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少女》彼岸有马

10、献祭品

　　“……诶？”

　　日和坊手抖了一下，包在饭团里的一块鱼肉也随之掉了出来。她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看向成田。

　　她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但成田略微躲闪的目光，似乎暗藏了几分不可否认的意味。看来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正义的勾当。

　　日和坊还是无法相信。她放下饭团，反问成田：“活人祭品？你们……你们真的把活人当做祭品了吗？”

　　“……嗯。”沉默了很久，成田点了点头，给予了日和坊肯定的回答。可随即他却又嘴硬般的说：“但是，那些祭品没有死啊！他们只是……被清川姬大人神隐起来了而已。没有死，真的没有死！清川姬大人许诺过的，我们献上的祭品统统都活着！”

　　他急急地说着，一张脸涨得通红，似乎是急切地想要把这件事向他们解释清楚，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表现得如此慌乱。

　　因为他的解释，听起来并不像是解释，反倒是让日和坊和缘一更加怀疑所谓“献祭”的真相了。

　　日和坊被他这副骇人的模样吓得有几分退缩。她不再多问什么了，垂下目光，笨拙地扯开话题，说起了无关紧要的其他事情。

　　“啊……不小心把鱼肉弄掉了。对不起，弄脏了你家的桌子。”

　　“没……没关系的。我待会儿擦干净就好了。”

　　“说起来，阿菱的妻子……”沉默了许久的缘一又将话题扯回到了祭品这件事上，“她也被迫成为了祭品吗？”

　　“不是！”

　　成田摇头。他的否认来得很快，也丝毫没有任何迟疑。一丝难以掩饰的伤感从他的眼中掠过，这足矣证明他没有在撒谎。

　　“琴姐……琴姐她是……”

　　他支支吾吾的，说话间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似乎像是在担心自己的话会不会被回到了家中的阿菱听到。

　　两家之间就只隔了一条窄窄土路而已，平日里只要稍稍提高音量，就能让声音传到对方的家里。不过今夜的雨水声将一切的声音都压下了，因而也没有必要心怀这样的担忧。

　　踟蹰了一会儿，他才悄声说：“琴姐是主动成为祭品的。”

　　“主动？”日和坊歪着脑袋，不是很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只能推测般的说，“因为她是个很虔诚的信徒，所以才……？”

　　“是这样没错……”

　　成田沉着脸，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凄然。

　　“那已经是年初的事情了。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迟迟都不回暖，河流也一直冰封着，农田都快变成冻土了，根本没有办法播种。过去我们只会在每个月的月初为清川姬大人送上祭品，但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献上更多的祭品，增强清川姬大人的神力，让她能够唤来春天。在决定人选的时候，琴姐主动说由她担当祭品……然后春天确实是重新降临了，但琴姐也回不来了。”

　　“唔……”日和坊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能讷讷道，“难怪阿菱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想想也是。妻子变成了祭品，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身边，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吧。哪怕只是单纯地代入阿菱的立场设想一下，她都会觉得难过得不行。

　　日和坊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又听到成田慢吞吞地嘟哝着说：“不过，有件事倒是挺奇怪的……”

　　“什么事？”

　　“其实，在琴姐做出‘成为祭品’这一决定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时候阿菱哥虽然很不愿意琴姐这么做，但最后也还是被琴姐说服了。要说起来，那时候还是阿菱哥亲自撑着船，将琴姐送去神社的呢……怎么他会突然就疯了呢？好奇怪，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缘一细心听着成田的话。恰好他已经吃完了饭团，便顺手倒了杯茶，轻抿一口，问道：“在阿菱表现出发疯的征兆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样的情况？”

　　“没有，挺正常的。他……真的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一样。话说不明白了，也不认识人了，总是到处乱跑，一天到晚只念叨着清川姬大人……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的语气中似是带着几分淡淡的庆幸，也不知他到底为什么会为此而感到庆幸。缘一不再问了，只是默默地喝完了面前的茶。

　　成田家的房子不大，不过倒是勉强收拾出了一间偏屋留给缘一和日和坊过夜。日和坊连连感谢，但成田就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被感谢的事情。

　　“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家简陋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这间偏屋实际上也并不多么简陋，就只是稍微有点狭窄而已。四处都是黑漆漆的，明明空间不大，但不管点了多少支蜡烛都没能让屋内变得明亮多少。

　　日和坊取下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晴天娃娃，稳稳当当地放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她发现朝北处有一扇小窗没有关好，幸好风没有把雨吹进来。

　　不过，还是尽早关起来比较好。日和坊可不想房间里被雨淋湿。

　　她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这扇窗有些太高了一点，不过日和坊还是努力碰到了窗把手。

