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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被他冷不防一问,阿秀尴尬又羞赧,道:“大人怎地这么问,我几时说要……要嫁他了……”

      顾言倾笑道:“常言道,一喜挡三灾,你们办场喜事,说不定我的病就好了。”

      阿秀窘迫道:“大人玩笑了,他对我无心,一门心思想跑,哪里会愿意娶我。再说了,我为何非要嫁他?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就留在大人身边照顾你。”

      顾言倾一笑,道:“他对你并非无心,只是尚未看清罢了。”

      此时季唐就在不远,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阿秀看到他就离开了,说话的机会都没给他。

      “边境战事如何?”顾言倾道。

      季唐道:“南越大举围攻雍城,裴将军已顽抗三天,若再退不了敌,恐怕只能弃城了。”

      顾言倾凝眉:“绝不能弃城,失一城,便失了军心与民心,极为不利。”

      “这谁不知道?可若是不弃,只会白白耗死在那。”季唐道,“明日我便启程前往,在这里空着急,不如同去抗敌,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顾言倾面露赞赏,若不是这副病体孱弱,他也想同上战场,哪怕只能马革裹尸,亦算尽了此生本分。

      阿秀听到了他们的话,将季唐拦在了房门外,递给他一双新鞋子,再无别话。季唐敛去平时戏谑模样,道:“若你愿意,等我回来,我娶你。”

      阿秀垂眸掩下眼中泪花,再抬眼时已无痕迹,佯装随意道:“你想得美,我为何要等你?要是你缺胳膊少腿了怎么办?”

      季唐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

      “想要我嫁你,除非你好好的回来。”阿秀笑道,“一根毛都不能少。”

      “好!”季唐朗声一笑,将她揽入怀中。

      “倾儿,回房歇着吧。”

      刘氏拿了件薄衫为顾言倾披上,顾煜道:“你莫再管那些,好好养好身子为重。”

      顾言倾点头,顾煜送他回房,等刘氏出去后道:“我听说裴将军身边有一位军师,能谋擅略,就是腿脚不太好,你可知是何人?”

      顾言倾道:“父亲为何认为我会知道?”

      “不过有个猜测,问问罢了。”顾煜道,“太子逼宫未成,三皇子闯宫救驾,皇城军与戍卫军无故而动,怎么想都觉得不止是太子一人所为。那场宫变结束得太快了,最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

      他看了看顾言倾,道:“你不愿说便罢了,为父都明白。好好歇着吧。”

      “多谢父亲。”

      顾言倾躺在床上,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他曾经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云湛做了他最该做的事。这一世虽然失败,但至少这一条路没有重蹈覆辙。

      想见他,哪怕只是最后一面,在此之前,他不想死。

      两天后的傍晚,一匹快马扬尘而来,踏碎了书院的寂静,马上之人未栓好马便急奔而来,险些一头撞孟离身上。

      “孟神医,草药……草药我找来了……”

      夏威灰头土脸,胡子拉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将包袱塞进孟离怀中,喘着粗气道,“快……快给公子用上……”

      孟离拿着包袱,叹了口气道:“唉,晚了。”

      夏威愣在当场,难以置信得看着他,“你说什么?”

      孟离又叹了口气,“晚了,若是再早一些……”

      夏威只觉眼前一黑,悔恨懊恼袭上心头,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恨自己怎么不再快一点。

      忽然,江无尘大步过来,一巴掌拍在孟离后脑勺,骂道:“你听他胡说!还不赶紧去制解药!”

      夏威还没反应过来,孟离已被拽走了,嘴里还不服气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赶紧给我放开,我堂堂神医怎敢无礼……”

      “神医?我看你就是个神棍!”

      夏威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日赶路不歇,刚才还差点被吓死,他需要好好缓一缓,寻思着一会要不要揍那位神医一顿,不带这么吓人的!

      不过此时顾言倾状况确实不好,神智昏沉,已连床都下不了。孟离立即着手制药,忙到大半夜才做出来给顾言倾服下。

      “拖太久了,能不能好转就看今晚吧。”孟离打了个哈欠,顾自去睡了。顾煜让夏威和阿秀去歇息,与刘氏守在床边,就这么守了一夜,直到翌日天明,顾言倾醒来才松了一口气。

      “夏威,有劳你了。”顾言倾勉力坐起身道,“赤影呢?”

