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流》苏杭不停雨

27、番外三（4）

　　王雅娟把一只暹罗猫抱在臂弯里，兴奋地脸都红了：“哥，哥！你快看！它好乖！呜——太可爱了……”
　　“妹妹也喜欢猫呀！”何琪端着苏打水过来，“以后可以经常来哦，王哥可是我们的常客，VVIP级别的，以后来就刷他的卡好啦！”
　　王雅娟垮下脸：“可是我又不住这边啊……”
　　现在猫咖里没什么客人，张婉佩也走过来：“妹妹现在读高中还是大学啊？”
　　“开学就大二啦！”王雅娟摸着暹罗的头，“姐姐，这只暹罗叫什么呀？”
　　张婉佩道：“它叫黑炭。”
　　王雅娟怔住：“啊？”
　　张书臣笑道：“张婉佩同学不会取名字，水平就和这家猫咖名字一样。幸好是何琪选的店内装潢，不然这店可能开业大酬宾都撑不过。”
　　张婉佩不乐意了：“张老师你说话好不留情面哦！我哪有这么夸张……”
　　张书臣指指身边正在吸布偶的王正：“你要不告诉一下二宝，你给这只布偶取的什么名字？”
　　王雅娟疑惑：“不是叫‘小公主’吗？我听我哥这样喊的啊……”
　　“你哥？”张书臣摇摇头，“你哥那是受不了它的名字，自己给人家取的。”
　　王雅娟问：“所以它叫什么？”
　　王正连忙捂住耳朵：“打住啊，我不想听到那个丑名字。”
　　“王哥，你更夸张！有这么难听吗？”张婉佩拍拍手唤布偶，“胖花，胖花！大胖花，乖乖乖，过来！”
　　拥有优雅美丽天真脸庞和清澈蓝眼睛的布偶猫闻声从桌上直起身，王正哀嚎：“不——小公主——你不要对这个名字产生反应啊小公主！”
　　王雅娟一脸别扭：“这、这个名字确实……挺接地气的哈。”
　　王正痛心疾首：“佩佩啊，你说吧，多少钱，我把小公主收养了。”
　　王雅娟疯狂摇头：“不可能的！胖花就要变成是店里的头牌了，昨天一天吸引的客人就快比上油条和菜头了。”
　　王雅娟惊恐地抱着暹罗跑开：“不行，我听不下去了——佩佩姐你取名品味也太糟糕了！”

　　张婉佩惊讶：“怎么连妹妹都这样啊！”
　　张书臣大笑：“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

