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英雄传》页阳天

36、第八回 恶蛴姬求药易素缨/俊公子施援救孤女（1）

　　一边是陷于险境元气大伤的部落族群，一边是生死未卜被敌人掳走的素缨，处于两难之境的小弓盘腿颓然坐于无名谷口，双目紧闭，深深呼吸，嘴角因难以承受的悲愤不时抽搐着，他压制着纷杂的情绪，要用这种方式抵御内心的煎熬与苦楚，竭力迫使自己被极度愤怒冲昏的头脑得以回归冷静。
　　一旁的的突突和头顿兀自在喘着粗气，二目圆睁，苦痛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当胸中澎湃的复仇怒火与悲观绝望之情被强大的心性意志克抑住，随之粗重的呼吸变得平缓，持续起伏的胸膛趋于平静，紧扣的眉头也略舒展开来。
　　抓住着难得的时机，小弓的思维被重新调动起来，他要考虑下一步的打算，迅速作出决断。
　　昏暗中四下搜寻的突突，在不远处找到了负伤昏迷的小青耕鸟跳跳，此刻的它翅足僵硬，灵动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半睁半闭。小心将它捧于掌心，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鸟，那活泼好动的它曾是多么的英勇忠义，进而联想到父亲的惨死，素缨的被掳以及部落的遭遇，大颗大颗的泪珠再次滚落。
　　化为虎形的貙人头顿俯卧在地上，痛苦的回头用舌头舔疗着自己凝结鲜血的伤口。
　　少年小弓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东方隐约浮现的一抹鱼肚白色，长久的呼出了一口胸中的郁闷之气，精亮的目光中又有信心被加入了进来。
　　他心下已经有了主张，他告诉突突和头顿，要独自一人去解救素缨，鉴于头顿和突突负伤，不宜远行，要他们留下养伤并照顾部落，他想的很周全，唯一忘了自己同样有伤在身。
　　他的主意旋即遭到了突突和头顿的强烈反对，一人追击强敌无异于冒险送死，况且他也是带伤之体，他们同样不畏伤痛争先恐后要与之一同前往。双方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相持不下中，只好先与部落族人会和，再做定夺。
　　小弓伤心的从突突手中接过可怜的鸟儿伙伴，将其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伤痛在专注拼争后的放松中悄然袭来，小弓，突突和已渐渐恢复人形的头顿相互搀扶着，返回了那片刚刚经历血腥激战，现已归于安静的树林与部落族人团聚。
　　已将残敌剿灭眼巴巴等待消息的族人，见到只有他们三个回还，以及每人凝重的表情，族领山忽以及素缨的母亲已明白了一切，当听到年幼的儿子隼喊着要姐姐的时候，两人哽咽着并难以抑制的放声痛哭起来，他们的哭声引来了部落族人们情不自禁的一片哭声，一时间悲苦之情回荡感染山谷，天地动容。
　　此情此景，少年小弓早已按捺不住，一头扎进母亲娥皇怀里，面对部落遭遇横祸后的凄惨境遇，母子俩相拥而泣。
　　面对惨烈恶战后死伤过半的族群，且大部为青壮，以及女儿的被俘等残酷现实，部族首领山忽只能无奈，沮丧而沉痛的接受，心头也仿佛被永远插上了一柄尖刀，那里滴淌着鲜血并经久不息。
　　稍事镇静后，他大声的宣布自己的决定，收殓部落死难者的遗体，带回本族墓地埋葬；救治伤员；将异族尸体集中焚烧，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娥皇和女人们在附近采来止血疗伤的草药为伤者敷上并包扎起来。
　　焚烧异族尸体的火焰映照在每个不庭山部落族人仇恨的脸上，或许这种方式会为他们带来些许的安宁与宽慰，但惨痛血腥的记忆与复仇的种子将永远根植于每个人的心底。
　　对于族领山忽来讲，千头万绪一时难以理清，唯独保存部落余力，安全返回家园，并重振部落方为重中之重。
　　眼见族人历经长途跋涉及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恶战后，无论身体和心理均疲惫劳苦不堪，现在离天色大亮还有一段时分，于是他决定收拾行囊，抓紧休息，稍后便重返家园。
　　躺在母亲身边的小弓，经上药包扎后的腿伤虽隐隐作痛，但却无暇顾忌，素缨的安危无时不刻不令其牵肠挂肚。他紧紧攥着脖颈上素缨送给他的项串，没有丝毫睡意，睁开眼睛向母亲望去，迎着他的是母亲充满温情与理解的眼神，母子连心，看着弓焦虑的神态，娥皇猜到了儿子的心事，她知道儿子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他有其该做与必做的事情。
　　弓附到母亲耳边小声的说出了要独自去解救素缨的决定，并代为转告突突和头顿，让他们照顾好部落族人。娥皇爱抚着儿子长长的黑发，望着他精亮倔强的眼睛，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眼圈已微微发红，眼光中蕴藏着母性无限的关爱与依依不舍。
　　小弓从怀中小心掏出负伤的小青耕鸟跳跳，将它托付给母亲，并最后紧紧抱了抱母亲，满是依恋的眼里分明包含着一丝无法照顾母亲及部落的愧疚感。
　　趁部落族人俱在酣睡之际，他含泪悄然起身，轻手轻脚的绕开四下的人们，出了树林后便撒开腿向无名谷口方向追了下去。
　　娥皇俯起身依依不舍注视着儿子远去的身影，直至他消失于晨曦薄雾的山谷中，眼眸中早已泛起依稀熟悉的晶莹。
　　小弓三步并作两步的在山岗丛林间飞奔着，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暂时忘记了伤痛与忧思，头上冒起腾腾热气，直到天色放亮，一轮旭日在身后冉冉升起，亮橙色的阳光驱散开身旁的迷雾，才站定喘息片刻，望着前路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在天地化育的莽蛮大自然面前，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弓奋力挥舞长矛，拨草藤，挑荆棘，在山野茂林中艰难行进，凭以往在狩猎中积累的寻踪素养，仔细寻找落头族逃跑时遗留下的细微痕迹，从压倒的草丛，碰歪的枝蔓，浅浅的足迹中区分人兽差别，生怕遗漏下什么细枝末节，以至踏入歧途。
　　在山中一条崎岖漫漫的荒草野径上，他发现了零星散落的一些因长时间身首异处，无法及时与身体结合复原而死去的落头，那些死去的头颅狰狞扭曲，想必死时应痛苦万分。
　　这些已死的落头表情可怖，让小弓感到一阵恶心与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