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菲斯特与光》如有所备

14、第十四片叶子

　　多年以后，天一影视执行官顾鑫站在路美南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和母亲对他混合双打的那个遥远的晚上。

　　而关于那个遥远晚上的后续，在多年以后，也成了业界津津乐道的公关传奇：顾栩在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在饭点包了海X捞、意图让想吃饭的人站在外面看着自己吃的新闻报道后，当机立断让发言人辟谣，表示自己的弟弟确实是包下了饭点的海底捞，但目的却并非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而是为人民服务——他是专门包下饭点的海X捞请大家吃饭的，见者有份，先到先得，直到当天海底捞营业结束为止。

　　那一天，四里屯的海底捞里，人声鼎沸，沿着遍布人影的餐桌看去，每个人的脸都写满了开心、畅快，活像年画里的胖娃娃。

　　顺便一提，在所有找顾鑫算账的人中，顾栩显得比较温和。他倒是没有用任何物理或言语的方式收拾顾鑫。

　　他只是给海X捞的负责人说，请客的钱由顾鑫出，并贴心地给出了顾鑫的私人小金库账号，有礼有节，精确到银行名称。

　　而顾鑫也在第二天早上收到账单的瞬间眼前一白，至此一蹶不振，快半个月都没有缓过劲来继续兴风作浪，倒是把于襄给乐坏了，差点跪下来高喊“顾家祖宗显灵”。

　　顾鑫最终还是以一种满城皆知的方式，实现了他“体面请客”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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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这事就算是完蛋了，在支付了请客费之后，顾鑫先生是真的身无分文了——最可气的是顾栩居然还给海X捞的人说之前的包场费也不用退了！坑弟啊这是！

　　总之到月底之前，顾鑫先生都没有办法再支付任何奢侈消费，而请路美南谈话的事，也只能从浪漫的烛光晚餐降级到办公室会谈。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在漂亮妹妹面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顾鑫深觉没有面子，说话都看着桌子，颇为中气不足，“确实是我们没注意，现在情况就是，王菁菁是女主角，而莫子谦也联系了我，表示他很想出演男主角。”

　　“这怎么可以！”路美南听到的瞬间就炸了，“王菁菁也就算了，莫子谦男主？！这种魔幻套餐端出来，总裁会掐死我的！”

　　“呃，其实我不会掐你的，淡定，淡定。”

　　路美南刚想说“我说的总裁不是你别乱认领”，快脱口的瞬间又憋回去了：“顾老板，我真的觉得这个配置不行！”

　　“是吧，我也觉得不行啊！多刺眼啊！”

　　“就是！”

　　“可是王菁菁都有合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顾鑫唉声叹气地说，“毁约影响不好，不毁约吧，看着闹心。陆编辑，”顾鑫期待地看向路美南，“你看，我们怎么办比较好呢？”

　　路美南找小于助理借了王菁菁的合同，细细地看，一直没说话。

　　顾鑫其实没指望路美南能想出什么，他要的只是路美南的一个态度——路美南只需要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结果，后面的他再想办法。

　　这也是一个展示自己男性魅力的好机会啊！

　　顾鑫星星眼看向漂亮妹妹，越来越顺眼，就等着漂亮妹妹开口说没办法，然后他就过来说“放着我来”。

　　漂亮妹妹开口了：“顾老板，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合同，好像只涉及了‘王菁菁出任《让我养你》女主角’以及戏份多少问题，并没有涉及到具体剧本。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那就没问题了，”路美南笑道，“那咱们就把新剧本给她看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顾鑫一想，好像还真就是这么简单。

