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菲斯特与光》如有所备

2、第二片叶子

　　在商界，顾栩是一个传奇。

　　有道是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历史上无数二世而终的王朝便证明了这点。顾栩没有打江山，他的父亲顾淮雍早在刚嗅到改开风气的时候就带着专利下海闯荡，从化工业入手，成为了中国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但是他却有本事，在正式接手父亲的盘古集团仅仅五年的时间内，便让盘古集团的资产翻了一番。

　　他眼光奇准，投资项目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更是能在历史大潮到来之前，准确地嗅出真正的走向，然后毫不犹豫地大手笔杀入；就算遇到无法克服的阻碍，他也能以非凡的手腕全身而退，自身不受一点损失。

　　曾经有记者采访他。那名记者有名了几十年，也横了几十年，向来眼高于顶，对任何采访对象都不屑一顾，吝惜每一句褒贬色彩的话。但是，在采访了顾栩后，名记者在文章的末尾写下了一句感叹：顾栩是个天才。

　　年仅三十岁，仪表堂堂，杀伐决断，这些都是顾栩的标签。但是，除了这些词汇，还有盘古集团，人们便对顾栩一无所知了。他从来不将自己的私人生活暴露在媒体之外。人们知道他有一个弟弟，又隐隐约约知道他有一个女朋友，但是这个所谓的女朋友是否存在，大家也没有定论。

　　“顾！栩！！”

　　零点二十分，顾栩刚打算休息，便听得一声巨响传来——门被人给砸开了。

　　能做出凌晨砸门这种损事的人，顾栩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慢条斯理地从酒橱拿出一瓶红酒，然后坐在沙发上，在来人眼巴巴地目光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看了，没打算给你倒。”

　　“……”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顾栩这么一噎，顾鑫来时那股汹汹的气势也烟消云散了。他苦着脸说：“哥，我正在为国家经济腾飞做贡献呢，你怎么把我建设经济的必备手段给禁了？”

　　“所谓做贡献，你指的是刷爆信用卡泡吧吗？”

　　“那你也不能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啊！别人打仗之前都知道还要先宣战呢，顾栩你就是会咬的狗不叫……”顾鑫看到顾栩从卧室里抱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顾栩你干什么？”

　　顾栩敲了下电脑，调出历史订单网页，将电脑屏幕转到顾鑫面前。

　　顾鑫一看电脑屏幕上的数字，便知道他中饱私囊的事情败露了，彻底蔫成了打霜的小白菜：“我……我可以解释……”

　　顾栩没理他。

　　“不对啊！”顾鑫反应过来，“偷我密码上我的号你还这么横！”

　　顾栩道：“顾鑫，你多少岁了？”

　　“二十四，怎么了？”

　　“都二十四的人了，密码设为生日加名字全拼，你也好意思理直气壮？”

　　“……”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镇住顾鑫这个混世魔头的，也就只有顾栩了。

　　顾鑫抓耳挠腮半天，还是想不出怎么才能说服他哥把信用卡解冻。顾栩不喜欢说话，敛眸一点点地品着红酒，还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看得很是专注，权当顾鑫不存在。

　　茶几上的手机一直在闪。顾鑫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好家伙，一百多条未接来电。电话号码上，名字的备注是“菁菁”。

　　想起自己来之前在酒吧刷到的微博，顾鑫抬头看了一眼顾栩，觉得他哥怎么看怎么凄凉：“哥……你没事吧？”

　　顾栩的呼吸声很平静。

　　到底是兄弟，顾鑫还是有点担心，“其实吧……”他绞尽脑汁从自己不多的文学库中找出安慰的词汇，“你也不用自卑。这种事情谁都会遇到的，真的。”

　　“也包括你。”

　　“不包括我。”

　　“顾鑫，”顾栩假笑道，“我可以给你一个用信用卡的机会。”

　　“真的？”顾鑫眼前一亮，声音立刻真诚了许多，他冲上去想要抱住顾栩，没想到顾栩早有准备，他只扑到了顾栩的一个衣角，“哥，你真是一个好人！你说，我一定改！”

