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刃女》沈壬棠Miao

20、刃女二十

　　你浑浑噩噩的走着，神志模糊。

　　铸出的日轮刀本来是要打算交给杏寿郎的，可是你已经不记得了。

　　自己怎么走出来的，你也不记得了。

　　什么啊，这种情况、这种姿态，到底要怎么样啊。

　　不知要往何处去，于是你迷茫地行走在苍茫的夜色中，孤独而彷徨。

　　不能吃人，不能吃人，不能吃人。

　　好饿啊，好饿啊，好饿啊。

　　——我好痛苦。

　　是没有进食吗，是缺少了能量吗，是需要吃更多的鬼吗。

　　你不知道。

　　炼狱杏寿郎的存在仿佛记忆中一块重要的拼图，在看到他的瞬间就被拼在了你身上，热烈而可怕的情绪漩涡将你裹挟其中，浓稠而粘腻，甜味难忘而刻骨，却也混杂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少女同鬼搏斗，胜利的她撕扯下鬼的肢体，狼吞虎咽地咀嚼着令人作呕的难吃皮肉。好难看，好难看，好难看，同本能抗争的自己想必非常丑陋吧，就像个怪物一样。你大口大口地吃些狰狞的血肉，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好厌恶，好恶心，这样的自己，真的还有必要存在于世界上吗。

　　变成了这样姿态的自己，不能再碰触阳光的自己，只能在暗处苟延残喘的自己……

　　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哪怕把胸口撕开，那里的疼痛也抵不过此刻所体味到的一丝一毫。

　　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把太阳弄丢了，我再也没有资格去触碰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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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师傅抽着烟袋，慢慢地行走在路上。

　　这条路一年间不论是他还是另一个人，他们都走的太多太多，以至于路途的每一点变化，都能了然于胸地记下。

　　女孩失去踪迹后，炼狱杏寿郎的日轮刀再一次被交给了他来修复与打造，本来已经打算封存锻刀炉的祝师傅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杏寿郎。

　　鬼杀队员不能没有刀。

　　他回忆着当初看女孩铸刀时所用的材料，慢慢搜寻那些矿物所在的地方……而后突然停住了脚步。

　　好安静，太安静了，甚至听不到虫鸣和鸟叫。

　　……血的味道。

　　他压下身子，屏息片刻，而后猛然暴起，拔刀砍向侧方的草丛。

　　并没有听到鬼的嘶嚎声，只有一声闷哼，而后是窜逃的黑影和飞起的一蓬血液。

　　是什么。

　　祝师傅握紧刀柄，炎之呼吸常中运转于体，他的目光飞快搜寻着什么东西的踪迹，而后蓦然怔住——

　　他熟悉无比的女孩，那个失踪了一年的女孩，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以这种，粗暴地啃食着鬼的姿态。

　　女孩头也不回地趴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那只明显非人的肢体，喉间溢出低低的、野兽一般的吼叫。

　　“……▓▓……？”

　　女孩回过头看了祝师傅一眼，毫无感情的眸中是被拉到细窄而狭长的瞳孔，雪白的下颔上有血迹蜿蜒而下，嫣红的嘴唇中露出锋锐的犬牙，嘴角还沾染着不明的肉屑——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又重新背对着祝师傅，漆黑的头发披散下去，留出毫无防备的脖颈。

　　祝师傅慢慢地，举起了刀。

　　痛。

　　苟延残喘坚持工作着的神经传递来熟悉到麻木的感觉，你低下头，看到熟悉的日轮刀瞬息间就穿过胸膛。

　　啊。

　　少女迟缓的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悲恸的长者，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表情。

　　“是祝师傅啊。”

　　她拔出日轮刀，按着血流不止的胸口，突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太好了……请您杀了我吧。”

　　#

　　炼狱杏寿郎放下举起的木刀，拿起毛巾擦了擦额上滑落的汗珠。

　　炎柱大人的变化，一直跟随着他的几位队员并非一无所察，但、怎么说呢。

　　无从下手。

　　不论是一如既往的巡查、任务，恶鬼灭杀，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炎柱大人并没有表现出失误、甚至是不自然的模样。

　　是同恋人闹矛盾了吗、有人这样小声地谈论道。

　　别的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却是知道的，对一个人的喜欢是藏不住的，此前的炎柱大人依旧会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却再也不像之前那样目的明确的要做什么……好像失去了一直为之着力的方向似的。

　　炼狱杏寿郎掩藏的太好了，以至于根本没有人猜到那近在咫尺的真相。

　　熟悉的乌鸦从天上飞下来，身后跟随着一只大鸟。那是祝师傅饲养的猛禽，比乌鸦更加凶狠而有力，可以携带着刀剑来往于各个地方……祝师傅确实是年纪大了，已经禁不起频繁的奔波，杏寿郎也表示了理解。

　　但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猛禽盘旋在炼狱杏寿郎的头顶，不论如何都不愿意降低高度飞落，同仰起头来的炼狱杏寿郎僵持不下。

　　“唔姆……难道是因为我拿着木刀，所以不愿意给我另一把刀吗？”炼狱杏寿郎开了个玩笑，把手中的木刀递给了一旁的队员，而后朝天打了个呼哨。

　　“嘿，大家伙？我现在可是很郑重的在等你给我送来的刀啊！”

　　啊啊，就是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态度，猛地想想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队员们心里吐槽，而后却惊掉下巴的看到大鸟真的慢慢地盘旋落下。

　　——这是成精了吧！这绝对是成精了吧！

　　炼狱杏寿郎接过大鸟送来的包裹，解开了裹在外面的布帛。

　　而后，一瞬间紊乱了呼吸。

　　#

　　你从黑暗中苏醒，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在哪？

　　“你醒了。”

