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棤巫山不是云gl》风语树

1、第 1 章

　　咱青雨镇虽依着巫山这座好山，到底也没成大器。不过也算是个不小的乡镇。说它大吧，那可以瞧上的酒楼就那么一两家。达官显贵些从此路过都要皱一下眉头才勉强入住。说它小吧，那集市摆起来可谓人山人海。那些个民间能人显神通起来能把外人迷得呦，下至五岁稚儿，上至八十老父眼睛，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拍手叫绝。可惜这集市没有固定地日子，说摆起来，它就摆起来了。要是一直不摆，一拖能拖个好几年。可以把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活活急死。
　　虽然这座说城不城，说镇不镇的地方粘了交通要道的光。可谁也不敢说它不是自凭本事才引得八方能人聚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本事？这样普普通通的镇子，看起来也和寻常镇子没什么不同呀？几家药铺里老郎中悠闲地唱着，几家酒馆里小伙计无聊地唠嗑，香布坊里的老妈子坐着都快睡着了也没迎来几位客人。夜里三俩青楼里女人打扮地再花枝招展些，那外地人走在路上也瞧都不瞧一眼。老人说到这眯着眼睛看似要打个盹休息一下了，几个小孩急地直跺脚。
　　“王大爷你倒是说呀！我们这究竟有什么有本事？”
　　“哟呦呦！那有本事的可就多了去了。”老人猛地睁开眼睛：“看看那张家朗的‘妙手回春’，不仅能让刚种下地的种子生根发芽，那冒出来苗开花结藤能自个爬上木架子，结出来的小西瓜还能吃呢！还有那瘸腿的小哥，捏的泥人还会冲你笑呢！木头的鸟能飞来飞去的。你们说奇不奇？”
　　“奇奇奇！”一个缺了门牙的小男孩不耐烦地拍打着他的胳膊直嚷嚷：“可王大爷，我们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才能有集市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老大爷不接他的话，只顾自个儿说：“这还不算奇的，只算是晃眼子的花架子。要说奇，还真有奇人。去，先去给老夫接碗水来。”
　　站在旁边的瘦高少年不为所动，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一棵小树苗儿似的。他模样长得清秀，目光尖锐，直勾勾地盯着老人。他接过小孩递的碗，恭敬地端在老人面前。老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接过碗嘬饮了一口。
　　“您说，还有什么奇人？”
　　“小伙子，你知道有什么奇人？”
　　少年躬身作揖：“晚辈不知，还像前辈请教。”
　　老人不搭理他，只见气氛就僵在了那里。少年正觉尴尬，突然觉察到肩膀上有一处暖意，回头只见一位高挑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还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位姑娘生了一副媚像，一对桃花眼又圆又大，眼梢微挑，眉毛细长。她眼中含笑，迷得小伙心里微漾。
　　少年收敛心神，暗自心悸，好一位妖女！
　　这位姑娘好似不知自己的容貌有什么能耐似的，大大咧咧地一手拨开了少年的肩膀，与老人对坐。另一只手将一壶酒“嘭”地放在老人面前。
　　“一看就知道你娃憨的很！请教请教，哪有这样请的？让姐姐教教你吧？”她的声音细软，听得少年心里痒痒的，也没处挠。
　　声音刚落，她拿起桌上的小碗将碗里的清水向外一扬，一手抓起硕大的酒坛就往碗里倒，她抬手时只见最后一滴酒落在碗里竟刚好填满杯口，一滴不多，也一滴不少。
　　“老爷子，这是我从百里外的桃园带的桃花酿，在地里埋了五十年了，您且尝尝？”
　　老人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须笑了良久，不言语却也没动作。倒是那姑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好酒！”
　　有几滴顽皮的酒水略过她两片纤唇滑落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少年忍住不去看，饶是这样，他清秀的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惹得少年在心中反复念叨，妖女，妖女！
　　只见姑娘轻笑一声，望着那老头，仿佛在说：你喝还是不喝？
　　几口烈酒灌下肚，少女洁白的脸颊粘上了几分落霞的颜色，粉嫩如冬天的初雪，引得来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忍不住赞叹起这位女子的豪爽来。
　　老头呵呵笑道：“人老啦，不敢如姑娘这般豪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道：“我是爱酒之人，只是好酒不拿出来分享叫什么好酒？在下裴汝云，不知这位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人眼睛又咪在了一起，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笑呵呵道：“鄙人姓周，你方才不是喊我老爷子吗，就这样喊我好了。酒友酒友，以酒会友，酒过即友。管其他做什么？”
　　裴汝云哼了一声，讽刺道：“老爷子真是豪爽之人。”
　　老人毫不理会裴汝云的轻蔑，笑道：“姑娘的诚意老夫已经收到。明晚子时，我也有礼相送。再会！”说罢起身离去。街上人海茫茫，他的身影一闪而过，少年自认眼尖，也捉不出个踪迹来。
　　“你就别找了。他不想见你自然就不会见，他不想说的自然就不会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年轻人，回去跟着你师父再多走几年江湖再说吧。”
　　裴汝云想摸少年的头，却被他闪身躲开。他沉声道：“姑娘既为女子，便要懂得自持。这样放荡…”
　　“如何？”裴汝云的俏脸上笑容盈盈，妩媚非常，她眯起那双桃花眼挑衅地望着少年，青葱玉指不知何时已挑上了少年的下巴尖。少年的身姿不如她高，心却堪比那巫山，哪里沉得住气？只见他眼睛一瞪，眉毛一横，从袖里抖出一柄细剑直往裴汝云的眉尖挑去。
　　裴汝云不改脸上的笑容，往后一仰，不仅闪过了少年的剑锋还顺手将桌上的酒坛子捞了过来。她动作轻快，不等少年反应，右脚已踢上了少年胳膊肘。气力尽散，少年更怒。等他回过神来，已不见裴汝云的身影。他正想冲进人群将这妖女捉住，一只干燥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师父。被师父瞧见了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让他羞愤难堪，他厉声道：“师父！等我去把这妖女捉回来！”
　　被他叫做师父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藏青色道袍，黑色浓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饱满前庭。他的腰间挂了一支古朴残破的玉佩，时不时用左手摸着。他望着裴汝云消失的方向，出口的声音洪亮有力：“徒儿莫着急，那位姑娘是人不是妖，且是同道中人。只是那位孩童，你让他跑了，甚是不该。人妖不识，减一餐。”
　　少年低头乖顺道：“是！”那眉间的戾气却不减丝毫。