　　“我已经和负责人打过招呼了，明天你就去负责盘古集团新入行的影视制作业务。”

　　“你居然要我上班？！”顾鑫不敢置信，“爸不是说了我的家族使命就是啃老吗！哥哥！我不想跟你争公司争家产，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好吧，”顾栩点点头，“那就啃老吧，反正饿不死就行，一个月按照法定最低生活保障给你发钱。放心，会按照通货膨胀的速度涨的。”

　　“……你这就是打击报复！你等着，我要你好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鑫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半个小时后，一条短信灰溜溜地发来了：“……把地址给我。”

　　顾栩勾了勾嘴角。

　　临睡之前，顾栩拿起手机，先把备注为“菁菁”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又给秘书发了条短信，让他在次日终止盘古集团与王菁菁的一切合作。发完短信后，想了想，顾栩又补发了一条，告诉秘书，未定的合作取消，但已定的合作项目继续。

　　影视业务其实只是盘古集团所有项目中很小的一部分，毕竟是外行，盘古集团的重心不在于此，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顾鑫放在这里。

　　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及时止损是必需的，与王菁菁切断关系是必须的，但到手的钱则是没必要送出去的。

　　借助与莫子谦的绯闻，王菁菁短期之内的曝光率和关注度一定会得到飞速的提高。之前她不过是一个小花旦，相关的合作签的很便宜，留下王菁菁的项目，从工具理性的角度来看，对盘古集团很划算。

　　茶几上，红酒杯和红酒瓶并排放在一起，残留的暗红色酒液粘贴在杯壁上，像是夏日蚊帐上猩红的蚊子血。它们都已经空了。

　　***

　　顾鑫，二十四岁，生于富贵，前无业游民。顾鑫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一个情商和智商双商很高的人，比如这次，他才在天一影视干了不到半个月，就证实了一件事情：他哥就是在公报私仇。

　　天一影视是盘古集团下属的影视制作公司，之前只负责一些投资业务，工作人员有三五只，每天都在打蚊子。顾鑫来了之后，一开始还做过□□一把的春秋大梦，乱感动了一把，以为他哥只是嘴硬，是在为他的美好生活送助攻。结果当助理将她看中的女明星资料呈到他案上的时候，顾鑫傻眼了。

　　好大一窝人造人！

　　在这种白地干，其艰辛不亚于白手起家。起早贪黑上了十几天班，又一次加班到晚上九点之后，已经累得快浮肿的顾鑫看着蚊香圈一样的台灯，顿悟了。

　　顾栩肯定是怕天纵英才的自己抢了他的家产！

　　如果顾栩真的是为他好，想要锻炼他的能力，为什么不把他送到盘古集团的要害部门，而是把他发配到天一影视这种犄角旮旯还全是人造人的地方呢？

　　他就是欺负天资聪颖的他天性善良，不争不抢！

　　想想顾栩在盘古集团吃香喝辣，而自己在这边累成傻狗还没人疼没人爱，顾鑫怒从胆边生，拍案而起。

　　他这么累死累活的是不是傻？他应该起兵造反啊！

　　顾鑫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于爱卿，你来一趟。”

　　小于在半分钟之内杀到：“总裁，请问您有什么事？”小于恭敬地将一只手放在胸前，像是欧洲宫廷剧里一般行礼——这是顾鑫来这里之后引入了新礼节，小于做得很标准。

　　“你把天一影视之前囤的爱情小说打包都发给我。”

　　“好的，总裁。”

　　“总裁”是顾鑫规定的法定称呼，他觉得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衬托自己的英明神武。

　　看着桌上的压缩包，顾鑫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他要在这个集日月之精华的压缩包里，找出最腻歪、最矫情的一篇，最好是把男主虐来虐去而女主却卓然独立如同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然后出重金打造，拍出来全球热播，膈应死顾栩！