　　之前王菁菁对女主角很满意，毫不犹豫地签了合同。但那是建立在她看的是原版小说的基础上。想一想，如果王菁菁看到了魔改剧本，她还愿意出演入狱女主角吗？

　　她必须不愿意。

　　而她不愿意，莫子谦也就没有理由来了……妙哉妙哉啊。

　　路美南还在旁边煽风点火：“您还可以接机挤兑一下王菁菁——她如果说自己愿意降番出演女二号，您就说合同规定的就是女一号；她如果说我不拍了，您就说合同已经签了——我再回去把剧本再加工加工，让对立效果更加凸显。到时候，您不战而屈人之兵，既达到了赶人的目的，又片叶不沾身，岂不美哉？她说不定最后还得倒给您解约费呢！”

　　顾鑫立刻拍案而起：“太好了！办！就这么办！”

　　漂亮妹妹脑瓜子太好使，这让顾鑫内心愈发充满爱意之余，也有一丝淡淡的不得劲的阴影。

　　——妹妹如此聪明，问题解决得如此轻易，不是衬得他如此愚蠢吗？

　　唉，谁让他一开始灯下黑，尽顾着钻牛角尖，却连合同都没找小于要来仔细看看。

　　——你看，漂亮妹妹的眼神里，反射出了多少不屑的波光啊。（他想多了，路美南只是单纯近视）

　　他再不证明自己，他的爱情就要飞到西伯利亚了！

　　路美南走了之后，顾鑫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展示自己男性魅力的方法。想来想去一时也没好的办法，正在头脑爆炸的时候，眼角忽然瞥到了桌上的日历。咦，日历。

　　顾鑫拿起手机，给顾栩打电话：“顾栩，你这周回家吃饭吗？”

　　“不回，我上周不是已经给你说了，我要出差。”

　　“好的我想起来了，八八六。”

　　果然，他没记错，他要出差。这就证明，这周从星期五开始，顾栩就不在盘古集团总部了。

　　该他上场表演了！

　　***

　　“你不是说你出差了吗？！”

　　顾栩不要求属下加班，如果愿意加班，他会严格按照法律规定付足三倍加班费；至于他自己，他是习惯了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去公司的。周末？不存在的。

　　所以当星期六又一次到了的时候，顾栩也按照惯例，早上七点起床，吃完早餐之后，信步走向盘古集团总部，准备继续处理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然后，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优哉游哉坐在老板椅上转圈圈的顾鑫。

　　顾栩：“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我的鹊巢里会有一只鸠吗？”
　　顾鑫：“你撒谎！你骗人！你明明就不出差！”
　　顾栩：“你鬼鬼祟祟溜进我办公室是要干什么？”
　　顾鑫：“撒谎你还这么横！顾栩你小心我告诉爸爸！”
　　顾栩：“小许说你还征用了盘古集团的会议室？”
　　顾鑫：“顾栩你素质太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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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同鸭讲，完全无法沟通。

　　但顾栩也总算是在无止境的扯淡中明白了顾鑫的计划：原来这厮搞了一个剧本讨论会，把王菁菁和莫子谦，连带着编剧导演等一系列主创人员都请来了。至于为什么明明这是天一影视的事、顾鑫却选择了盘古集团来办这个会呢？

　　那显然就是看中了盘古集团的尽享奢华了。

　　“天一影视难道不是盘古集团的下属企业吗！”顾鑫被抓包了，索性耍赖，“来这里开会，完全没有问题啊！我还想说你呢，天一影视的办公场所也太一般了吧！居然只是写字楼中的其中一层，还是租的！一点都没有我盘古集团应有的逼格！”

　　“关于这个，我必须纠正一下：你公司出资人是盘古集团的相关人士，并不意味着这个公司就是盘古集团的下属企业。盘古集团对你的天一影视没有一毛钱的责任要付，谢谢。”

　　顾栩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公器私用的事，你跟他说是完全没用的。

　　于是顾鑫昂首挺胸，鸟都不鸟他哥：“我付租金！”

　　顾栩摊开手：“现款预付，谢谢。”

　　“……能分期付款，下月支付第一笔尾款吗QAQ”

　　“……”

