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12、12试妆

　　12试妆

　　回到了怜伶阁，日子如常，她没再见过出爻，也未遇问之惬。

　　怜伶阁养着好几百号的人，占地面积大，一共有四大分布，寻芳苑、惊梦园、附雅楼和眼波馆。寻芳苑是一些出了阁的妓女们呆的地方，它又被分为上院和下院，上院住着当红的姑娘们，下院住着奴婢们，也是怜伶阁占地最大的地方。惊梦园，地方不大，戏班子都在这儿，剧院也设在这里，也有单纯的想听一听小曲的客人，或者戏曲迷，一般都会来这儿，惊梦园的角儿们有的比外面的一些梨园的当红名角儿还要出色。而附雅楼是专供嫖客挑选姑娘的地方，摆设一些舞台，姑娘们跳上一段舞，处女的拍卖会也都在这举办。附雅楼也住着一些不会出阁的姑娘们，皆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的，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陪一些文人雅士品品茶、听听曲儿、吟诗作对或者抚琴一首。而眼波馆就是男妓的处所了。怜伶阁，名字听着地方不大，实际上它大约有一个城镇那么丰满。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诫兰国本就是五国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古国，发展到如今语言遣词造句还沿用古语，人们的穿衣打扮还是旧时风貌，算是五国中最固执的一个了。而怜伶阁的古风古貌，也深得诫兰国主的心，已经成了国家的一个特征。

　　巫术，在五国中盛行，诫兰人善使术，术并不是阴邪门路，都是活人为了纪念死人掌握的一些技能，和巫全然不同。诫兰人成年后会骑马四处游历一番，虽固执也不乏一些热爱自由的心，虽是比昆国的附属国，几代国主也在努力挣脱比昆的管制。毕竟他们一个上千年的古国，受困于一个短短百年的新国，总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最近，老国主立嫡的旨意始终不明确，几位皇子也是蠢蠢欲动，国内也有些民心不稳的趋势。

　　她在下院安生着，眼瞅着八日——小鱼的拍卖会步步临近。

　　“囡女！你这么回事！竟把红色袜子和我的白裙放在一起洗，现在裙子染成了粉，这事儿你说怎么办吧！”采筱的丫鬟叫采筱去试妆的时候，囡女正被一个新出阁的姑娘揪着领子骂着。

　　我的名字叫——聆音，他给我的！囡女差点冲口而出。转念又觉得无意义，她默默受着，也不吭声。她的眼早已没了颜色是真，错在她也是真，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幸好，洗衣，失了颜色也就只会犯这种小错。但是采筱丫鬟的要求让她心惊半截，脚下一滑差点把盆踢洒。

　　不辨颜色的眼睛，要给人化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幸好这人是采筱，如果是花赏，她不敢有半点差池。低头跟着采筱的丫头进了上院。与下院的朴素简陋不同，上院的院落楼阁造景都用了心。穿过月牙拱门，途中路过花赏的住处，头牌的住处就是与他人不同，心思都是细腻的，连种植的花草都是幽兰，为了凸显花赏身上的幽兰一般的清冷气质，实际上，以她对花赏的了解，那丫头并不喜欢幽兰，更爱牡丹。

　　远远得就看见花赏倚在栏杆处闭着眼，有一位化妆师给她画眼妆，那人面生，在下院化妆师住的地方也从没见过，不禁多瞧两眼——胳膊粗壮，手指粗短，并不像是做这方面工作的人。

　　花赏的院子挨着君求的，刚已入院就闻到了阵阵蔷薇香，君求喜欢玫瑰，可惜玫瑰无味，只好在院子里种些蔷薇，屋子里的花艺布置都是玫瑰。早晨六点，正是梳洗打扮的时候，丫鬟一趟趟的换着样的往里面送衣服，君求对穿衣打扮要求最高，比些其他姑娘挑剔了些。

　　她心里沉着，也暗自庆幸叫她来的不是花赏也不是君求，而是要求最低最单纯的采筱。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的法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采筱的院子，院落各处种满了薰衣草，恨不得填满每个空隙。采筱的确喜欢薰衣草的，那丫头说过薰衣草助人入眠，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夜里怎么就睡眠困难了？