　　至于选拔标准？无他，够绿足矣。

　　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幻想，顾鑫打开了压缩包。

　　第一篇文章叫《校草缠上狠丫头：霸道老公坏死了》，是一篇校园文，下面是网络版文案：

　　新婚之夜，她却遭到了从未想过的对待。
　　春羽璃看着破布娃娃一样的她，冷冷一笑：认清自己的地位，你，不过是个替身。
　　夏盛焱心疼地抱住她：我带你走，好吗？
　　秋愁殇吻住她的额头：这个世界，只有你。
　　冬梦尧温柔地凝视着她：我会永远守护着你。
　　一个是全球首富，一个是娱乐圈之王，一个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一个是史上最强核物理学家。他们云集在离岚大学只为了她，而她，只是一个为父还债的弃妇罢了！
　　她该何去何从？

　　顾鑫看晕了。不是说叫狠丫头吗？还有这什么春夏秋冬，这到底是校园文还是家庭伦理文还是不可言说的某种颜色文？

　　他打开了第二篇文章。比起第一篇文章，第二篇的题目非常简洁，只有四个字，叫《毒宠弃后》，内容是这样的：

　　她本是国家王牌首席雇佣兵王，被叛徒出卖后意外身亡。没想到穿越到了殇朝，身居冷宫，成了王上遗弃的王后。
　　比她大一岁的继子担忧地看着她，眼里有着一丝爱慕，而她浑然不觉地朗声安慰着他：我儿别怕，有我在。
　　斗贵妃斗国丈斗敌国！即使穿越时空，再活一世，她也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兵王！

　　“……”

　　顾鑫当机立断给助理去了个电话：“于爱卿啊，我能问一下梦江娱乐以前的囤IP标准都是什么吗？是比谁更雷吗？”

　　正打算睡觉的于助理无辜地说：“没有啊，我们都是买的流量最高的大IP，这些文章在网上的点击率都非常高，总裁您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搜一下，讨论度和搜索量都是一流的。”

　　顾鑫搜了一下，绝望地发现小于居然没说谎。

　　第三篇、第四篇……顾鑫一篇篇看过去，满脑子都是什么雪愁殇璃梦瑶澜若清毒宠冷妃王爷丫头的排列组合，差点分不清哪篇是哪篇。青春伤痛的也有，但全文下来被甩四次打胎三次挂科九回的频率还是让顾鑫觉得，不能这样，他虽然是资本家，但也是有社会责任感的资本家。

　　他觉得选拔的标准还是有必要在绿之外再稍微严格一点点的。

　　东方之既白的时候，顾鑫终于翻到了最后一篇。

　　小于是一个负责任的人，给顾鑫的文包不是随便压缩的，而是按照当时购买IP的价格高低整齐排列过的。最后一篇最便宜，估计是个不太红的小IP。

　　题目叫《让我养你》，虽然也很雷，但是已经是矮子中的将军了。

　　顾鑫自暴自弃地点开。

　　十分钟后。

　　“好诗！好文啊！”

　　这篇文章文笔流畅，节奏明快，人物都是正常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名字。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篇文章的故事情节简直太符合他的要求了！

　　在这篇《让我养你》里面，女主是一个有着明星梦的普通女孩，男主则是孤儿院里的孤儿。小时候，只是因为女主送过男主一颗糖，男主就对女主情根深种。后来，男主机关算尽费尽心机终于上位只为捧女主，而女主却完全不知道还以为是男二在捧她。男主就像是做慈善一样养了女主了二十多万字，直到文章最后一章女主才知道真相，最后与男主双宿双飞。这种十八点档男主受虐狂情节简直是为顾栩量身定做的啊！

　　里面的小细节顾鑫也觉得特别戳人，你看，男主还给女主买包，买了几百个包，都是不记名寄过去的，这些都让顾鑫想起了自己当年与客服唇枪舌战的光辉岁月，忍不住流下了鳄鱼的泪水。

　　一晚上看多了言情小说话都不说不利索的顾鑫激动地拿起电话：“于爱卿！速速通知群臣，朕要开拍《让我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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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说沙雕就要沙雕个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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