      “他已赶往雍城。”夏威道,“我与赤影在南越找药,曾见他们调兵遣将有所行动,便想探些消息,这才耽搁了,让公子受苦了。”

      “无妨,我一人的性命不算什么。”

      虽还疲乏无力,但顾言倾能感觉到,自己或许是死不了了。

      只要活着,就会有相见之日。

      ~~~

      半年后,边关大捷,战报传入京城,满城欢腾,病入膏肓的缙帝都高兴得能起身下床,只当自己这个天子果真得天护佑,福泽绵长,忙不迭要钦天监择吉日祭天酬神。

      半月后,大军班师回朝,京中百姓夹道欢迎,看到骑马走在大将军身旁之人,片刻诧异后,不约而同跪拜在地。

      云湛说过,总有一日,他要光明正大回到京城,他做到了。

      “父皇,据说此次大胜南越,裴将军身边一名军师功不可没,许多退敌良策皆出自他手。”云榭道,“如此人才,父皇定要好生嘉奖,为朝廷所用。”

      “这是自然。”此时的云熵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久违得再次上朝接见百官,欲犒赏得胜之军。直到那个人堂而皇之走上金銮殿,大将军裴征与数名将士持剑跟随,没有一个禁军敢阻拦,更别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朝中官员。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太明白,身体不由颤抖起来,哆哆嗦嗦指着那人,“你……你……”

      “怎么?皇兄不认得我了?”云湛笑道,“也对,征战数月风餐露宿,气色的确是差了一些。”

      “你为何……”缙帝又是震惊又是恼怒,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捂着心口直喘气,“来人……还不将这逆贼拿下……”

      无人听命,有想动手的也被几名将士喝住,哪敢上前。

      这些都是刚从现场上下来的,刀剑之上甚至还沾着血腥气,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慑这些在京师苟安之人,根本不必动手。

      “怎么了皇兄?不是说要给我封赏吗?”云湛看着王座之上的云熵,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就算费尽心机得到了这个位置,终究不过沐猴而冠,哪有个帝王的样子。

      “你……好大的胆子!”缙帝趔趄着站起来,恨不得拔剑砍了他,可惜力难以为继,连站稳都难,吼道,“你们都聋了瞎了,给朕杀了他……杀了他!”

      殿上百官看着他失态咆哮,无人敢动,且不论御王为何没死,看裴征等人的样子就知道云湛已佣兵在手,这还是刚刚击退外敌的护国之军,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云榭想打破这尴尬局面,道:“御王叔,你千里迢迢而来,定是辛苦了,不如先去歇息歇息,其他的事晚些再说,可好?”

      云湛道:“是挺辛苦的,不过有些事,还是现在就说明得好。”

      他步步上前,走到云熵身前,俯视着他道:“云熵,到了现在你还是想杀我,这么多年,你还是半分长进都没有啊。”

      “你……”云熵捂着心口,急怒攻心,呕出一口血来,愤恨盯着他,“我只恨,当初没有直接杀了你!”

      云湛好整以暇道:“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杀我了。我随军出征击退南越,是为了大缙子民,不是为了一个皇位,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位置,就让你坐个够吧。”

      云熵推开云榭,狼狈爬起朝王座而去,好不容易才坐下,擦去嘴角鲜血,用尽力气大声道:“朕才是真命天子,这个位置原本就是我的……尔等乱臣贼子,全部该杀……来人,来人!”

      他徒然怒吼,整个大殿回荡着他的嘶吼,却没有一个人动,朝臣们或鄙夷或同情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今日结果已然注定,就算御王没有回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与他相比,御王如此,才算得上大义。

      裴征忽然上前,大声道:“御王殿下有勇有谋,退敌军守国门,亲征南越用兵如神,立不世之功,臣等愿跟随御王,请皇上退位!”

      “请皇上退位!”

      慷慨凛冽之声响彻大殿,还伴有铁甲铿然,慢慢地有朝臣加入,局面已呈一边倒之势。

      “你们……好、好大的胆子……”云熵怒火中烧,越是气恼便越是心口滞闷,无能为力,直到一口血喷洒而出,怒目圆瞪气息骤停,竟是活活气死在了王座之上。

      “父皇!”云榭扑过去,只看到他满眼愤恨死不瞑目的模样,心惊不已,恐惧之感袭上心头。

      父皇驾崩,自己这个皇子会是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云湛无言看着云熵怒瞪的双眼,他本以为大仇得报会感到快意解恨,不想此时却很平静,他只想去见一个人。

      缙承德十年,缙帝云熵久病缠身,暴毙而亡,没有所谓的宫变与杀戮,对百姓来说也不过是一任帝王的更迭,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他们所求,从来都只是三餐饱足安居乐业罢了。