　　火焰点燃了柴禾，祝师傅坐在炉火旁，平静的注视着你，而后开口道。

　　“还记得什么吗？”

　　你小心的伸手，手指柔软冰冷，指甲圆润而透着惨白的颜色。

　　“你失踪已经一年了。”祝师傅说道。

　　那时，年迈的铸刀师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日轮刀。

　　久别重逢，他心爱的弟子却变成了鬼，身为斩鬼之人，他本应毫不犹豫的挥下刀刃带走她的头颅，可他终究是犹豫了一下，锋利的武器没有割破女孩的脖颈，而是当胸穿透。

　　——我何时也变得如此软弱，同你一般啊，鳞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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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的做法，对其他失去了亲人的孩子是不公平的。”铸刀师带着面具，收回了检查鬼女孩鼻息的手掌。

　　“杀死了变成鬼的兄长、亲手砍下化为鬼的母亲的头颅……鬼杀队中有多少这样的孩子，有多少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他垂下眼帘，略有冷漠的说道。

　　“倘若灶门兄妹成为唯一的例外……这会让鬼杀队内部的情绪动荡不安，你应当一开始就杀了她的，而不是留下她。”

　　鳞泷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相信他们……不，应该说，我相信人类。”一直被他嘲讽太过心软的老朋友温和而坚定的反驳了他。

　　“我相信作为人类的兄长，和成为了鬼的妹妹，他们之间的爱和羁绊，能够创造出奇迹。”

　　当时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子，那个死去的少年。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祝师傅就发现他的眼睛里有火苗燃烧。

　　幼年向往成为炼狱槙寿郎那样强大的斩鬼之人，家中巨变后希望保护唯一的妹妹，独自踏上了这条孤独的道路，试图保护人们的少年，却绝望的变成了鬼，最后被自己的妹妹和憧憬过的槙寿郎的孩子一同斩杀。

　　奇迹，什么是奇迹？

　　奇迹，是被眷顾之人才会说出口的回答。

　　而命运，显然从未青睐过他们这样的人啊。

　　在看到变成了鬼的少女时，祝师傅的内心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失去理智的女孩停下了啃食鬼的动作，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他，而后拔出了洞穿心口的日轮刀，将刀柄递向他的方向，面上露出释然的笑。

　　“太好了，请您杀了我吧。”

　　但祝师傅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我果然是老了，他想。倘若年轻时，恐怕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挥刀，可现在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哪怕只是有微弱的希望，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掉。

　　鳞泷，我说过的。

　　祝师傅闭上眼睛，老泪纵横，颤抖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刀柄，只能任由它砰然落下。

　　——能够遇到你的灶门兄妹，能够好好活了下来的那对兄妹，能够充满希望的奔跑向未来的那对兄妹，究竟是多么的幸福啊。

　　他让少女吃下了紫藤花，静静地等待昏迷过去的她清醒过来。

　　——灶门祢豆子可以保持一定的神智，或许她也可以。倘若他赌错了……

　　他会亲手送自己的弟子前去往生，而后切腹自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你已经失踪了一年了。”祝师傅说。“整整一年我们都没有找到你……你去哪了？”

　　“我居然睡了那么久吗。”你愣愣的说道。

　　“我只是在铸刀，然后突然就死掉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

　　你简单的同祝师傅讲了下自己这段时间的经过，而后得知之前那对兄妹中变成了鬼的妹妹也沉睡了许久才苏醒过来，而且不吃人的消息。

　　“这样吗……真好。”你沉默了一下，弯了弯嘴角。

　　而后，你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四下寻摸着，而后终于发现日轮刀静静的躺在你的身旁。

　　你松了口气，温柔地把它抱在了怀里。

　　祝师傅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再问什么了。

　　变成了鬼的少女抱着日轮刀，仿佛抱住了她全部的希望，这副样子滑稽又可笑，就像飞蛾毫无所觉的在炉火边狂热的舞蹈——

　　女孩将刀托付给他，请他将日轮刀送给炼狱杏寿郎。

　　“你好好休息，我会把刀送过去的。”发现少女并没有吃人，确实的能够以这样的姿态继续生活下去，祝师傅终究是松了口气，而后沉吟片刻，同她说道。

　　“杏寿郎找了你很久……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开心的。”

　　“……请不要这样。”

　　你愣了一会，而后摇了摇头，恳求地看着祝师傅说道。

　　“我还活着这件事……请您不要告诉杏寿郎。”

　　不要让他知道、不想让他见到，这副糟糕的模样。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在长者的注视下，女孩伸手捂住了脸颊，好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发出哀鸣的哭嚎。

　　“柱怎么可以和鬼有牵扯……柱和鬼只能不死不休。”

　　“祝师傅，祝师傅……怎么办啊……”

　　她颤抖着身体，低低的说道。

　　“我真的好喜欢他，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时候，懵懵懂懂的都想去找他，但人和鬼是不一样的、在我试图伸出手去拽住他，却被太阳烫伤一样我就明白了……”

　　“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呜啊啊啊啊啊！！！！”

　　祝师傅沉默地伸出手，拢了拢你的黑发，拍了拍你的发顶。

　　片刻沉默后，你听到从长者唇畔溢出的一声叹息。

　　他说。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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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炼狱杏寿郎抚摸着熟悉的日轮刀，金红的眼眸被阴影笼罩，神情平静到近乎死寂的模样。

　　搁置一旁，被拆开的信笺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握住它，然后挥刀吧。”

　　“这是她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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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相见的爱人、无法碰触的明光，和为她从天幕上坠落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