　　裴汝云轻功极好，耍个小孩当玩一样。被那少年用剑尖直捣脑门儿也不生气，谁没有个倚靠着师父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呢？人呐，就是要挨过几刀才会知道拔剑要慎重，不然哪天死在路边了都没人知道。
　　她绕回客栈放下了那坛自称是佳酿的酒，摸出几粒解药将就着桌上的冷茶吞下肚，摸上床，睡他个昏天黑地。
　　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个通透。
　　她嘴里含着笑回想白天的潇洒情景。嘿呀！师父不在身边就是爽。只是多少有些寂寞。这寂寞该用什么来解呢？只有酒了呀。
　　裴汝云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想要喝酒那就是要喝酒。她一个驴打滚翻身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装，出门找酒。屋里的酒可不能乱喝，喝多了即使是普通人也是要去黄泉路上走一遭的。
　　客栈里是没什么入得了口的酒，裴汝云依稀记得那街口拐弯再走过四五间商铺有个酒馆，里面的酒应该不至于太次。只是摸一摸钱兜，好像没什么银两了。紧巴紧巴还够喝上两壶。裴汝云叹着气，脚已经踏上了街市。那位老人说的没错，这青雨镇还算是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甚是多，这街上的流动商贩也不少。可他说的那些个奇人一个也没见着。她正琢磨着老人的话，忽地鼻尖一动，似闻到些什么。她追寻着那一丝丝香气，不自觉间已经站在了一处地摊子跟前。放眼望去，全是酒坛，看得她两眼直放光。正舔着嘴唇摸到那浓郁香气的源头，定眼一看，一只纤细小巧的手已经抢在她前面放了上去。
　　裴汝云倒吸一口气，真让人恼火！
　　她转头将那只手的主人看住。那是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姑娘，细看那衣服的袖口和领口上还秀了不少精致的淡紫色的小花，穿在这位姑娘身上平添了几分素雅的气质来。该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千金吧，那种生下来就有人疼有人爱，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女子。
　　这位姑娘生了一支翘挺纤细的秀鼻，眉眼乖顺，脸颊两侧肉嘟嘟的，好一张乖巧的娃娃脸。那对乌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似的也将裴汝云看住，看得裴汝云有些心虚。先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道理此刻浮上她的心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先来后到…….
　　裴汝云变得君子起来。她先一步颔首起身礼让，那位姑娘却一动不动，那双眸子像定了神似的依旧望着她。裴汝云不理她，选了旁边的那壶酒，付了钱，走人。回到旅馆，那双乌黑的眼眸也没能从脑海里抹去。
　　“究竟是怎么了…她使了什么妖术？”裴汝云摸了摸锁骨间的玉坠，她清晰记得不曾发烫过。而且那双眸子给人的感觉，裴汝云回忆着，虽然她的主人不带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传递着情绪。究竟是什么呢，自己又为什么会心虚想要躲避……裴汝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裴汝云走后，那位酒商望着她的背影夸赞道：“那位姑娘倒是位大方的人。你还真别说，两位客人为一坛酒争抢的场面我还真遇到过。”
　　李棤抱着酒坛子若有所思道：“确实是位大方的人，还以为要失去这坛酒了呢。”
　　“姑娘是识酒之人，这酒呀我跟你说，被我和我家那口子喝了不知道多少坛了，也卖的好，现在只剩最后一坛就在姑娘你这里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李棤在心里偷笑他，道：“那我还真是好运气。”继而她想到了之前那位见了酒两眼放光的姑娘。这姑娘生的娇媚，那副开心的模样却像个小孩。她的笑容纯粹，闪亮，还有一个小酒窝点缀在她的右脸上，甚是可爱。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熄灭的时候，李棤感到心里一空。她在心里感慨，这就像乌云遮住了明月，像一段悦耳琴声戛然而止，像感到极为舒适惬意的时候想起一件急事，才让遗憾如绵绵细雨般涌上心头。
　　为搏佳人一笑，让一壶酒又如何？李棤暗自懊恼。那位姑娘也太害羞了些，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跑了…甚是可惜！这人海茫茫，再相遇可就得靠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