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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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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倾掩去不宁的心绪,正色道:“此为下官之本分,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你我并不熟,我如今又是被贬之身,一文不值,大人何来舍命相救的本分?”云湛笑道,“罢了,大人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见云湛终于离开,顾言倾松了口气,比起疼痛,心中的不安更是强烈。云湛方才的眼神,竟让他想起了太子云覃,那时候几乎本能般为他挡剑,此时想来当真是过于鲁莽了。
可若是不挡,后果会是如何?
他不敢想,亦无力去想,片刻后昏沉睡去。
因伤势过重,顾言倾暂无法回县衙,让夏威先回去处理县衙事宜,若有紧急案子就过来通报。
“公子,疼么?”青池小心翼翼帮顾言倾换药,生怕弄疼了一点,看着那道几乎贯穿后背的伤口又想哭了。
“我没事。别哭了,让人笑话。”顾言倾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委实有些哭笑不得。
“公子净骗人,这么大的伤口怎么会没事,要是在我身上一准儿要疼死了。”青池哭唧唧。
“真的,大夫开的伤药可麻醉伤口,我感觉不到痛的。”顾言倾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好了,快些上药罢。”
青池应了一声,让自己手别抖,一点点抹上伤药。这时听得滚轮之声,顾言倾心头一紧,御王来了。
“小哥年纪尚小,难免胆怯。”云湛由刘全推着进来,笑道,“我来吧。”
“怎可劳动王爷……”顾言倾立即道。
“无妨。”御王冲青池伸手,青池不自觉就把药递了过去,站到一旁。
“大人为了我伤成这样,不做些什么心中难安。”御王指尖捻了药轻轻抹在顾言倾后背,“大人就莫要拘谨了,放松一些。”
此时除去衣裳袒露后背面对御王,顾言倾哪里能放松,指望青池能机灵一些,可青池面对王爷哪里敢多话,乖乖站在一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厨房还煎了内服伤药,刘全,带小哥去取来。”云湛对刘全示意,刘全便领着青池去了。青池一走,顾言倾就更加难堪,恨不得床上能有条缝能让自己钻下去。
“顾大人身体紧绷,对伤口不好,放松一些。”云湛慢慢抹着药,叹了口气,“顾大人风姿超凡,玉骨冰肌,只可惜,往后都要留着这么一道疤了。”
顾言倾道:“堂堂男儿,何惧留疤?王爷玩笑了。”
“是,瞧我这嘴,又语出无状了,大人莫要介怀。对了……”云湛似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层层打开,里头躺着几枚饴糖。
顾言倾:“……”
他还真找来了糖。
“此地偏僻,寻不到大人爱吃的酥心糖,只得这个,大人将就将就。”云湛拿了一枚糖递到顾言倾嘴边,顾言倾想要推拒,可看到云湛的眼神和殷切的模样,还是接过糖放入口中,“多谢王爷有心了。”
云湛自己也吃了一颗,回味道:“许久不曾吃过了,香甜适口,果真让人舒心。记得以前常帮云榭他们带宫外的小玩意儿,那帮小子最爱吃的就是糖葫芦,抢着要呢。对了,那时顾大人为太子伴读,在御花园,本王也给过你一串糖葫芦。”
顾言倾点头:“王爷竟还记得。”
“自然记得。”云湛笑道,“那时顾大人少年锦时,有逸群之才,自是惹眼,却都不敢抬眼瞧我,我还奇怪,我有那么吓人么。唉,苍狗白衣譬如昨梦,没想到你我会在此重聚,偶然忆起往昔,真如上辈子的事了。”
顾言倾垂眸不语,如此感触他自然懂得,感慨在心不可言说,忽然后背痛意传来,他不禁皱眉,云湛赶忙道歉:“一时分了心没个轻重,可弄疼了大人?”
顾言倾正要说没事,便觉后背一阵暖意拂过,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都麻了。
云湛对着顾言倾的伤口吹了吹,看到顾言倾耳根子都红了,嘴角笑意更浓:“都说对着伤口吹吹气就不疼了,顾大人可觉好些了?”
