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流》苏杭不停雨

26、番外三（3）

　　张书臣拉开后排的车门，张妈妈先进去，张爸爸坐中间，张书臣坐在边上，一个不想说，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不敢说，后排气氛着实糟糕。
　　反倒是王正坐在前面副驾驶，叭叭说个不停：“我是想给书臣一个惊喜，一开始还没告诉他。他今天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还买了只鸡，今晚上我们在家吃饭，书臣现在手艺可好了，你们一定要尝尝。”
　　“爸妈你们订酒店了吗？没订就住家里吧！家里还有一个房间，书臣特意收拾出来了。”
　　“我们明天去城里转转吧？爸妈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啊？没有的话我们就直接安排了。”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接话，一个人说得起劲，后来司机师傅都忍不住了，帮衬着说道：“哎，我家子女能跟你一样这么关心我们做父母的就好咯！”
　　王正的话张妈妈还能装作没听见，毕竟张爸爸偶尔三两个字的回答也算帮她一起给了面子，但这司机的话就像是一瓢泼在她星火上的油，一下子就把她点着了：“他才不是我儿子！”
　　司机只当是母子有嫌隙，玩笑道：“嘿！这一家人吵架嘛，很常见的哈哈哈哈哈……”
　　张妈妈都快把火喷出来了：“什么一家人？我有儿子的！他和我们都不是同一个姓，才不是我儿子！”
　　张书臣听着那句“我有儿子的”，一时面上一僵，随即抿着起嘴唇，忍下心中升腾的一丝笑意。
　　司机懵了：“这……”
　　王正乐呵呵道：“妈，我和书臣一起也这么多年了，怎么不是一家人？”
　　那司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女婿啊！不是我说啊大姐，这女婿不也算半个儿子嘛！”
　　“我妈一直不大待见我，让师傅见笑了哈！”
　　“嗐，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我看你啊也是个踏实的人，大姐呢，爱女心切，难免舍不得是吧？这关系啊，得慢慢来……”
　　“师傅说的没错，哈哈哈。”
　　张妈妈又不可能对着个陌生人直接说“我没女儿，书臣是我儿子”，前面两人一唱一和，简直把她气个半死。

　　等从出租车上下来，张妈妈都想买最近一趟的车票直接回去了。
　　往单元楼走的路上，张书臣拉拉王正，小声警告道：“你别老刺激我妈……”
　　王正压低声音：“你们俩脸皮都薄，指望你们坐一起好好说个话，以后你妈能给咱俩好脸色，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还不如我破罐子破摔去拉低她的底线。”
　　张书臣叹气：“你到时候真把她气出个好歹，我爸可不会放过你。”
　　“我会注意分寸的，宝贝儿，你也别太内向了啊！她可是你妈，你知道她性子，她可能腆着脸主动找你吗？你得主动啊！”王正拍拍他的肩，“就算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多贴两次，那屁股不就热了吗？”
　　张书臣张嘴，声音还没出来呢，就听着后面一声怒骂：“这大白天路上就动手动脚的，还要不要脸了你们！”
　　王正一缩脖子，瘪嘴做了个表情：“看吧……”
　　许是这声音太大，张爸爸终于开口提醒妻子：“秀兰，冷静点，别大吼大叫的，一会儿还要见小王的家人，你这么凶，让人家怎么看？”
　　“谁愿意见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那你今天还起那么早……”
　　“闭嘴！还不快走？再不走我打车回去了！”
　　张爸爸没再继续拆台，转头向前面两人严厉道：“听见了吗？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王正忍着笑连忙应下：“好好好，我们走快点。”然后边快步走，边小声对张书臣道，“爸真厉害啊……”
　　张书臣也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开门后迎上来的是王雅娟：“哥！你们回来啦！”
　　“回来了，”王正先进了门，侧过身让出站在后面的张妈妈张爸爸，“二宝，叫叔叔阿姨。”
　　王雅娟乖乖叫人：“叔叔阿姨好，我是王雅娟。”
　　“这是王正的亲妹妹，”张书臣一边帮着介绍，一边从鞋柜里拿了两双拖鞋，“爸，妈，先换鞋吧。”
　　“张老师，爸妈喝什么？茶还是白开水？”王正站在饭厅旁的橱柜边问。
　　“茶，泡淡一点。”张书臣回答完王正，问王雅娟，“二宝，爸妈呢？”
　　王雅娟指指厨房：“妈妈在洗桃子，爸爸在守炖的鸡。”
　　“好，我知道了，”张书臣点头，然后对张妈妈张爸爸道，“爸妈，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厨房。”

　　厨房里王妈妈正在把桃子从水里捞出来，听见脚步声回头：“小张？你们回来啦！”
　　张书臣点点头：“嗯，妈，我来吧，你去坐着。”
　　王妈妈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和老王做饭，我出去看看，顺便和你爸妈说个话。”
　　“啊……这、这……”张书臣犹豫道，“妈，我、我妈她，就……嗯，就是……”
　　“我知道，大正跟我提过，”王妈妈笑笑，“你和老王负责做饭，剩下的有我们，我也会管好大正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再拦着也没意思了，张书臣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王爸爸也适时地喊张书臣：“小张，你这黄瓜是今天拍了做凉菜吗？”
　　“啊，是。”
　　“那一会儿再拍，你看看还要做些什么？这大葱不错，再炒个肉吗？”
　　“都、都行。然后烧个茄子，炒个花菜，嗯……还有个肉末豇豆，再煮个白菜汤。啊，家里还有几个皮蛋。”
　　“那行，分工，开始搞，我给你打下手！”
　　王爸爸做饭几十年，手里调料的勺子一垫就能知道出锅的咸淡，说是打下手，实际上给张书臣指点了不少地方，还教了好些小窍门。
　　六点刚过，饭菜全部上桌，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间屋子吃饭，还是头一次。

