话！”

　　听到这里，她合了眼，心痛不已，再睁开眼，神色变淡了：“这话是陈凝王说得，出爻不会说。”

　　也发现自己说话重了，缓了语气道：“我很怕一个人在王府里，等你，很怕，你突然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她探过身子，突然像是要深入他心底一般的问道：“你为何有这种感觉？是预感？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越走距离越远了？”

　　陈凝王杵在原地，死死的瞪着囡女，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孩子一般赶忙把那些想藏起来的东西挡住：“你在胡说什么！”声音在抖，他从不知道，囡女竟如此可怖——刚刚的她，仿若一下子钻入了他的身体里，把他全部拆析了！

　　直回身子，囡女悠悠道：“我答应过你的，要救你，要陪着你，我不会食言的。”

　　车子还未到陈凝王府，就被截了。宫里的侍卫跪在车下道：“陈凝王，小的奉旨接您进宫一趟。”大概有十五人的小型卫队，把车围成圈，看那架势，不让他的车改道是不行的。

　　出爻瞧了一眼囡女，把手扣在她的手背上，道：“你先回府吧，我去去就回。”

　　她把手抽出来，反扣在他的手背上，语气坚定：“我陪你一道去，有我，你如果咳嗽得烈了，还有个照应。”

　　没想到她会如此，出爻回过脸，与她对望，在她眼里，没有退缩不许胆怯，唯有坚定，想到她刚刚说的话，似有所觉悟，只好允了她：“好吧。”

　　深夜召陈凝王进宫，所谓何事？她余光瞄去他的侧颜，见他眼圈又重了，应是夜里睡眠不好，熬得。心里后悔刚刚自己的话太重，不该用那样的字句去吓退他。可是她也开始慢慢的体会到一点，她与出爻，已经渐渐的由爱情转变为亲情。

　　她对他，更多的是责任。

　　他忽的看向她，眼神里尽是控诉：“你刚刚为何要气我？”

　　想他病痛折磨，心软了很多，语气也不如先前硬了：“是我言语重了。”

　　拉过她，把她全部包裹在怀里：“那些距离由我来消，你走我便赶，你跑我便追，虽然我身子弱，可只要你肯等等我，总能不会拉下。”这一席话，真真让囡女心里绞痛得厉害，他一个堂堂陈凝王，身份尊贵，竟在她面前把身份降得低了又低，她怎忍心呢？闻着他身上的刺鼻药味，点点头道：“以后我不会再做让你焦虑的事。”

　　从问之惬那里得知出爻的患病原因后，她又重新把《问医》从头翻了遍，《问医》本是五千年前大祭司芙蕾雅身边一位侍女所写的书，那侍女位于大祭司七十二位侍女之首，擅医，现在还有一些医馆供奉她，视她为医神。在最后一章，有一段记载鲛人施巫的文字吸引了她。看情形，应是鲛人在施行活死人之术，活死人之术是从眉心灌入药剂，让药与颅内结合，从而让魂魄与□□融在一处。她仔细揣测薇拉为何单单教他在出爻额头点针的方法，定然是内含玄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目光已经在出爻的眉心盯了许久，他轻咳一声：“怎么？我脸上沾了米粒？”倒是有些调笑她的意思。

　　囡女用手擦去他额上密汗，指尖落在他的眉间：“这针点，让你愈发——妖媚了些。”琥珀时的出爻，虽有病相，却云淡风轻，身体半透，在囡女眼里像是浮云停顶，没有声息，自得一片阴凉。现在的出爻，有了身体，有了真实的样貌，那双淡绿的眼，犹如琥珀，尖细下巴，清萧脸颊，眉如细叶，眼如摆船，眼睑下两片淡红和阴影，配上苍白脸色，和眉心上的一点红，真就组成一幅妖异样子。

　　听到这话，出爻不怒反笑：“如果这点落在你眉间，我肯定是不及的。”

　　说笑着到了议政厅。几个宫人等候多时，车子停了，刚忙过来搀扶他，为首的一个宫人，身穿一件藏蓝袍子，袖口纹着斑雀，年纪四十岁以上，相貌清秀，应是国主身边的管事，他见囡女跟了出来，道：“今日只可陈凝王一人入内，他人在外等候！”

　　出爻正要让囡女回车，囡女上前一步道：“小的是陈凝王的助理医生，王他身体虚弱，如果我不在身边，恐怕会影响他议事。”

　　听闻此话，管事也有些犹豫。

　　听得里面一声洪亮：“季悬，让她也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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