　　三人在猫咖里逗了好一阵子猫，王正收到一条短信，看完后把手机递给身边的张书臣：“宝贝儿，咱爸问我们在哪儿，他过来看看，我把地址发给他？”
　　张书臣也没细看：“可以啊。”
　　王正把短信回复完，放下手机继续挼猫。
　　过了一会儿，张书臣问：“你爸不讨厌猫吧？”
　　“我爸不讨厌啊，但是我妈不想打理猫毛，以前养过，家里猫毛四飞，后来就没养了。”王正回答完他的问题，也问他，“你爸呢？他要是讨厌猫，我们就换个地方，我重新给他发个消息。”
　　“我不知道，我们家没养过……等会儿，”张书臣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是我爸？”
　　王正道：“对啊，咱爸。”
　　张书臣：“……”你明明知道现在家里两个爸，就不能说的仔细点吗？
　　王正没注意到张书臣的表情：“咱爸喜欢喝什么？我们提前给他点一个呗。”
　　张书臣还没想好先从哪头开口，背后忽然有人说话：“就普通的茶吧，我不喜欢碳酸饮料。”
　　两人一同转头回看，张爸爸在他们沙发后面停下脚步：“我可以一起坐吗？”
　　张书臣连忙起身：“爸。”
　　张爸爸手掌放在他肩头，稍稍向下一按：“坐坐坐，别站着。”
　　张书臣叫了一声何琪，点了杯水果茶，然后对张爸爸道：“晚上喝茶容易失眠，喝点果茶饮料吧。”
　　张爸爸坐在他们对面：“也行。”
　　王正怀里抱着胖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的背：“爸，你们聊完了？”
　　“我和老王没什么好聊的，主要是秀兰和慧芳要聊，”张爸爸摇摇头，“她们聊个没完，我们就在阳台上抽烟，抽了两支，我觉得闲着没意思，就来找你们了。”他看向王正，“王正，我也跟着你爸妈叫你大正行吗？”
　　王正乐了：“当然可以啦！”
　　张爸爸淡笑：“秀兰脾气不好，今天没给你面子，你不要介意啊。”
　　“她可是我妈，”王正连忙拉关系，“我怎么会气她呢！”
　　张爸爸笑着叹了口气：“书臣要是有你一半厚脸皮，他们娘儿俩也就不会僵这么久了。”
　　王正看了张书臣一眼，眼神不确定地询问：你爸这是在夸我吗？
　　张书臣轻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颜色漂亮的果茶被端上来，张爸爸试着喝了口，咂咂嘴，也没提合不合胃口，放了杯子，抬起眼睛看向张书臣：“书臣啊，当初你妈那么骂你，你恨她吗？”
　　张书臣冷不防被问，一时愣住了，片刻后才释然地笑了：“哎……这、这个，怨是怨过，但不至于恨。”
　　“你三姑是个嘴碎的女人，有她在的地方，没人能好受。”张爸爸缓缓道，“你妈嘴巴再厉害也没她那么会骂人，一直都挺给她面子的。唯一一次和她正面干架，就是那个过年，她当着那么多亲戚说在学校看见过你牵男学生，不干净，你妈当时把桌上整盘瓜子花生给她掀过去了，你那时在院子里，不知道这个事。”
　　张书臣垂下眼睑苦笑。那年他在院子里和小孩们玩，张妈妈突然大声喊他，怒不可遏地招呼他马上回家。他不知缘由，连忙起身跟上，背后听到那个三姑妈冲出门口，站在院子里愤然地开骂……
　　里面有些话脏得令张书臣心凉，明显是有针对性的在骂他。
　　“那时候你多风光啊，毕业留校，年轻有为，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你妈哪里忍得下别人说你是怪物。你倒好，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回去就直接坦白了……”张爸爸顿了顿，“你走了之后她哭了一晚上。”
　　张书臣骤然鼻酸。
　　张爸爸道：“你表面上性子更像我，实际上那自尊心，跟你妈也差不多，被她骂了几次，就不敢来了。你等她消气，她又指望你让她发完火就好，你们俩就这样硬生生相互耗着——拼谁的命长啊？”
　　张书臣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尴尬地笑了。
　　王正把胖花放在沙发上：“妈现在气消完了吗？”
　　张爸爸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嗯……应该快了。不过，她消了气，态度也不会和现在有太大区别。”
　　王正把头往旁边一偏，靠在张书臣肩上：“那妈会认我这个儿子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爸爸笑道，“我只能偷偷告诉你，你第一次来带的那两罐蜂蜜，后来她也没丢，都喝完了。”
　　王正一拍手：“嘚，这四舍五入不就算是认下我了么！”
　　本来蜷在旁边的胖花被这一拍吓了一跳，立马起身纵身一跃，矫健地上了桌面，王正还来不及把它抱回来，它就已经跳到张爸爸那边的沙发上去了。
　　王正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重新靠在张书臣肩上，懒洋洋地喊了声：“小公主——”
　　张爸爸试着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张书臣道：“啊，对了，家里养了只猫。”
　　张书臣惊讶道：“啊？！真的吗？我妈同意的？”
　　“先斩后奏。”张爸爸压低声音道。
　　张书臣笑笑：“她没大发雷霆？”
　　“没有，你妈就嘴巴硬，心还是软的，她下不去手。”张爸爸挠挠胖花的下巴，“是野猫，巷子里发现的，后腿有点跛。一开始跟你妈一样，稍微一靠近就‘喵喵’地叫，好凶啊，我还差点被咬了。”
　　“那现在应该好了吧？”
　　“不行，还是不怎么黏人，白天基本上就从窗户跑出去了。第一次抱它去医院打疫苗，回来还害我去疾控中心了一趟呢！”
　　“这样啊……”
　　“但是吧，晚上还是知道回来的，吃饭也很准时会出现。”张爸爸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给他看，“也算家里的一份子了，总该让你知道。”
　　张爸爸不大会拍照，又或许是狸花猫害怕镜头，挺多照片里都有移动时的残影，并不清晰，但是有的照片也拍的很好，狸花猫眼睛圆溜溜的，很可爱，还有一张是张妈妈在拿逗猫棒逗它的，看得出来张爸爸和张妈妈对它很上心。
　　“叫什么名字呀？”张书臣看完照片，把手机还了回去。
　　张爸爸道：“豆豆。”
　　王正对此高度赞扬：“建议佩佩跟爸学一下，这才是正常的取名样子嘛！”
　　“又是照顾我妈，又是照顾猫，脾气还都一样臭，”张书臣问，“爸，这么多年，你就没觉得累吗？”
　　张爸爸接过手机，翻了翻相册，淡淡笑道：“这个啊，‘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还挺享受的。”

