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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LET G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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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是吧?”星野高抬右腿,靴底踩着派拉赛特的胸口,他陷在一栋大楼的底层墙面中,两旁的碎砖簌簌掉落,摔在地上。
四周恐慌的人群正在逃窜。他们打到了撤离带,高大的商场最中央甚至还播报着神野区紧急撤出的指南。
星野凝视着那半张没有皮肤的脸,肉质像瘤子那样排布,风干成了深红色。两颗眼珠陷在框里,轮匝肌同样裸露在外,勉强牵动残余组织覆盖住眼球。
“意外?”她说,“我们单独交手,这是第三次,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一直不被看破?”
派拉赛特发出风箱抽动那样的可怕笑声,他说:“发现了什么?说说看。”
狂奔的市民们撤离了,现在整个神野区四处起火,恐怕警员的人手也不足,整条街一下子空空荡荡。星野松开脚,滴滴答答的血顺着她的腹部往下。
“你的力量来源,”她面无表情地说,“是说怎么那么贱呢,你以负面情绪为食,所以擅长挑动对手的怒火、恨意和恐惧。”
“那么,”派拉赛特慢慢地说,“你是想说,自己克服了愤怒、仇恨和恐惧吗?”
他从墙体中拔出自己,再次向她发动进攻。他仍然有战斗经验,有丰富的技巧,然而这些他的对手似乎也不缺乏,仿佛同样在黑暗的夹缝中游走过,对危险的意识敏锐到超乎十五岁少女的心智。而他只保有基础的强化能力,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连速度都变慢了许多。星野轻而易举地将他击溃,飞踹出十几米,又在他落地以前到达他的背后。
“Gotcha。”少女幽灵般地在他身后发声,屈膝弹腿,一脚将他送上半空,紧跟着轻身起跳,再次狠狠地将他砸进地面。
当啷,半截断刀掉在一旁,星野一脚踏上他的颈根,俯身捡起刀,回答说:“是啊,大脑封闭术没听说过吗?”
派拉赛特粗粗的喘着气,但他的气管被压迫,只留了一丝的空隙让氧气通过。这让他无法说话,死死地瞪着上方,那狰狞的面孔中两颗恐怖的眼珠凝驻在少女苍白的脸上。
“教我?”她说,“教我什么,挨揍的艺术?”
说完她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不用再口头占据上风,她已经战胜了敌手,但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因何落败。
“怎么会……”他喃喃道。
星野笑了,但是她并没有多少快意,就像是走到了一段漫长旅途的终点,但终点站里没有烟花喷放形成CONGRATULATIONS ! YOU WON!的标语,没有被你拯救的女儿、战友或者别的任何玩意儿证明你的旅程有所含义。没有期待,只想尽快了结这一枯燥的,令人饱受折磨的进程。
“有什么不可能的?”她说,“猜到你在我身上放了寄生虫,而且找办法把它挖了出来?”
她掀开衣摆露出鲜血淋漓的创口,它固然是在方才一系列战斗中崩裂,但也逃不掉早先被人刻意重新撕开的责任。
“发现它之后,我试图找Himiko借刀弄出来,但徒劳无功,只是在后腰上多添了一道刀口。但是怎么说呢,峰回路转,我渐渐重新看得见了。”她大发慈悲地说。
那种衰弱的,被抽走力量的感觉,对手相应的增强,甚至偷走了一部分她的速度……很容易就想到两人建立了某种联系。她以前从来不招蚊子咬,这个夏天却莫名困扰起蛇虫鼠蚁的问题来,豁然想通之时,她却看不见自己。
所以她问了爆豪胜己,确认了那条红痕,曾在合宿第一天出现在她小臂上,又很快消失。她诱骗小病娇割开后腰浅层的皮肤,然而皮下并没有东西,那东西确实会移动。
渡我采走了她一管血之后兴奋地离开了,而星野待在卫生间里,自己拆掉了肋下那个更深的创口的缝线。剧痛令她眼前一片昏黑,那个片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挂了,大脑迅速分泌阵痛物质,安抚她的身体。当她喘息着活过来之后,眼前居然慢慢出现了亮光,她的视力逐渐恢复。
没空去庆幸这一触底反弹,她积蓄着气力,时刻留神着身体的异状,在和派拉赛特打斗时,果然,越靠近他,寄生虫越活跃地在宿主身上游走,汲取着她的生命力。星野在较深的伤口里捉到它,将它挖了出来。
正是那一刻,派拉赛特承认了,他是杀害星野夫妇的凶手。
也就是那时候,星野才决心杀人。
可惜敌联合的其他人下来得太快,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没有发现她已经失去了桎梏。
派拉赛特发出含混的笑声,他在窒息的边缘嘶嘶说:“但你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放进去的吧?”
