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12、钢琴与家长会

　　无论谁离开了，时间还在走，地球还在转，没有谁是必须的，所有人都可以被替代。
　　纪衡转走后，顾本季被安排坐在了他原来的位置。
　　忽然拉近的距离，不免会觉得尴尬。对许景昀的那些微小情愫，还不能被称为喜欢。没确定自己的感情，却先确定了关系，的确是太冲动了吧。
　　许景昀却好像完全不在意顾本季的别扭，上课下课总是跟她聊些学习相关的话题，顾本季也总是详细地解答。可是顾本季觉得，这些问题他不可能不会啊，明明每次考试都比她考的好。
　　当有天早上顾本季又在桌上发现牛奶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旁边男生若无其事地抄着昨天的笔记，把牛奶罐放在他面前，“为什么总给我喝牛奶啊，嫌我太笨吗。”
　　而且为什么这人上课从来不抄笔记，成绩还是那么好。
　　许景昀停下手中的笔，笑着伸手摸摸顾本季的头，“是想让你长高高。”
　　顾本季侧身躲开，对于男生幼稚的玩笑有些不适应，“我讨厌牛奶。”
　　“那你想要什么？”
　　“随便。我要学校超市有卖的。”
　　许景昀展开笑容，侧头看着女生，“怕我麻烦吗，这么体贴。”
　　“才不是，别自作多情了。”顾本季不好意思地低头，口中的否认也显得单薄。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那你中午陪我吃饭吧。”男生又继续低下头奋笔。
　　“这...这是什么逻辑。中午我和佳音...”
　　“至少要履行一下女朋友的义务吧，一直这么冷淡，我会伤心的。”许景昀打断女生的话。
　　当初不是想要利用他的吗，为什么现在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啊。顾本季很泄气。
　　想起来之前告诉佳音自己在和许景昀交往，那个丫头竟然一口水就喷在床上，最后晚上还得跟她挤一张床。现在她要是知道，一定又会大喊重色轻友了。

　　“什么，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佳音站在楼道里就大声喊，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哎呀，你小点声，就今天一次啦，抱歉抱歉。”
　　“笨季…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佳音转叹着气，身靠在窗台上，“怎么会是许景昀呢。”
　　“以前已经警告过你了，不要叫笨季！”
　　“又转移话题...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许去我们的秘密基地，这是我的底线了。”
　　顾本季一把抱住佳音，“你最好了~”

　　去食堂太显眼，也不能去六层，室外又太热…顾本季摇摇头，还真是纠结啊...
　　中午下课铃刚响起，许景昀就急忙拉着女生出了教室。“哎哎，去哪儿啊？”
　　顾本季被男生拉着手腕，跑了几步才跟上男生的步伐。
　　“带你去个好地方。”许景昀转头看着女生，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这是哪儿？”顾本季看着眼前暗色的大门，试了试推不开，“锁了，怎么办？”
　　许景昀微微一笑，把女生拉到身后，“我有钥匙。”
　　开门之后顾本季才看清，半个教室大的房间，首先看到的是一架黑色钢琴，靠窗放着几把椅子，“这到底是哪儿啊，我怎么从没来过这里。”
　　许景昀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窗台上，走到那架黑色的钢琴前，抬手掀起琴盖，轻轻抚过琴键，“琴房。”
　　“琴房？那你怎么会有钥匙？”顾本季疑惑，教学楼西侧这个低矮的建筑，从来没注意到，原来竟然是琴房。
　　“找音乐老师要的。”许景昀走到窗边坐下，“好歹我还顶着特长生的头衔。”
　　“你会弹钢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顾本季也坐在男生旁边。
　　“现在很少弹了，可能对我来说钢琴的用途只是让我能进立泽吧。别说这个了，先吃饭吧。”
　　“对了，昨天晚上梓辛来找我了。”顾本季犹豫着开口。
　　“找你？干什么？”男生在袋子里翻找的动作顿住。
　　“她给我讲了她和沈安的事，她说她当时并不是真的想和沈安分开，也不是因为成绩不好受到打击。是他们之间的事被家长发现了，沈安的妈妈去找她要求他们分手不要影响沈安的前途。阿纬只是她为了分手找的借口，那天在楼道里的事她也是之后才知道的。”顾本季停了一下，“不过这样想想，我对沈安的喜欢还真是微不足道。他忘不了梓辛是很正常的。”
　　许景昀偏头看着女生，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这么说，你已经看开了？”
　　“不看开又能怎么办，昨天梓辛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不过她竟然拉着我的手说谢谢我让座位给她，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快和好，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顾本季接过男生递来的饮料。
　　“看来我真是白白占了大便宜。追了你那么久，你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她一转来你立刻就投怀送抱了。”
　　“说清楚啊，你只是帮我摆脱失恋阴影的工具，不然就靠整天送牛奶，哪有女生会喜欢你啊。你以为你是幼儿园阿姨。”顾本季喝了一口手中的饮料，却立刻吐出来，“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沙棘汁。”许景昀淡淡地说，“工具只会买这个，或者你选牛奶也可以。”
　　“许景昀！这么奇葩的东西学校超市真的有卖的吗！”顾本季不满地看向男生，视线却被他眼中的笑意定住，再无法移开。

