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亦生欢浊意流年》琼川

112、112来不及再见

　　112来不及再见

　　在囡女和颜乔的震惊中，十三姬甩开长袖，跃上大鼓，赤着脚，向国后国主鞠躬，那美妙如琴音的声响起：“长音回望，余舞未尽，十三姬为使臣献舞一曲，曲名《送君行》。”今日的她，身穿一件鹅黄色的长裙，粉色丝带系在细腰上，头发只简单挽个髻，穿着并不华丽，却如仙人下凡一般，清新美丽，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目光环视一周，最终在颜乔身上轻轻的落了一会，像是看书时遇到了重点，于是拿笔画上了记号，颜乔回视对方，目光碰在一起，仿若被时间耽搁了太久的重逢，应惊喜，却更多是遗憾。

　　鼓点响起，十三姬长袖如同雪球甩飞出去，那细腰在空中画出一个弧，仿佛倒扣在天上的月亮，如此明亮耀眼，囡女在台下聚精会神的看着，十三姬的美好，就是她心中永远唯美的梦境，她始终不敢相信世间有这般美好的人儿存在，无论是谁与十三姬接触，都会以为梦一场，不肯醒来。

　　曲终——

　　囡女最先鼓掌，剩下看得痴迷的人这才想起要鼓掌，颜乔坐在一旁，没有动作，目光阴郁，似有心事，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也不敢问，只能等着结束。

　　屈向又站起了身：“十三姬乃怜伶阁第一舞姬，也是当真无愧的花魁，全京城的男人，为了见她一面，豪掷千金也在所不惜。不知十三姬，在场的人中，可有你的恩客啊？”

　　囡女马上警铃大作，担忧的看向十三姬，也终于明白屈向让十三姬歌舞助兴的目的——要让颜乔难堪！而身旁的颜乔早已握紧拳头。

　　十三姬抬眼，微微看向在座所有人，轻轻扫过颜乔，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那轻的彷如拾起地上一片叶，摘掉一片花瓣，用的力度，几不可闻。她嫣然一笑，人都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囡女过去不曾体会，此刻却体会深刻，真真是美到极致，辞藻不可言说。

　　“奴家的恩客，已然忘了，她忘了我，我也忘了她，什么模样，早已模糊——”像是一曲琴音，奏响在心尖，十三姬的声便是如此的，不卑不亢，就是在如此隆重场合，她如此身份，也未屈从半下。

　　颜乔抬起头，猛地看向十三姬，屈向愤恨的瞪向颜乔，也是气急，转而对使臣说道：“我听闻忒罗国有一种烙脚舞，在滚烫的铁板上跳舞，舞姿极其美艳，不知使臣可否愿意一见？”

　　“哦？三皇子竟知道我们这种舞蹈？”使臣听了，也是来了兴趣，毕竟是以残忍狠毒为名的国家，这样的舞蹈在他们国家还是很出名的，虽然跳过舞的人非死即伤，多年前盛极一时，因为新国主仁爱，取消了这种残忍舞蹈，才渐渐消退热度。

　　美人因为热烫，在铁板上，痛苦的样子，谁不想看呢？而且使臣也是喜悦，国主也并未阻止：“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十三姬听了，脸白了一圈。

　　有人端上来一个长铁，放在火炉上，烤着，那热度，慢慢让屋内温度提升，三皇子冷凝着颜乔，等她露出马脚。

　　囡女心中悲苦万分，她万万不愿十三姬受这苦，她清楚，此时最痛苦的人莫过于颜乔，公主已经把后槽牙咬出了血。

　　直到铁红了，十三姬缓缓走了上去，颜乔正要站起，被囡女死死按住了手腕，颜乔悲愤交加，转头去看囡女，她眼中的情感不比自己少：“长音回望，余舞未尽，是她送给您的话，您可懂其中含义？”

　　颜乔反握住囡女的手，抖着手，颤得让囡女心痛的不能堪受一般。

　　十三姬站在那烧红的铁板上，一个微笑慢慢浮现在那张脸上，并无半点痛苦之色：“不知可有人听过《送君行》的歌词，奴家从头讲起——常悠悠暮霭霭，君在山侧，妾立崖边，望花败花落，思镜中水月，叹一世音尘断，却从不道再见，从不道再见——”那音，婉转，悠然。

　　听得颜乔泪早已滑下眼角。她长袖一抛，像是绣球从袖管飞离了手掌，在空中跃起，腿一弯，如同飞鸟一般，脚落在烙铁上，刺啦一声，皮肉烧着的味道，充斥满屋。

　　囡女最终站起了身：“诸位皆知我的出身，我与十三姬有些交情，可否上前说句话与她？”

　　还未等国主开口，她已经径直走到十三姬面前，看她那双皮开肉绽的双脚，心下痛的不行，十三姬见了她，了然的笑了笑，点点头，似是允了她接下来所做之事：“谢谢，聆音。”

　　聆音流着泪，抽出佩剑，直插十三姬胸口，一剑毙命，一点喘息都不留，不想再给对方丝毫受罪的可能。

　　十三姬倒了下来，从烙铁上摔了下来，被囡女一把接住身子，血溅了她一身，场面一时失控，大殿之内立即乱作一团，她抱着十三姬的尸身，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世界在那一刻，停了，回头去望颜乔，颜乔早已失了魂，拖着重步，向她走来，还来不及，囡女被侍卫团团围住，几十把剑指向了她。

　　栽毁跳下看台，去护囡女，被囡女喝止：“住手！”扔掉剑，跪在地上，被一拥而上的御前侍卫按在地上。

　　“御前用剑，聆音你可知是死罪！”屈向大喝一声，对于他来说，伤不到颜乔，灭掉囡女也是没白忙活一场。

　　“十三姬是我的姐姐，我不愿她如此受苦悲惨，臣知罪！”她跪在地上，并不辩驳。

　　陈凝王出了席：“她应是一时糊涂，并无二心，何况只是杀了一个歌姬而已。”

　　东裕走出席位，跪在地上，与囡女跪成一排：“国主，聆音大人，姐妹情深，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望您看在她这份深情，饶过了她。”

　　资涤也与其他几个站在颜乔这边的几位大臣跪下求情，大殿上跪了一片。

　　见这架势，屈向再想添油加醋火上加油也是不敢了。

　　国主见了，站起身，心下是不想失去囡女这员大将的：“聆音这是做什么！搅了使臣雅兴！”把罪责减到最小，推给了使臣。

　　使臣在一旁道：“聆音大人，应是一时糊涂了，她曾救过我一命，今日之事便算了。”

　　“还不快向使臣谢罪！”听到父亲这样的话，颜乔放下心来，

　　“谢使臣宽恕之罪——”囡女磕头谢罪。

　　有人要拖走十三姬的尸身，被囡女一把抓住了手腕，死死不肯放开，陈凝王气急，他走过来就要扯开：“你这是疯了吗！”

　　囡女回身对国主道：“请国主给她一个好的安葬！她虽出身低微，可是人善心诚，莫要革席裹尸，她倾国倾城香消玉殒不该如此下场。”

　　信旸君从囡女的几句话中，想起了嬷嬷，旧愁涌上，心口难平，沉痛一句：“她的事，你来弄吧！”

　　囡女重重磕头，起身，回身去看颜乔，看她站在一边，魂魄早已分离，木讷的看着她拽着的十三姬，情有多深，心就有多痛。囡女从不知人间深情，如此这般，百折千回，曲终人散，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东裕扶起囡女，轻轻说道：“松了她吧——”

　　囡女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拽着十三姬的手腕，指尖都坚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