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辈子的公主》莫衣

24、酒醉

　　临过年前半个月，我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漫城县。

　　而韩墨因为公司业务繁忙，应酬又多，也许要年三十才能回去。

　　“一白，你确定不去我家吗？“韩墨一边帮我收拾一边问。

　　“是啊，婶子打电话来说，还是不去的好。我想想也是，你爸爸有头有脸的，到时候家里来往的客人又多，人言可畏嘛。”

　　韩墨笑着揉我的头，打趣道：“一白，你还知道人言可畏啊，那下次再去我公司，要给李小姐留点面子。”

　　我不悦道：“干嘛，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人都说我又任性，又不懂事，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来，一白，你坐下。“韩墨收住笑，推着我坐到床边，蹲下身，微微仰头看我，我别过脸去。

　　“一白，你不能这样，知道吗？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

　　我继续沉默，我就是不愿意看到那个妖精样的李千金，像白骨精要吸唐僧血一样看着韩墨，呸呸，要说不害臊的应该是她才对，哪有女孩子家像她这般粘人的，明明韩墨就只是顾忌她是老板的女儿才应酬她的。

　　“一白，只有小孩子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才会像你这样，可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那个被你操纵的玩具。”

　　我难过又不甘，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墨认真道：“我的心会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应该学会尊重别人，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我不希望我身边的朋友同事说我的一白生起气耍起赖来像个滚在泥土里蹬腿蹬脚，完全不听别人劝告的顽童。”

　　我眼泪刷刷的掉，委屈道：“他们真这么看我？”

　　“没有这么严重，但印象这种东西，很难让一般的朋友改观。他们不是我，并不真正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那样你不是很吃亏吗？”

　　我心里有些懂，可是却又固执的不愿意去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为什么，我明明不喜欢她，还要跟韩墨和那班同事一样，乖巧又听话围在她身边，她以为她是公主吗？

　　我曾经是个公主，虽然城堡并不漂亮，但那段时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甚至只要一去想起，便不想长大，真想永远活在那个时候，小章子不要走，不要出国，韩墨也不要长大，就算他天天嘲讽我，骂我，和我打架，惹我生气，我都不会在意。我真的不要长大，长大那么可怕，爸爸妈妈离开了我，奶奶也走了，小章子也走了，曼丽承义也变得陌生了，连我一直最讨厌的韩墨都成了我最想依靠的人，可是我真的不要。

　　“怎么了，一白，怪我说得重吗。别哭，别哭，你只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只是为你好就是了。“他心疼揽过我。

　　我在他怀里不断的摇着头，不是，韩墨，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固执的停着双腿，不愿意去走，不愿意进步。你有没有发现，只有回到我们这个小院，我的心才是最安全的，我才觉得安定，我不想看外面的世界，只要你每天这样回来，和我在一起，那么我就相信，时间在我们这里是停顿的。我害怕，我们走得越远，就会有许多不可捉摸的事情发生。

　　“韩墨，你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我号啕大哭。

　　“一白，这样的你该怎么办，怎么办？“他有些哽咽喃喃自语，认真看着我，帮我抚去那好像永远也流不干的泪。

　　我们依依不舍在车站告别，我牵着他的手不放：“韩墨，你会给我新年礼物吗？”

　　“会，如果我三十不能回来，也会让人把礼物送到你手上。”

　　我点点头：“韩墨，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今年你会有很多的应酬，刘叔叔一定会趁这个时候说服你去市政府，对不对？”

　　他没有回话，只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不管去哪里，我都不会扔下你。”

　　我又忍不住想哭：“可是这样你会很累，虽然我也很想你离开这个李千金。”

　　他哑然失笑，只道：“我不怕，一白，你忘了，高中的两年半，我每星期从枫市到漫城县，有哪一次迟到？”

　　是，他真的风雨无阻，他不提，我好像都不记得这档事了，他还为我做了什么，现在的我想不起来的。

　　“好了，上车吧。”

　　我依在车边，朝他摇手，很想朝他喊，韩墨，我希望你亲手将礼物交到我手上，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吭声。过年了，小孩子都有糖吃，韩墨也该休息了，他好像瘦了呢，车子慢慢开动，我这样想着。

　　*

　　看惯了枫市的繁华和高楼大厦，我回到漫城县，回到县委大院，仍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念珠飞奔着出来，紧紧抱住我：“白姐，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当然要回来，我的城堡终于又要有生机了，马上就要重新粉饰，我当然要来看，要来感受。念珠，这里是我的幸运地，也一定会给你带来好运的，白姐会在枫城大学等你。”