他死死地盯着星野,“你妈妈发现了异常,警告你愚蠢的父亲逃走,但他冲了过来,我怎么能再从死人身上汲取能量呢?我抓住了他……他生生削掉了自己的一块肉,以为那就好了……他确实,确实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他仍旧——”
星野抽刀,破损的刀刃流水一般漫过他的眼前,派拉赛特发出凄厉的惨叫,捂住了面部。
“现在我知道了,”她说,“你这能力,其实挺强的……一般怎么会有人能想到,注视下蛊呢?”
她松开脚,曾经的强敌瘫在地上,捂着流血的眼睛。被堪破秘密之后,他什么也不是。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市民都撤了个干净,只有高楼中央的大屏幕切进了临时新闻的画面,不远处有直升机旋翼的响动,有悍不畏死的记者深入神野区交战现场,播报现状,他所拍摄的画面又源源不断地流回咫尺之遥的商场屏幕。
欧尔麦特在和强敌交战。
而星野认为,她的战斗快要结束了。她提起刀。
派拉赛特停止了挣扎,当流星撞击他未经足够强化的躯体时,已经摧毁了他的移动能力。而现在眼睛受伤,令他失去了再次站起来的可能。
“我的能力是利用对手恐惧的那一刻,侵入他的内心,”派拉赛特喑哑地说,“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不再恐惧了吗?”
星野弯腰,将刀刃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再度发出嗬嗬的嘲讽笑声,说:“杀了我,想清楚了吗?”
“唔,也许我只是享受于报复你之前的威胁和羞辱。”她说。
“你的心,还不够强壮,”派拉赛特说,“现在就动手吧,杀人,不要满足于当一个谨小慎微、懦弱无能的英雄,你能做到更多的……你自己,也发现了吧?”
“别煽动我,”她轻声说,“你应该跪在地上向我求饶,说你会接受法律审判,会在我父母的墓前忏悔……求我啊,求我诉诸司法的正义,放弃古老的血亲复仇。”
如果派拉赛特还能看见,应该会发现这个女孩儿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空漠的视线像是在透过他注视着另一个世界,握着刀的手极稳,绝不是因未曾体验过杀戮而迟疑。但他不知道,只觉得她文绉绉的用语十足学生气,令他仰头大笑。
“别说废话了亲爱的,”他粗喘着,“你只有这个机会为你父母报仇!你就不奇怪吗,我闯进你的家,废物警察们却查不出来我的踪迹?”
那嗓子如同破了洞一样粗粝难听:“你父亲很有效地伤到了我!如果他不是再次被寄生的话,就会赢了!!尽管如此,他用病毒摧毁了我的神经——咳咳咳……”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星野垂眼冷漠地看着他。
“托你父亲那猛烈的病菌,”他快活地继续引诱她,“我全身都烂掉了,最后我做了三次骨髓移植,换过了身上的大部分皮肤,现在,我已经在生理上完全是另一个人了!!错过了此刻,你再也不可能复仇,没有证据,仅仅是监.禁和轻微地伤害一个中学生,我不会被判处死刑的!”
话音未落,派拉赛特猛地弹起来,他半跪在地上,拖拽着她的的衣摆,血糊糊的双眼逼视着她,病态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迷恋的神色。她确实能看到他生命力的衰颓,这条恶心低劣的寄生虫在苟延残喘,他要死了,却想继续将自己扎附在被他损害的宿主身上。
他确实不打算放过她。
“动手啊宝贝儿,”派拉赛特用破损的嗓子柔情地说,“即使没有了那层关联,我还是能尝到你身上,那甘美的,仇恨的芬芳……你被绳索套着脖子吗?恨它吗?那就扔掉它啊!”
恶魔的声音引诱着她,勾住她的灵魂去往彼界。
她认为这一幕似曾相识,却并非完全一致,那场潜伏在自己被洗清的记忆中的,自己一无所知的隐秘仇恨慢慢探出触角,但就像是梦境,越努力去看越是一团雾气朦胧。
只是她的心平静得像是极地千万年的冰川,即便这是一场命运的复播,她此前没有害怕过,今生也不曾疑惧。
不过是再一次,再一次了结与自我放逐。
“杀死我,抛却这虚伪的,被束缚的生活,在随心所欲的黑暗中重生,”他的声音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虫蛇那样钻破她的皮肤,直击那团蜷缩的魂灵,“那个焕然新生的你,当称我为父……”
星野扣紧刀柄,幻觉像是在扣动一枚扳机。
她抬手,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