　　在关上窗之前，她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身处在水泽的中央了。

　　暴雨几乎吞没了细窄的土路，不远处的小河水位暴涨，已经漫出了河岸的边缘。如果再继续上涨的话，估计都快要与土路的积水合为一体了吧。

　　怪不得她之前总觉得村子里的房子地基都格外得高，原来是为了防止雨水漫进来啊。

　　“呼啊——憋死我了！不说话真是太难受了！”铁柱嘎嘎地叫着，飞到了日和坊的肩膀上，和她一起朝窗外望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雨也太大了一点吧！就这么飞出去的话，我肯定会变成落汤乌鸦的……还是等雨小一点了，再飞到其他人家里去探听情报吧。”

　　“和祭品有关的情报吗？”日和坊用力拉上窗。

　　“没错。”铁柱从她的肩头飞起，用嘴叼起窗上的锁栓，把窗户给锁好了，“说不定还能打听到和清川姬有关的事情呢。”

　　“果然……那个清川姬有点问题吧？”日和坊慢吞吞地离开了窗边，抚平微皱的衣摆，喃喃道，“我不觉得她是个神——神明大人才不是这样的，也不会让信徒奉献生命作为祭品。”

　　“嗯。她应该是一只鬼。”

　　缘一淡淡说着，抽出了日轮刀。

　　这还是他第一次拿起这把刀，素银色的刀身在他的手中渐渐镀上了宛若火焰般的赤色。

　　最后，完全变成了一把通体红色的长刀。

　　这可把日和坊看呆了，她可从没有见到过会变色的刀。而缘一的话也让她震惊不已。

　　在双重惊讶之下，日和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该赞叹一下缘一的红刀很帅气，还是应该把鬼的话题继续下去。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缘一的话上。

　　“果然是个鬼啊……难怪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

　　她的语气听起来总有种游刃有余般的老练感——但其实她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任何一只鬼呢。

　　一想到或许很快就要和传说中的“鬼”打照面了，她就紧张得不行。她下意识地想要抱住自己的晴天娃娃，可一摸身旁却是空空荡荡的，才想起晴天娃娃已经被自己放到了角落里。

　　还记得晴明大人说过，鬼看起来和人没有区别，但是很惧怕阳光。

　　既然看起来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意味着不会太可怕咯？

　　想到这里，日和坊多少心安一些了。

　　“果然是鬼啊。我就知道。”铁柱轻蔑地哼了一声，“货真价实的神估计也不会把人当做祭品吧。神又不吃人。”

　　日和坊一股脑地点头：“嗯嗯嗯！神才不会吃人呢！我认识的那位稻荷神大人就很温柔。她不仅会驱散不幸，还会耐心地倾听信徒的愿望。住在稻荷神社那段的时日，我每天都能吃到很美味的油豆腐哦！”

　　“油豆腐？”缘一和铁柱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稻荷神的身边总是跟着好多小狐狸，而狐狸喜欢的食物就是油豆腐呀。”

　　换种说法就是，住在稻荷神社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狐口夺食。

　　“是这样啊……”缘一恍然大悟般颔了颔首，轻声感叹着，“我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日和坊眨了眨眼：“您之前不知道吗？”

　　“不知道。”缘一摇头，倒是坦诚地坦白了，“我是个无知的人。”

　　“这是真的。”铁柱毫不犹豫地揭发起了缘一的丢人过去，“小太阳你知道吗，以前有一回，缘一大人指着橘子问我这是什么东西，还问这到底能不能吃。你想象一下——把鬼王无惨逼入绝境的男人，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橘子！”

　　说着说着，铁柱就忍不住嘎嘎地大笑了起来。日和坊也不禁翘起了嘴角，但她不好意思被缘一察觉到自己的笑意，便悄悄压低了脑袋，偷笑着这段有趣的经历。

　　缘一当然是笑不出来。他蹙紧了眉头，无奈地看着无比得意的铁柱，轻声叹息，道：“我那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住的地方不是橘子的产地，也根本没有橘子。”

　　也就是说，他会不认识橘子这种水果，完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不管他怎么说，铁柱依然还是笑个不停。缘一不想多解释了，只是默默看着铁柱笑到在榻榻米上直打滚，以免它不小心笑得背过气去。

　　外头的雨势似乎减弱了一点——至少雨声听起来没有先前那么骇人了。

　　缘一拎起铁柱的一只翅膀，让它别再继续打滚。

　　“快去探听消息吧。”他叮嘱着，“别被淋湿了。”

　　这番善意的嘱咐，铁柱倒是不怎么喜欢听。它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嘀咕着说：“这么大的雨，怎么可能不被淋湿啊。”

　　“那就由我用阳光把你烘干吧。”日和坊扬起笑意，轻轻抚摸着铁柱的小脑袋，“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

　　铁柱飞上窗台，以一鸟之力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奋力从缝隙间挤了出去，飞走了。

　　依旧是雨声杂乱，每一滴坠入水泽的雨仿佛都像是用尽全力击穿了水面，而后才没入其中。

　　在雨声的间隙中，铁柱能够听到很多很多的声音。

　　——“又该献上新的祭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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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维护前——
我基友：这次概率up我不抽卡
我：我也不抽。sp灯姐不重要，我的蓝票要留给新老婆铃鹿御前
周三维护后——
我：抽到灯姐了
我基友：爪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