　　等到王爸爸联系王正说可以回去的时候，张婉佩她们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回家后只看到王爸爸在客厅里搬行李，见王正回来，王爸爸连忙道：“大正，过来，帮你爹搬下去。”
　　“你们要去酒店了？”王正进门接过他推来的行李箱。
　　“不然呢？都这么晚了，睡你们客厅吗？”王爸爸招呼儿子女儿，“走了走了！”
　　“妈呢？”
　　“你妈还在楼上，先不管她，你先带我们去酒店放东西，到时候我出来接她过去。二宝，去按电梯。”
　　张爸爸上前接过王爸爸手里一个行李箱：“你们不好拿，我帮忙一起送吧。书臣，你留在家里好好照看两位女士。”
　　张书臣点点头：“好。”
　　王正落在最后，路过门口拍拍张书臣的肩：“宝贝儿，我们一会儿再见。”
　　张书臣把他手扒拉下来，笑骂道：“别贫了你，快滚！”

　　这边人一走，客厅里冷冷清清的，张书臣关好门，换了鞋，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他抬眼看去，王妈妈正从楼梯上下来。
　　“妈？”
　　“嘘！”王妈妈连忙做了个噤音的手势。
　　她从楼梯上下来，小声对张书臣道：“倒杯水端上去。”
　　“啊？那……啊，我妈她，”张书臣指指楼上，“是在上面？”
　　王妈妈点头：“你妈有话要对你说。”
　　张书臣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倒了杯温开水，轻声上楼寻了一圈，发现张妈妈在书房里看他的书柜。
　　他轻轻叩门：“妈。”
　　张妈妈回头看见他，“哼”了一声。
　　“喝、喝水？”张书臣小心捧起手里的水杯。
　　张妈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转回了头，继续看书柜。
　　张书臣心里默念张爸爸刚刚在猫咖里说的——张妈妈“没有明确拒绝，就是默认的意思”。他暗暗吸了两口气，端着水杯踏了进去。
　　“妈，喝水。”他把杯子端到张妈妈身边。
　　张妈妈瞥了一眼儿子，臭着脸接过了水杯，先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喝了几口。
　　张书臣等着她开口，谁知她喝完了水，拿着杯子继续看书柜，丝毫没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完了，怎么办？我来开头吗？张书臣心跳如鼓：我说什么？说我爸？还是说豆豆？
　　“瞧你那样！”张妈妈嫌弃地“嗤”了一声，“平时学校里上课就这样对着学生，一个字都不说的吗？”
　　张书臣抿抿嘴唇，紧张道：“可是，我上课有课件啊……我不知道妈你想听我说什么。”
　　张妈妈翻了个白眼：“我真是生了个棒槌！”
　　张书臣：“……”
　　眼看着又沉默下来，张妈妈心里也急，憋得一脸难受，浑身不自在，难得主动一次挑起话题，别扭地舌头都抖了：“你们两个……嗯，嗯……怎么样嘛，现在。”
　　张书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对上张妈妈凶狠的眼神，连忙眨眨眼，老实道：“挺、挺好啊，我们。”
　　张妈妈睨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嘀咕道：“丑死了，这么难看的领带还在戴……”然后把水杯递给他，“下去，把行李搬上来。”
　　“搬、搬到哪儿啊？”张书臣怔怔地问。
　　“你们不是说没订酒店家里有客卧吗？”张妈妈瞪他，“逗我们的啊？！”
　　张书臣心领神会，嘴角忍不住地向上弯：“好，我马上搬！”说完就要出房间下楼。
　　“等会儿！”张妈妈忽然叫住他，动了动嘴唇，眼睛转到一边没看他，不大高兴地说，“等你爸回来一起搬，你毛手毛脚的，行李又重……”
　　张书臣笑意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下去放杯子。”

　　王妈妈站在窗边，看见张书臣满脸笑容从楼上下来，问道：“怎么样？说了什么？”
　　张书臣放了杯子，走到王妈妈身边，赧然笑道：“其实……没聊什么。”
　　王妈妈笑笑：“反正说上话了呗，好事。”
　　“谢谢妈，”张书臣真挚地说，“真的，真的谢谢你。”
　　王妈妈却道：“我该早点来的。”
　　“已经很早了，我没想到能这么快的。”张书臣低着头，声音也低下去，接着顿了顿，抬起头问，“对了妈，我妈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你别介意啊……”
　　王妈妈看着他，意外地摇摇头：“没有哦，秀兰挺好说话的。”
　　张书臣：“……”
　　张书臣：“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王妈妈失笑：“书臣啊，你是老师，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青春期的学生们比起听长辈的道理，更愿意听同学朋友的建议吗？”
　　“这……”
　　“因为他们是同龄人。”王妈妈道，“有着更相近的阅历，就往往会觉得对方更能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