　　狠宰了顾鑫一笔之后，顾栩便很爽快地走人了。他抱走了一些必要的文件，准备回家办公。好在家就在附近，走路不到十分钟，回去也很方便。

　　刚回到家，没看多久，顾栩发现自己走得太急，忘了一份关键的文件。

　　不想麻烦属下，顾栩套上西装外套，拿上钥匙，信步朝公司走去。

　　周末的盘古集团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保安在巡逻。大厅显得空荡荡的，而大理石地板倒映出的光，因为无人踩踏掩盖，使得大厅仿佛有平时的两倍大，倒是有两分寂寥了。

　　上周柴铮刚回来那次，其实是刚好赶上了盘古集团的结算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加班。

　　皮鞋踩在地板上，能听到声音，就像是自己的心跳一样。

　　顾栩有些走神了。这使得有人喊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先生，”一名扎着高马尾辫的女孩陪着笑，“我想问一下，您知道‘盘古第三会议室’在哪儿吗？我问保安，有点没太听明白。”

　　这个女孩个子不太高，笑起来很可爱。她穿着一身OL制服，给人一种有点滑稽的感觉，仿佛是小孩子在偷穿大人的衣服，与整个包豪斯风格的环境格格不入。

　　倒不是说是因为女生的娃娃脸——虽然这也算是原因之一——但更多的原因还是气质。

　　书卷气太重了。

　　“不好意思，”路美南见面前的高个青年一直不说话，以为自己问错人了，有点尴尬地挠挠头，“您也是来办事的吗？不好意思打扰了……”

　　“跟我走。”

　　“咦？”

　　顾栩走到电梯处，摁了电梯之后，回过头，见女生还在发呆，便又说：“跟我走，我带你去。”

　　路美南一溜小跑跟上去，刚好电梯下来了，他们两个人都走了进去。

　　高个青年摁了电梯之后，路美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谢谢您啊，我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您太好了！”

　　高个青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电梯中，沉默的空气滋长着。没有其他人加入，所以没有打断，所以那种滋长的趋势一直在持续。

　　路美南悄悄抬头看向高个青年。

　　穿着黑色的西装，外套的扣子没有扣，显出了几分随意。没有打领带，领口的第一颗扣子是松开的。头发没有喷发胶，只是很简单地向后梳着，倒让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更加凸显了。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无框眼镜，略显刻薄的薄唇有些神经质地轻抿着，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冷淡，就像是要将全世界都拒之门外一般。

　　其实，如果是平时，路美南根本就不会向这样的人搭讪——太高冷了，她会觉得有些尴尬。只是当时大堂里真的没有其他人，她又急着要找到会议室，就只能找他。

　　此外……

　　路美南敛下眼眸。

　　这个人……也太像她脑补中的总裁了。

　　天知道，当她在大堂绕来绕去仍是不得要领，忽然看到这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她有多么震惊吗——那一瞬间她是真的以为她的小说男主成精了！

　　尤其是她的魔改剧本里面还加入了这样一个情节：女二小秘书连鸢第一天去面试，结果因为堵车迟到了。她急着去摁电梯，而正要进入电梯的总裁赵宇川顺手帮她摁住，这就是女二与男主的初相遇。

　　她今天也堵车了。

　　咳，倒不是说她就在对号入座女二，只是那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微妙感觉，真的难以用语言形容。

　　“你是来开剧本会的吗？”对方忽然开口。他的视线依旧落在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上，这让路美南松了一口气，感觉没有那么尴尬了：“是啊。咦，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是公司员工，你知道是正常的。是我犯傻了。”

　　唉呀妈呀，声音也好像。“仿佛大提琴在鸣奏”，是她自己写下的句子没错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路美南以为对方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的时候，对方开口了：“那你不用着急了，因为你已经迟到三分钟了。”

　　赵宇川：你去干什么？
　　连鸢：面试。
　　赵宇川：那你还急什么？来不及了。你已经迟到了。
　　——原剧本如是描写，童叟无欺。

　　= =话说毒舌就没必要一比一复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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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