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3、误会

　　立泽高中分为东西两个校区，西校区为教学区，包括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以及操场。东校区为生活区，包括男女宿舍以及学生服务部。医务室隶属于学生服务部，表面上称为医务室，其实是一座独立的三层建筑，配备专业的医疗设备与医资力量，医疗水平在各大中学中无人可比。
　　教学楼和图书馆位于西校区的东部，三层有一条空中走廊连接两栋建筑。从图书馆南门需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才能到达医务室。
　　立泽高中以校园环境优美而闻名，学校总占地面积近10万平方米，被称为“花园中的学校”。
　　而校园面积大也有一个缺点。许景昀所在的高一年级位于教学楼的四层，从这里走到医务室的确称得上是长途跋涉了。
　　许景昀走在林荫道中，人明显已经撑不住了，脚步沉重，汗水湿了一层衣服。四月清晨的风还是透着一丝凉意，顺着领口钻进去，让人忍不住发抖。男生扯起一抹苦笑，刚才还和纪衡开玩笑，自己还没走到医务室就先痛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现实。
　　“请问张医生在吗？”许景昀敲了敲门。
　　“在，请进。”
　　男生推门进去，张卿瑞正埋头整理资料，抬头见是许景昀，有些惊奇，推了推眼镜，开口道：“景昀，你怎么来了，脸色这么不好，不舒服么？”
　　“没有，不是我，我们班的同学不舒服，所以想请张医生去教室看看。”
　　“我说过了，景昀，不用那么见外，叫我名字就可以。你的同学哪里不舒服？”
　　张卿瑞是许景昀表姐苏晴的大学同学。因为表姐家在远郊，中考时她考上了城里的高中，所以高中这段时间她就借住在许景昀家，那时他正上小学，两个人格外亲密，比亲姐弟关系还好。张卿瑞在学校也可以算是一位风云人物，温文尔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像是从漫画里走出的少年，即便他一直喜欢着苏晴，也有许许多多少女心生爱慕，可偏偏苏晴就是对他看不上眼。听说他毕业之后在立泽当校医，苏晴特意嘱咐他照顾好弟弟，张卿瑞也有时候到教室找许景昀，同学基本都知道他和校医很熟。
　　“他胃痛，吃了药没有效果。疼的很厉害，没法过来，所以想请您去一趟。”男生说着，慢慢转移重心，右手撑在桌子上，稍稍缓解脚踝的疼痛。
　　“嗯，别担心，稍等一下我马上跟你去。”说着站起身去收拾东西。
　　许景昀微微松了一口气，活动一下脚踝，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皱眉，却暗自告诫自己必须坚持住，待会还要走回教室，而且不能让卿瑞哥发现，应该会更辛苦。

　　张卿瑞身材极为高挑，比许景昀还要高出半个头。身高腿长，平时他走路的速度许景昀勉强能跟上，现在因为有人等着就诊，张卿瑞更加快了步伐，很快把男生落下了不少。
　　“景昀？”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张卿瑞疑惑地回头，看见男生在几米远的地方，撑着墙，体力透支的样子，展开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是我走的太快了么。你能跟的上么，我想你的同学还等着，咱们快一点比较好。”
　　许景昀看见张医生回头，连忙脱离开墙壁的支撑。咬了下唇，小跑几步跟上去，“是，没事，我跟得上。”
　　许景昀几乎是一路跑着，中间好几次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终于走到教室，男生已经满身是汗，腿微微发抖，站都站不住了。
　　顾本季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景昀的异样，忙着帮医生给沈安做检查。
　　看着女生围在沈安身边忙前忙后的身影，许景昀叹了口气。用完了，就这样被丢掉了。
　　男生撑着桌子慢慢走回座位。真的，好累。
　　“你说他是打篮球的时候忽然开始胃疼的？”张卿瑞听了顾本季的叙述有些疑惑，接着问沈安，“那你是不是受到了外力冲撞？”
　　未等沈安回答，有一个声音响起，“我打球的时候打到他了。”
　　“什么？”顾本季惊奇地叫出声，看见前桌的男生已经转过身，垂下眼睑，轻轻开口：“我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腹部。”
　　张卿瑞也皱了皱眉，问沈安：“是这样么？”
　　沈安只是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有胃病，和别人无关。”
　　“外部大力撞击很有可能导致胃出血，必须要通知你的父母，去医院治疗。”
　　“别告诉他们。”沈安抬起头，语气有些急促。张卿瑞默默叹气，在寄宿学校这样的事很常见，家长通常都是工作繁忙，把孩子扔在学校就撒手不管。
　　沈安看出医生的犹豫，继续说：“不用去医院，已经好多了，我回宿舍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着这孩子让人心疼，张卿瑞也不忍坚持 ，说道：“那你先和我去医务室挂点缓解疼痛的药，如果 有效就不用去医院了。”
　　沈安点点头算是同意，凑在还有些愣愣的顾本季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好好上课。”然后任由张医生扶着走出教室。