      ~~~

      与云湛再次相见,是今冬第一场雪落下之时。

      顾言倾与清河和几个孩子正在院中堆雪人,听到脚步踏在雪地上的沙沙声,似有所感应一般,他抬眼,看到了执伞而来的云湛。他围着银白色的狐球,长身玉立,步步走来,面上带着温润的笑,为顾言倾挡住落在发上的细雪。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个。”云湛笑道,“手都冻红了。”

      片刻诧异后,顾言倾含笑看了云湛一眼,搓起一个雪球打在他身上。几个孩子看到先生都这么干了,便也玩了起来,雪球噼里啪啦朝这个陌生大叔身上丢。

      云湛玩心渐起,把伞塞进顾言倾手里,与孩子们你来我往打起了雪仗,于是顾煜和刘氏闻声而来就看到堂堂御王如孩童般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场面,一时哭笑不得。

      顾煜不知道为何云湛会来到这里,并没有直接去问,而是将夏威叫到一旁。夏威自知理亏,便将顾言倾与云湛曾经种种都说了,不过并没有说他们二人之间的私情,一来他们曾经的确并未表露出有情,二来此时谁都能看得出来,已不必他说了。

      顾煜虽心有疑惑,但经过那么多事,有些事已不必去探究,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夏威本以为顾煜会怪罪自己知情不报,见他没说什么,松了口气,立马开溜。路上遇到赤影坐在树上,周围雪落为银,却未染他分毫。银白色的面具似乎像是冰雪雕成,更衬得他肤白如玉,不染纤尘。

      夏威停下来看着他,想起与他在南越寻找药草那段时日,他以身试药数次遇险,若不是他内力高深,恐怕身子早就垮了。夏威有些后悔没有在他昏迷时揭开他面具看看他的模样,现在想看怕是没机会了。

      不过既然他不愿摘下面具示人,又何必偷看呢?

      这样一个人,似乎本就该如此,神秘莫测难以靠近,不容人亵渎半分。

      赤影低头看到了他,目光相对,夏威一笑,冲他招了招手。赤影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还说我,究竟谁像小孩子?”顾言倾把手炉塞进云湛手中,往火盆里添了些柴,暖意腾腾而起。炉火上茶已煮成,清香四溢,淡雅芬芳。

      “闭户茶香浮雪屋,推窗山影落冰壶。”云湛推开窗看远山蒙蒙如梦,回头笑道,“言倾,这日子真好。”

      顾言倾为他斟了杯茶,道:“鞋袜都湿了吧,若是得了风寒,这日子怕是就不好了。”

      云湛道:“无妨,反正有神医在。”

      顾言倾道:“孟神医前些日子已离开,季唐带阿秀去了岭南,你若是病了,我可不照顾你。”

      云湛接过茶喝了一口,往顾言倾身边靠了靠:“言倾,你我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对我?真是枉费我日日想着你,朝中事了就马不停蹄来见你。”

      顾言倾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来了?朝中……”

      “朝中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云湛握住他的手在掌心揉搓,“我都已打点好了,今后你我自由自在,可长久相伴。”

      顾言倾皱眉,京城并未传来新帝登基的消息,云湛又来了这里,莫非他……

      “我想过了,我不适合当皇帝,一辈子困在宫中,会憋死我的。何况我此生不会立后纳妃,没有子嗣更不成。”云湛笑着凑近一些道,“思来想去,还是守着你重要。”

      顾言倾道:“可你做了这么多,朝局已乱,你抽身容易,朝中大局怎么办?”

      “就知道你得数落我,所以我这不安排好了才来见你吗。”云湛道,“我已与云榭约法三章,他暂理朝政,我为监国,若他能勤政爱民治国安邦,皇位就是他的,若有纰漏,云覃就是他的下场。谅他也不敢胡来。”

      顾言倾心中暗忖,云榭前世登帝之初也确实勤勉,这一世少了云湛搅局,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人心易变,世事无常,这一世命途已经改变,谁也说不清结局会是如何,只能且行且看了。

      “言倾,人生苦短,就别想那些了。你我好不容易能在一块,你病已愈,我的腿也好了,咱们是不是可以……”

      云湛觍着脸凑过去,顾言倾欲起身:“先把你这一身湿衣裳换了,暖暖身子,我去给你拿衣……”

      “我不冷。”云湛拉住顾言倾的手,将他拽入怀中,紧紧拥住,成功看到怀中人红了耳尖。

      屋内温煦如春,窗外雪落初年,天地莹莹一片。顾言倾看到有雪花被风卷入,落在云湛发间,不过一点银白便有了几分共白头的意味,他不由笑了。

      好在这一世,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与他共度,可以有很多很多光阴弥补前世的缺憾,只盼流年缓逝,莫催人老,此生,足矣。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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