　　餐桌是王正挑的，当时考虑到家里一般只有两个人，因此选的面积并不大，今天一口气坐了两家人，位置难免有些紧挤。
　　张书臣的两侧，一侧坐的是王正，一侧坐的是张妈妈，一边聒噪，一边死寂。弄得他说话也不是，吃饭也不是，很是胃疼。
　　张爸爸倒是没这么顾虑，同王家人聊天聊得还算自在。
　　眼瞅着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张妈妈忽然把碗递给张书臣：“给我舀碗鸡汤。”
　　张书臣接过碗，正要起身，一旁的王正忽然伸手道：“给我吧，我这边近——”
　　“我让我儿子给我舀，没让你！”张妈妈拔高声音打断他，“怎么？这点小事能累着他，要你在这儿心疼？”
　　餐桌上的气氛骤然凝滞。
　　王正也难得有了丝怨气：“妈，我这边动手不是方便点吗？谁舀不是舀啊，味道反正都没差。”
　　张妈妈丝毫不让：“我就要张书臣给我舀，不行吗？”
　　“秀兰，”张爸爸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还在吃饭呢。”
　　张妈妈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指挥我儿子帮我办点事，天经地义，有的人非要上赶着接手，我不乐意说两句犯法了？”
　　王正眉头紧皱，正要开口说什么，张书臣端着碗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放在王正肩头轻轻捏了一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他在安静中把汤舀好，放到张妈妈面前：“妈，小心烫。”然后对大家道，“没什么事了，大家快吃饭吧！”
　　风波将本来还算祥和的氛围搅得乱七八糟，大家也没了边闲聊边吃的心思，这场家宴后来只持续了片刻就草草结束了。

　　王正越想越气，在厨房刷盘子刷得“哗啦哗啦”响。
　　张书臣把剩菜放进冰箱，走过去轻笑道：“轻点啊，摔坏要造价赔偿。”
　　王正把海绵“啪唧”摔进水槽，低声恶狠狠道：“真他妈气死我了！你妈那脾气有够臭的！”
　　张书臣把袖子卷起来：“欸欸，好好讲话……我妈脾气臭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的。”
　　王正碎碎念：“舀个汤还这么多要求！你那边站起来本来就不大方便，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张书臣把手伸进水槽拿盘子，帮着他一起洗：“我这么多年没帮着家里做什么，她今天让我舀碗汤，也算是开始主动搭理我了。行了啊，别生因为这个生气，你自己也说‘一家人’，对吧？慢慢来啊，消消气……”
　　王正臭着脸哼唧了两声，然后冲张书臣挑挑眉：“那你亲我一下。”
　　张书臣惊诧：“啧，爸妈可都在外面呢……”
　　“我又没叫你出去亲，就这儿，亲一下，”王正凑过去，“亲一下我就消气。”
　　张书臣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人，低头飞快在王正嘴角贴了一下：“行了行了！快点洗，别磨蹭了啊！”
　　王正这才高兴了，开始老实洗盘子。

　　盘子洗完放进橱柜，手还没擦干，王妈妈就进来找他们了：“小张啊，你们一会儿带二宝出去玩玩，找个地方随便坐坐。”
　　“怎么了妈？”王正连忙插嘴问，“你们呢？”
　　王妈妈微微一笑：“我们在家里待一会儿，晚上你们回来，我们再去酒店放行李。”
　　“你们……嗯？你们？！”王正愕然。
　　“大人们也会有悄悄话要讲的，不能给你们听，所以要让你们出去。”王妈妈转身出去，“你们最好赶快离开哦，不要让我赶人。”
　　张书臣和王正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和王雅娟一起三个人，被迫离开家，把场地留给了双方父母。
　　王正站在电梯前回头望了一眼，问张书臣：“贵重物品放起来了吗？”
　　张书臣按下下楼键：“放了。我还把菜刀都搬到橱柜最里面了，外面用碗摞起来挡着。”
　　“哥，你们也太紧张了，”王雅娟揶揄道，“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他们都是大人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把你们房子砸了呀！”
　　王正：“……”
　　张书臣：“……”
　　王正：“不，二宝，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夏季天黑得晚，现在外面路上虽然没亮灯，但也还能看的清楚。
　　“就……就干散步啊？”王雅娟在绕湖走了两圈后难以置信，“一直散到爸妈让我们回去？不要啦……我不想走了……就没有什么可以坐着玩的地方吗？”
　　这湖边多是住宅区，店铺也多餐饮和小商店为主，要真要论有什么年轻女孩也会喜欢的店……
　　王正和张书臣对视一眼，觉得最合适的可能只有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