　　周围安静下来，教室里剩下的两个人都沉默着，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许景昀觉得似乎过了很久，顾本季才开口：“你是故意的么？”没有起伏的冷漠语气，这次她是真 的生气了。以前虽然烦他，但是一直认为这个人不错，没想到他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不是。”男生没有动，依旧将头埋在双臂间趴在桌子上，淡淡地说。
　　“希望如此。”
　　许景昀感觉背后发凉，那里大概就是女生冰冷目光的落点。背对着她都能想象出她脸上愠怒的表情，果然，她大概是不相信他的。
　　上课时间越来越近，有同学陆陆续续地回到教室，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大家谈论的焦点大多是早上的篮球比赛。
　　看着纪衡走过来坐在旁边，许景昀撑起身子坐直，“赢了吗？”
　　“那当然。”纪衡发梢被汗水打湿，正扯着衣领擦脸上的汗。
　　许景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张纸巾“不错啊。擦擦汗，小心着凉。”
　　纪衡接过，转头看他一眼，“还说我，你呆在教室怎么还满头是汗？”
　　“我…我只是有点热。”许景昀不自然地笑笑，随口遮掩过去。
　　顾本季在后面听着，心里冷笑。呵，谎话还真是随口就说啊。又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卫生老师，站起身“刷”地将窗户打开。
　　冰冷的风呼啸着涌进，窗帘随风被掀起。许景昀坐在窗边，身上的冷汗被寒风一激，忍不住发抖。
　　“喂，你干什么啊！”周围响起一片抱怨声，纪衡转身质问顾本季。
　　女生抬头瞟他一眼，“你看看在查卫生，不开窗通风，会扣分的。而且，这位同学刚才不是还说热么？”
　　纪衡还想再说什么，被许景昀打断，“她说的对，为了班级荣誉，忍耐一下吧。”
　　纪衡白他一眼，心想，是你忍还是我忍啊，不知道谁坐在窗边。

　　在寒风中上了两节课，第二节课下课纪衡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把窗户关上了。可还是晚了，从第三节课开始许景昀就渐渐撑不住了，头昏脑涨，浑身发冷，最后终于还是放弃听课，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
　　唉，这次可能真的要生病了。男生心里想。
　　午饭前最后一节课是物理，整个上午顾本季都心神不宁，一抬头就能看见前面趴在桌子上的身影。明明是他错在先，怎么会觉得有点后悔。他不会真的病了吧。我这是在担心他吗，不不不，大概只是...有一点点罪恶感。
　　顾本季烦躁地摇摇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索性转头看着窗外，让那个身影在视线中消失。
　　“到谁了？许景昀你不舒服么？那后面的同学来回答一下。”物理老师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本季整节课都处于梦游状态，老师讲的课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听到老师叫许景昀的名字才回过神，却立刻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可现在她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好站起来僵硬地杵在桌边低头沉默。
　　这时却看见前面的男生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声音比平时略显低沉:“老师，我没事。”
　　讲台上的老师反应了一会，才明白男生是要回答问题，开口道:“呃...那许景昀你来回答吧。”
　　“物体先做匀加速运动，达到额定功率后，做加速度减小的加速运动，最终F力减小至与阻力相等，物体达到最大速度，并以此速度匀速运动下去。”
　　“好，完全正确，请坐。后面的同学也坐下。我们接着看下一道题。”
　　顾本季现在才知道老师问的大概是额定功率启动运动过程。就算她知道问题也答不出来啊。这个人的脑子是什么做的啊，回答问题也要抢。
　　女生有些泄气地把头靠在窗台上，才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
　　等等，他刚才，是在帮我？
　　物理老师在下课铃声响过五分钟后，才心满意足地宣布下课。同学们抱怨着冲出教室。“不知道中午最后一节课不能拖堂的吗，晚一分钟就得多排十分钟队啊。”
　　顾本季故意放慢速度，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前面的男生却依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女生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了几步，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见男生闭目趴在桌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又可能身体不舒服，微皱着眉。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
　　其实许景昀长得也不错，像刚才那样的事，也不是不感动，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喜欢他呢。大概是一开始就喜欢沈安，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今天的事是她错了吧，轻轻走到男生桌边，弯腰凑近，思考着要不要说一两句关心的话，道个歉。
　　许景昀似乎感觉到女生的目光，睫毛轻颤，睁开眼便看见顾本季的脸近在咫尺。眼神有些迷离，反应不过来，是梦还没醒吗，还是病得出现了幻觉。自嘲地笑了，怎么会觉得她的眼里有关心，果然是烧糊涂了吧。
　　顾本季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一步。
　　许景昀彻底清醒了，笑容渐浓，果然这才该是正常反应。可是，好想她能留下来，想……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理智差一点就要被心底的脆弱打败，静静地看着她，抿紧了唇，最终还是低下头。
　　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开口。从没有这样看过他的眼睛，漆黑深邃，眼睑很长，流露出的悲伤脆弱，是她从没见过的。有点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看着他的身影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单薄落寞，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涩涩的感觉。
　　“喂，小季，快点啦。”听见门外佳音在叫催她，顾本季看了许景昀一眼，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