　　“是，白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她端正朝我行了一个军礼。

　　二叔二婶站在门边感慨看着我们两个打闹，我认真看着他们道：“你们别看不起女孩，我们一定会为蓝家撑起一片天的！”

　　二婶一愣，然后扑哧一笑，点点我的眉心就道：“刚开始还以为韩墨将你调教好了，其实还是个疯丫头！”

　　“我一直就说韩墨舍不得说她骂她，肯定是捧在手心里疼，你就别指望她跟别家孩子一样。“二叔笑着道。

　　“人啊，这一辈子，天上地下，可能就是看你遇到谁，我们念珠不是因为有你，不可能念书，而你，若不是有韩墨来接你，恐怕你们没几年，就走向和我们一样的路了，唉，人哪，真要看命喽。”

　　我受不了的仰天长叹，揽着念珠就进了门：“二叔二婶，拜托，快过年了好不好，别说这么让人感伤的话，我要过一个热闹的年，你们要把我的城堡收拾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否则我可不干！”

　　“好，好，你们说什么都好。”

　　我一个翻身就倒在我的床上，打了几个滚，满足道：“念珠，白姐觉得好幸福，我不要高楼大厦，我不要金银珠宝，我只希望将来，有一个这样的院子，然后院子外有一棵大香樟树。后面呢，会有个菜园子，然后再有一个爱我宠我的王子，那这一生就足够了，我什么都不求了。”

　　“白姐，这个要求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高啊，你真没出息呢。”

　　我一个翻身便压在她身上，教训道：“好啊，才念了几年书，就敢教育我？小丫头，你翅膀还没有长硬呢，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哟哟，爸，妈，家里来了个疯公主，在想她的白马王子了，我看，她可是恨嫁，赶明买两串炮仗便将她送人吧！“念珠不求饶，反倒呼天抢地的叫唤。

　　二叔二婶在客厅里笑得前俯后仰，不时探头看我们一番，指指点点后，便去厨房弄饭菜了。

　　“念珠，说真的，你认为白姐真的没出息吗？”

　　她骨碌的转着眼睛:“嗯哼，怎么说呢，在外人看来，真挺没出息的，不过，白姐，生活是自己在过的，你觉得舒服就行。”

　　我赞同的拍拍她的肩膀:“对，念珠，我喜欢舒服这二个字，管他外面天大地大，我就只要我的这一亩二分地。”

　　晚上这顿团圆饭，我们吃得热天朝天，火锅熏得屋里特别的暖和，我被这热气刺激得想哭。二叔二婶不住为我夹菜，念珠不时歪到我怀里，和我闹，袅袅的蒸气，在这个寒冬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温馨，我不知不觉就喝多了，整个人便轻飘飘的，在屋里转圈跳起舞来。她们三个人捉着我给我洗脸洗脚时，我还不安份，扯着嗓子唱着五音不全的歌，可是我很清醒，这大院里没几户人家了，我再怎么闹，都是我们自个的事。

　　洗了个热水脸，清醒了许多，看到客厅角落里的钢琴，我一阵乱拨，制造着杂音，恨不得将它掀翻了，它为什么还在这里？

　　“扔了，扔了！“我听到自己在大叫，可身体里另一个自己却异常清醒，像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看客。

　　她们拼命拉着我，不让我搞破坏，我动弹不得，便大喊着小章子，好像想用声音将这个名字，这个人撕裂一样。小章子，小章子，你一直在我身边，让我，护我，疼我，为什么，不是你去接我，还让我厚着脸皮去你家，受你爸妈的气？为什么不是你？

　　我一直以为是你的，我想过韩墨会扔下我，却唯独没有想过，连你也会抛弃我。

　　什么都是假的。

　　接着我被二叔逼着灌下一大碗热的汤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整个人就静了，虚脱了，歪歪斜斜的靠在床边，整个人无力的不知道能干什么。可是却也睡不着，念珠拿镜子给我梳头，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大大的眼睛，圆圆的眼珠，格外的无神和空洞。

　　妈妈说，我的一白，你就这一双眼睛，就使你整个人特别的灵气，整个人都会发光。

　　妈妈，乌鸦也会说自己的孩子漂亮的。

　　我推掉镜子，低头玩弄着玩具熊的脸。

　　“白姐，刚才……”

　　“刚才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别说，我怕丢脸。“我一句话封了她的口。

　　“好，不说。”念珠懂事的将外套披在我身上，二婶端了一盆火过来，又走到窗边微微开了点窗，这时我便看到窗前被月色照得满是树影摇曳，还有刷刷熟悉的树叶声，呵，多久，多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风景，看着看着，便睡意越浓，心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念珠悄悄带门出去了，客厅里传来收拾碗筷的轻轻咚咚声。

　　爸爸，妈妈，你们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