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清潭深深

5、第 5 章

　　宋君同抱着阵盘，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赤棠，见赤棠还是黑着一张脸。他紧张地抱紧阵盘，“我，我控制不好力度，所以从来不和别人打架，我不是故意的。”

　　赤棠闻言脸色更黑了，“从来不和别人打？偏偏打我？”

　　宋君同没敢回话，他不和那些人打，是因为无论那些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过，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曾放在心上，唯有赤棠......唯有赤棠不能骗他，不能骂他......

　　赤棠见他那副可怜劲儿，这怂包模样实在眼熟，他曾经看了十多年，没想到四百多年后，宋君同还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平时都被什么人欺负过。想到这里，赤棠就想跑出去打一架，可他已经出不去了。

　　赤棠眸光有些暗淡，随后他神色平静地看向宋君同，“秘境马上就要关闭了，你走吧。”

　　宋君同闻言喉咙动了动，他有很多话想和赤棠说，可临了突然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是亲兄弟也没什么感情了，何况他们只是小时候的玩伴。

　　末了，宋君同只是看了赤棠一会儿，道：“你嫌弃我也好，觉得我恶心也罢，我是喜欢你。不过如今看到你还活着，我就觉得很好了。”

　　赤棠抱着胳膊靠墙而立，没有接他的话。

　　“若非因为意外，我不会来归梦秘境，所以......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想来归梦秘境的人多得是，我求着你来？”

　　宋君同沉默一瞬，将阵盘塞回储物袋，起身和赤棠行了个礼算作道别。

　　“慢着，”赤棠扔给他一个戒指，满不在乎道，“好歹你我还有一丝因果，这些东西给你，斩断因果也不耽误我日后飞升，你以后爱来不来。”

　　原来赤棠已经嫌弃他嫌弃到真打算永不相见的地步了，不相见也好，免得对方再说些什么扎心窝子的话让他尴尬，宋君同闻言咬了下舌尖，红着眼眶将戒指塞进了储物袋里。

　　秘境中大地浮现阵阵白光，只见周围的事物如同烟雾一样慢慢蒸腾消失。宋君同从来没有来过归梦秘境，以为离开秘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他回头看了一眼。

　　赤棠融入了归梦秘境的景物之中，忽然他似乎笑了一下，随后跟着归梦秘境一同变作了云烟，消散在空气中。

　　“归梦秘境消失了！”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一声。

　　宋君同瞳孔微缩，一把抓住旁边跑过去的人，“什么叫归梦秘境消失了？”

　　那人也在惊慌茫然中，他顾不得宋君同的失礼，按着宋君同的肩膀，痛心地喊道：“归梦秘境崩塌了，以后再也没有归梦秘境了！”想到这里他就心痛不已，多少的天材地宝啊，就这么没了！

　　宋君同身体微僵，低声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还在里面......赤棠还在里面呢......”赤棠那么厉害，有他在归梦秘境怎么会消失呢？就算归梦秘境消失了，他也该出的来啊。

　　“赤棠？”那人真想一巴掌拍在宋君同的脑袋上，让这个无知的蠢货醒一醒，“整个秘境都是赤棠的尸身所化，赤棠三百年前就死透了！去！什么都不懂就别耽误我！我得赶紧去告诉掌门......”

　　“死了......”是啊，整个秘境都应该是赤棠的尸身所化，宋君同方才与赤棠重逢，情绪波动太大，反而忘记问这最重要的事情——归梦秘境到底是怎么来的？

　　如果赤棠死在三百年前，那他刚才看到的又是谁？

　　周围的修士飞来飞去乱成一团，宋君同呆呆地望着方才赤棠站过的地方，那里原本有一个人的，那里应该有一个人的，怎么会不见了？

　　宋君同疾步走过去，绕着赤棠站过得位置走了好几圈，突然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颤声道：“这里明明站着一个人的......”

　　不过一会儿周围的修士又开始吵嚷起来，他们从秘境里拿出来的东西也都不见了，那么多的宝贝突然蒸发了一样。一众人吵的不可开交，甚至还打了起来。

　　一个遮着半张脸的妙龄女子逆着人流，走向宋君同，半跪下，拿着手绢递给他。

　　过了好一会儿宋君同太抬眼看她，接过手绢擦了擦眼睛，“多谢道友。”

　　“其实根本没有归梦秘境。”女子忽然开口，她一开口竟然是低沉的男声，“一切都是赤棠的一场回忆，不过因为他的残魂强大，偶尔会将回忆变成了现实，也就成了你们一百年见到一次的归梦秘境。如今残魂的执念了却了，魂散了，这所谓的秘境自燃也就不存在了。”

　　宋君同一动不动，好似失了魂魄。

　　“女子”抬手在宋君同后背敲了一下，随后宋君同吐出来一大口淤血。

　　“吐出来就好了，都过去了。”他拍着宋君同的后背，为宋君同顺气儿。

　　宋君同深吸一口气，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拉下面纱，露出了和冯长卫一模一样的脸。

　　“冯道友？”宋君同愣了下，“你不是还被关在赌场里？”

　　“我偷偷跑出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穿成这样儿。”说着，冯长卫的语气有些嫌弃自己的女装。

　　宋君同静默一瞬，转而问道：“你为何知道有关归梦秘境的事情？”

　　冯长卫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令宋君同十分熟悉的笑容。

　　宋君同一时之间有些晃神，“赤......”

　　“恩。”冯长卫将宋君同拉进怀里。

　　宋君同心跳如雷，“怎么，怎么会......”

　　“若不是我，你以为哪个修士会主动亲近你，还对你这么好？”冯长卫轻柔地给宋君同擦着脸，“当年我身死后魂魄分裂，主魂迫不得已选择夺舍，如今魂魄有损又要重头修炼，比不得以前了，你可莫要嫌弃我。”

　　宋君同下意识抓住冯长卫的袖子，“你若是赤棠，为何又要借黑九的手，引我去归梦秘境？”他不相信以赤棠的聪明劲儿会躲不开黑九的算计，反而被坑进了黑赌场。

　　“若不哄你去秘境，你怎知我对你用情至深？”

　　“你！”

　　冯长卫低头咬了他一口，“从我找到你开始，我在你身边呆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年来我始终不知该如何与你相认。”

　　“那，那你还在秘境里说那些伤人的话。”

　　冯长卫叹了口气道：“我魂魄分裂，秘境里的是我的残魂，我控制不了他的思想行为。对于残魂而言，这是他最后一次见‘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所以才会口是心非。早知道残魂会说那些话，我不会放你进归梦秘境。”

　　宋君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意识到，从他踏入归梦秘境的那一刻，就是赤棠的一场表白开始。他脸颊红通通地小声道：“有话不好好说，还跟小时候一样别扭着说话。”连表白都要绕一个大圈子。

　　冯长卫低声笑了笑，“回家？几百年不曾回师门了，也不知掌门如今身体怎么样。”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会离开流风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