顾言倾好不容易才稳定心绪,道:“王爷玩笑,不过是哄孩子的说辞罢了。”
云湛笑,帮顾言倾包扎伤口,期间需绕过前胸绑扎,两人距离不过分毫,纵使顾言倾百般忍耐,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
“顾大人脸怎地这般红?”云湛故作惊讶,“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大夫来看看?”
顾言倾故作平静道:“得王爷如此照顾,下官受宠若惊,紧张而已。”
“哦,如此就好。”云湛慢慢帮他披上贴身衣物,“大人可莫要与我见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莫说包扎上药,就是以命相赠以身相许,都是应当的。”
顾言倾一时无言,究竟是谁说的御王性情大变来着?
“多谢王爷,下官已无大碍,回县衙修养即可。”
“这怎么行?”云湛皱眉,“顾大人为救我而伤,不养好可不能走。顾大人是想让我一辈子都欠着你的情么?”
“王爷言重。”顾言倾道,“下官乃是一县父母官,怎可擅离职守?即便养伤也应当留在县衙才是。”
云湛叹道:“你啊,年纪轻轻,为官不久,这般官场做派倒学了十成十。罢了,你要回县衙可以,但不能是现在,无论如何多留几日。”
“可是……”
“不必可是,几日而已,青远的天还塌不了。”云湛打断他,语气中是少有的强硬。
此时青池端了药进来,云湛自然得接过来,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顾言倾嘴边,顾言倾犹豫片刻,只得喝了。
养伤这几日云湛每天都来看他,一呆就是大半天,换药包扎一手包办,十分尽心,青池只能闲的去嗑瓜子晒太阳,夏威也很自觉得没有拿县衙的事来打扰。
顾言倾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迷梦,一半清醒一半糊涂,一半沉溺一半烦忧。曾经只能在心里勾勒的剪影,即便近在咫尺亦觉毫不真实。不过原本也是莫名多出来的一生,即便真的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沉溺这一刻又何妨?
调养数日顾言倾已能起身,只是尚不能大动,他叫来青池,让他准备准备回县衙。
“公子,你伤还没好呢,回县衙又要操劳,这怎么行?”青池赶忙扶顾言倾坐下。
“我好多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顾言倾稍稍活动了一下,将疼痛掩盖下去,“这几日县衙可有消息传来?”
“公子放心,这几日没什么案子。”
顾言倾倒希望来个案子,让他好有个理由跟御王辞行。
就在这时刘全推着御王进来,云湛笑盈盈道:“在床上躺了这几日,顾大人想必乏了,今日天气晴好,咱们一道出去走走,松动松动筋骨。”
顾言倾道:“在此叨扰多日,下官该回县衙了。”
云湛笑意顿消:“大人伤还未痊愈,急着回去做什么?”
顾言倾道:“伤已无大碍,离衙多日,是该回去了。”
云湛面露失落:“即便要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再陪我走走吧。”
刘全忍不住道:“是啊大人,难得王爷想出去……”
“刘全,”云湛打断刘全,“倒不必说的本王如此可怜。”
话说到这份上顾言倾哪里还能拒绝。
云湛腿脚不便,来到清远后便未出过府门,这一日为了他出门,刘全早已吩咐下人在王府后山布置妥当,吃喝一应俱全,云湛与顾言倾在晴空朗日下煮茶下棋,听得山风拂林鸟鸣声声,十分惬意。青池磕着瓜子吃着糕点,也觉得这小日子简直太舒坦了,晒着太阳开始犯困。
“许久没感受到这世间美好了。”云湛落下一子,看着顾言倾笑道,“幸亏顾大人也来了青远,上天算待我不薄。”
顾言倾低头不语,专心对弈,一子堵住了云湛的后路,云湛又输一局。
“连赢我三局,顾大人也不知道手下留点情。”虽如此说,云湛面上却无丝毫不满。
顾言倾道:“王爷只是不认真罢了。”
他能感觉到云湛一直在看自己,并非偷偷摸摸的观察,直白得毫不掩饰,这让他很不自在,认真下棋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事做罢了。
“我来此本就不是为了下棋,何必这么认真呢。”云湛长舒一口气,展臂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不知为何,和顾大人在一起,心里特别舒坦。”
顾言倾照旧不说话,看着棋盘上属于云湛的白子,觉得被困住的其实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