　　曾无数次幻想过，却没想到有一天梦想真的得以实现。故意地逗弄她，发怒也好，生气也罢，却全都是他最喜爱的模样。如此的生动真实，不是梦境，而是在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夏天清爽的微风，从半开的窗户悄悄钻进，轻拂过女生的面颊，扬起一缕轻柔的发丝。顾本季用手撑着头，看着窗户的方向，教室里的喧闹声肆无忌惮，连老师用力拍着讲台的声音也被掩盖下去。
　　好不容易考完了期末考试，身心都已经奔向即将到来的暑假，谁还有心思听无聊的试卷讲评。
　　顾本季的目光延伸到视线所能及的最远端，在层层叠叠的建筑物之后，隐藏着的是什么样的世界。
　　思绪被眼前摇晃的手打断，转过视线，对上身旁男生浅笑的侧脸，听到他开口，“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顾本季不满地白他一眼，“反正不是在看你。”
　　讲台上老师拿着一叠通知分发，“今天是周五，你们回家之后把通知给家长，周一的家长会一定都要来参加。”
　　白色的纸张在座位间传递，许景昀伸手接过，无意间指尖划过纸缘，轻微的刺痛。
　　随手放进位子的最里面，不想再去看。
　　家长会，小时候一直非常排斥的，到现在也难以释怀。
　　明明和他毫无关系的家长会,却被老师点名要求去做志愿服务。无奈中却牵连出丝丝遗憾。
　　放学的时间提前了三个小时，而且下周一就正式放假，不用将行李带回家，大家都计划着出去玩。顾本季换下了校服，背着包靠着走廊的窗台，裙摆被窗外吹来的风扬起，皱眉张望着，等待的那人怎么还不出现在眼前。
　　终于等老师交待完了对周一家长会的安排，许景昀从后门看到女生等待的身影，把包甩在肩上，犹豫着，从位子里拿出那张纸，用力攥紧，纸团握在手中，从后门走出去，随手扔进门边的垃圾桶。
　　感觉被人轻拍肩膀，顾本季回头，看清了身后的人，眉头一松，口中还是抱怨，“怎么这么晚啊。我等好久了。”
　　许景昀接过女生的包，单肩背上，笑着道歉，“抱歉啦，老师有点啰嗦。”
　　“走吧。”女生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听见许景昀的脚步跟上，“我们...去哪儿？”
　　“送我回家吧。”
　　一路无话，男生几次尝试引起话题，都以失败告终，索性放弃了，陪着女生沉默。
　　“我到了。”顾本季在十字路口停下了脚步。“你家在哪？我送你到小区门口。”
　　“不用，就到这吧。”
　　“那...你自己小心。”
　　两个人都没有发觉一辆停在路边的车缓缓摇下了车窗。

　　顾本季回家开门，发现妈妈正在厨房忙活，有些疑惑地问道，“才到中午你怎么回来了？”
　　妈妈的声音伴随着从厨房传出的乒乒乓乓的噪音，还是能听的格外清楚，语句中的喜悦也完全发自内心，“哎，今天你爸爸要回来，我请了半天假。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顾本季哼了一声，“前几个月不是刚回来过么。”
　　妈妈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看起来很忙碌却有条不紊，还能自在地和顾本季对话，“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他是工作太忙。”
　　女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周一要开家长会，通知我贴在冰箱上了。”
　　“下周一？我们单位要外出开会，可能请不了假，啊，正好，让你爸爸去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连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顾本季不情愿的去开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我爸吗。每次见到，陌生的感觉都会加深。
　　看着顾本季正愣神，顾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我闺女又长高了。”
　　“我从两年前就不长个了。”顾本季锁好门。
　　“是吗。”男人少见地局促，尴尬地笑笑，似乎又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自己回来的？”
　　顾本季心中一紧，难道刚才许景昀送她回家被看见了，表面上依旧装得淡定，“对啊，不然呢，你接我啊？”
　　他只是点点头，“下次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妈妈的欢快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她爸回来啦，快去洗洗手，饭马上就好。”隔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周一我单位有事，你去给孩子开家长会吧。”
　　顾炎扯领带的动作停顿了，思考片刻，又继续，“行。明天我去公司办些手续，周一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这次是不是就能直接调回来了？”妈妈端着菜出来，“小季，可以吃饭了。”
　　“没什么问题的话，再回去做些交接工作，下周就能回来了。”
　　“真是太好了。以后多陪陪小季吧，她都快不认识你这个爹了。”
　　“我不用他陪，也不用他去开家长会，他根本就只在乎工作。”顾本季站起来，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许景昀在街上走着，直到夜幕降临。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不想去哪里。但即使不想，最终还是要回去。
　　一步步走在，小时候非常熟悉的回家的路。现在却异常的陌生，沿途风景变了，而那个家也变成了空荡的房子。但这却是他们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曾经的回忆越是温暖美好，如今的寂寥孤独越是令人难以承受。
　　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似乎已经记不清。当初一心想上寄宿学校，只是再受不了始终一个人。
　　站在玄关，按着开关，噼啪声响，却不见灯光。可能是坏了吧，或者太久没人交过电费。
　　索性走进这一室的黑暗之中，走的窗边，看着夜色如墨般深沉，星空闪烁，月光照在钢琴的黑色漆面，反射的光线如此刺目。似乎一直把它冷落在了房间的角落，再没有打开的勇气。
　　轻轻掀起琴盖，抚摸着黑白的琴键，那么熟悉的触感，他们曾陪伴他度过了整个童年，那时陪伴他的还有母亲温柔的笑容。
　　右手食指轻轻按下去，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动人的声音，单音显得空洞单调，却因为钢琴特有的音色带着悲伤的味道。
　　模糊的疼痛，来自指尖，还是心间。是来自指尖那道被家长会通知划开的伤口，还是来自心间那道被汹涌回忆击溃的防线。
　　一下一下的敲击，伴随着疼痛，却不愿停止。单调的音调，单调的节奏，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怀念遗失已久的母爱。
　　月光下，他孤单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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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在看的可以冒个泡吗，单机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