　　“小渊姐姐最近辞了几个化妆，花赏和君求倒好，人脉广，很快找了合适的，我这儿还空着呢，只好求助你了。”

　　一入屋，两脚还没站稳呢，就听采筱抱怨。

　　丫鬟送来化妆箱，打开，她一眼望去，顿时脑子嗡一声，色盘里的颜色，浅的是白，深得是黑，中等色的是灰，眼影盒上是不会表明哪个颜色叫什么名字的，这一点要比腮红和阴影粉偷懒很多，要如何分辨呢？

　　“拍卖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采筱比量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在镜中转了两圈：“准备什么啊？就那样呗，场地都是现成的，人员就那些。”

　　“场景不用布置吗？人员不需要调配吗？你想得可简单。”

　　索性一屁股坐下，赌气一样的下巴卡在桌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这个表情旁人做了有些做作，采筱做了，就多了几分娇俏：“那要怎样？我什么都不会，嬷嬷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我吗！给我弄个这么大的麻烦事！”

　　“你真真不懂事，嬷嬷偏爱你才把这个工作交给你，其他人挤破脑袋都要抢的机会，在你嘴里怎么就那么——”

　　“我不想做！烦！”两腿一蹬，耍起了脾气。其实，采筱虽没心机，但是人并不傻，哪里看不出这个机会难得，嬷嬷是对她偏了心，但她对自己也的确认识颇深，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组织活动的材料，没那个才能。

　　“和嬷嬷说去，看你敢不敢？！”

　　听囡女这么说，采筱才把性子收了收，抬眼巴巴的看着囡女：“这种事交给聪明伶俐的花赏和君求就好了，干嘛折磨我啊？交给你也行啊。”

　　她当然明白嬷嬷的弯曲心思，但是那些话说给这傻丫头听，她说得明白，这丫头未必能听得明白，懒得浪费口舌，举起色盘：“你今日想化成什么样？喏，挑个颜色。”

　　“我看花赏那个新化妆师的落梅妆就好看，你也给我弄一个吧。”

　　如果仅仅是落梅妆，倒也容易，就是在眉间点几个点，画个花朵。其实落梅妆挺适合采筱，她上妆就是御姐，浓烈些倒也般配。

　　“你想和花赏化一样的？”

　　“不不！还是要有不同！”

　　怜伶阁的姑娘们，百花齐放，最忌讳撞了衫，妆容一了致，生怕被别人说东施效颦，模仿对方什么的。

　　推开眼妆盒，把腮红和阴影粉、口红拿了过来：“我今日就用这三样，给你化个绝对不会撞的妆容，独一份！”

　　最后三字真是打动了采筱，马上让后者笑逐颜开：“囡女最有本事了！”

　　心里默默叹口气，这丫头哪里知道她这也是被逼无奈，眼影没有标记颜色名称，腮红和阴影粉口红都标记了啊——

　　这天，采筱的落梅妆惊艳了整个怜伶阁，把其他姑娘都比了下去，囡女只用三样东西——腮红、阴影粉和口红就让所有姑娘黯然失色，采筱笑傲了那一天的寻芳苑，甚至有宾客为了一睹采筱的落梅妆出了大价钱。

　　对于囡女来说，只不过小事一桩，也算是逃过一劫。晚间，她刚把衣衫从绳子拿下，采筱提着裙子就跑了来，张口就是焦急：“坏了坏了，囡女！出大事了！”

　　什么事竟能让头牌跑来下院？一般小事，都会打发丫鬟的。不过，采筱向来性子急，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怎么？”把衣角一揆，一折叠，放入衣篮，耳朵听着采筱，动作未停。

　　“这落梅妆闯了大祸！”

　　“什么祸？你把花魁比下去了？阁主要拿你是问？”

　　“别说笑了！其他人问我这妆是谁化得我都没说——”

　　瞧了采筱两眼，这种女孩子的小私心，她也明了——唯恐其他姑娘来找她化这妆，把自己比了下去。

　　“可刚刚是——颜乔公主的随从，特意来问，我不敢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