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23、23失了魂灵

　　23失了魂灵

　　躲在一处无人的地方，她小心打开盒子，见里面的裙子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心里把东裕骂了个痛快，等她再把裙子放回去时，发现盖子竟然盖不上，估计是刚才撕扯时，弄坏了。想回自己房间把盒子粘好，又怕盒子大太过招摇，不好解释，于是找了一个小洞藏了进去。她匆匆的回去找来胶水，回来时，盒子竟然是开着的，盖子也歪到了一边，心里纳闷，想想或许是自己没盖严实，没做他想粘好盒子后就去交差了。

　　远远看去，十三姬正坐在亭中，盯着一株牡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小声走上来，生怕弄出什么杂音吵了花魁。台阶刚上了一半，十三姬悠悠道：“取来了？”

　　“啊！是！”

　　“我看看。”一提到裙子，十三姬这才有了精神。囡女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把盒盖拿走，等十三姬取裙子。等了半天，十三姬也没有动静，过了一会，那双白如凝脂的手抚上裙子边缘，道：“不错，她为我挑的色从不出错。”

　　想到刚刚掌柜说国后殿的绣制，她已猜到这裙子是谁为十三姬做的了。她没爱过哪个女子，想着，这种情感，应与一般的男女之情差不多些，但是一路看过公主与花魁，中间总有一股子牵肠挂肚和百转千回，似是这份情感，今日也许浓情蜜意，明日也许就会烟消云散一般。她也不知这是何故，也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试一试吗？”

　　十三姬那双大眼嗖得抬起，像是被人点醒了，随后又垂了下去：“不了。”

　　囡女暗自纳闷，新衣到了，哪有不试的？看这个销魂人儿又坐回原位，眼睛看向亭外的花团锦簇，神情却有些伤感，好若谁都不能把她从那些哀哀怨怨里捞回来一般。于是囡女也随着掉入了十三姬设的诡异氛围里，不得脱身。

　　是不是花魁的位置要没了，她在担心这个呢？

　　“我听说最近宫里正流行惊鸿妆，我给姐姐试试啊？”她试探性的问道，语意里里外外试图讨得十三姬欢心。

　　“你要给我化惊鸿妆？！”十三姬白了一眼囡女，意思是你一个色盲还要拿我练手吗？

　　心中暗自感叹——美人就是美人，这白眼也翻得着实好看。囡女这心理活动像极了一个变态狂热粉，跑到十三姬前面，单膝跪在地上，仰脸瞧着对方，露出憨笑：“姐姐是不相信我吗？你不觉得色盲化妆更有趣些？”

　　被她这个执著劲儿弄笑了，想到囡女突然成了色盲，也是可怜，心下一软，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变着法的哄我开心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不喜欢和别人一样，你给我化个不同的吧。”

　　“那我化完再起名字——”

　　把十三姬原本的淡妆擦了去，打上粉底，蘸满腮红在十三姬的脸颊两侧扑个满，然后问道：“淡黄色的眼影在哪儿？”

　　“梳妆台的抽屉里。”

　　找到淡黄色眼影，还未开封，崭新的。

　　“上个月颜乔公主那边送来的，我还未用过。”

　　“颜乔公主也是懂你，知道什么颜色配你。”

　　听到这话，十三姬笑了一下，那一下盛满苦涩：“也许吧，她那人脾气火爆，容不得一丝委屈，像个男子。”

　　“但是对姐姐倒是很心细的。”

　　“其实，我与她性子还是有些像的。十七岁那年，我成了怜伶阁的花魁，那一日坐着花车游城。与她骑着的骏马撞了个对脸，她气得皮鞭子甩飞马夫，非要我出来跪下赔不是，我这性子，也是倔强骄傲，死活不肯，她跳到我的车上，双眼瞪得老大，瞧我半天，竟半句话未说，驾着我的马，连带着车，把我拉到了荒郊野外，扔下我一人跑了。”说到这里，她低头含笑：“我对她说——如果我没死一定找她算账。后来我从那野外逃了出来，这帐到现在也没算清。她是公主，诫兰国最受宠的女孩，我呢，说到底也是个侍奉各种男人的妓。”

　　“姐姐莫要贬低自己，你是花魁，怜伶阁最美的女人！”

　　十三姬回眸看着囡女，眼里尽是哀愁：“这个名号我霸占了十年，也该是易主了。”

　　这话，囡女也是无可反驳，花魁到了二十七岁就要卸任，也是怜伶阁百年来的规矩：“姐姐，往后你有何打算呢？”

　　“丢了花魁的名号，这怜伶阁我是呆不得的。”

　　“公主呢？”

　　“她知道我舍不得这里，只说让我在这儿住着，无人敢惹。可我这没了毛的凤凰不愿被些鸡看着笑话，也许我会归隐山林吧，毕竟出过阁的女子，在民间不是那么好过的。”

　　听十三姬说着，心里泛起凄凉，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只是在她额头上轻轻划下一笔：“好了，看看镜子。”

　　镜中的十三姬，额间一抹红色线，两眼上淡黄眼影显得双眼澄清又明亮，两颊的红，满满的，让她既娇艳又别有风味，和平日里那个悠然素雅的女子截然不同。

　　囡女两手按在十三姬的双肩上，道：“姐姐既然现在还是花魁，就拿出花魁的气势来！给那些山鸡瞧瞧！”

　　十三姬看着镜中自己，捂着嘴巴，眼里的泪散成了一摞摞的雾。

　　那一日，十三姬听从了囡女的话，换上一件大红长裙，走出了院子，在怜伶阁的中院坐了坐，又去了翁衔街逛了逛。整个京城的人都沸腾了，男人女人争先恐后的要看她，男人被她的美艳惊扰，女人为她的妆容神伤。

　　回去下院的时候，再次路过花赏的院，她想去打声招呼，却见那丫头和化妆师聊着什么，她总觉得花赏的化妆师有些异类，手指那么粗，哪里像是拿着笔刷在女人面上轻轻描绘的手？可惜她现在色盲，就算花赏敢让她化，她也不敢轻易动笔，这么想着心里多了一茬荒芜。越过花赏的院墙，再回头去看后面十三姬的牡丹亭，她想象不出，那个亭子里没有了这娇美人的情形，一定是离了叶的树枝，干枯，无味，失了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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