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Chapter 8. 败露 ...
-
林珞的厨艺还是一贯地出众,做了木易最爱吃的鸦片鱼,大家刚刚坐定,木易连筷子都没来得及拿,便伸手要抓,林珞见状一筷子给拍了回去。
木易摸了摸自己发疼的手背,瞄一眼林珞,委屈巴巴地撅了噘嘴。
三十岁的年纪,在父兄面前像个三岁的孩子,林珞一直都知道,所以,木易一系列的小表情被他完美忽视。
“爸,您尝尝这个鱼,很好吃的。”林珞夹一筷子鱼肉放到谢震霆面前的碟子中说。
谢震霆点了点头,放到嘴里嘬了嘬,点头说:“确实不错,但适合你们年轻人。不填肚子,没有一个大肘子来的实在。”
他这话说得几个年亲人面面相觑一番,然后笑了。
时代不同,观念不一样。那个年代的人,追求的是温饱,而现在,大家追求的是品质。
谢震霆放过了那盘鱼,结果被木易和谢苏兄弟俩瞬间抢食干净,只剩下鱼头留给凌斯寒。凌斯寒夹起那仅剩的鱼头,边舔边叹息说从警十多年,依旧抢不过木易兄弟俩。
“抱歉!”木易耸了耸肩,嘴里嚼着牛肉包子,口齿不清地回了一句。
凌斯寒素来与世无争,连吃饭也是。所以,他还有鱼头吃,已经算是木易留了情面。
“二舅,你的鱼。”凌斯寒的女儿凌梦琳突然指着木易的盘子说。
木易低头,只见他盘中的一大块鱼肉已经落入林森盘中。
林森挑眉,送给木易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
木易瞪着他,示意他将自己的鱼肉给还回来。
林森直接忽视了木易的表情,他用筷子将鱼分成了两半,端起盘子将一半拨到了凌斯寒盘中。
“我不食嗟来之食!”凌斯寒歪头看一眼林森,很硬气地说。
“我有嗟吗?”林森说着将剩下的一半鱼喂到了自己嘴里。
“我不喜与人分食共享。”凌斯寒意有所指。
“是我让给你的,不算分食。”
“那就多谢!”凌斯寒夹起那块鱼肉吃了,并丢给林森一个挑衅的眼神。
“幼稚!”林森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哑谜,木易知道他俩在较劲,将头埋的很低,一个劲儿地扒米饭,也没了想夺回那块鱼肉的心思。
“爸,掉衣服上了。”云逸见自家老爸不吃菜,低头一个劲儿地扒米饭,米粒掉到了衣服上都未察觉,于是低声的提醒一句。
木易低头才发现领口掉了不少的米,米饭刚浸了鱼肉上的油,油渍已经有散开的趋势。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有些泄气的想,白瞎了好看的白衣服,本来想大吃一顿的心思也大打折扣。
木易本以为只要大家都不提珊珊,这顿饭还是可以吃的开心,谁料还是没能如愿。
大家各怀心思,所以整个饭局有点沉闷。
吃完饭的时候木易父子俩负责洗盘子,其他人在客厅闲聊,谢震霆问起了林珞的相亲对象:“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姑娘,联系了吗?”
“聊过两次,她知道我是军人之后说不想守活寡,就没有然后了。”
“这就完了?”谢震霆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守活寡,确实不妥,”林珞说着顿了顿,“爸,还是算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得想办法让她变得愿意为你守活寡。”凌斯寒不知怎的,突然多话起来,“军人怎么了,让他们守活寡的时间全用来守护天下百姓了,这是大义。”
“大伯,我觉得舅舅说的特别有道理,你得继续联系,让她变得心甘情愿为你守活寡。”云逸抱着滴水的盘子,没改他爱插话的毛病。
爱插话这一点,他遗传了他小叔谢苏。用凌斯寒的话说就是,还好他生在家风开放、言论自由之家,要是换成那种老古董多的家庭——比如白家,那他很可能会被说成没有教养。
“珞,现在的小姑娘表面上都要求高的很,你得主动出击才行。等得到了人和心,还怕她各种不愿意?”林森淡淡地说着,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
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因为他话的“高度”已经超出了众位直男们的思想范畴。
“梦梦,带弟弟妹妹到卧室去玩。”谢震霆忙支开几个不易再听的小家伙。
谢震霆着急抱孙子,一打发走几个小家伙,便点头说:“小森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的小姑娘你要是听他们说,那还不得攻下火星给她们当度假村才行。”
谢震霆的形容很贴切,但林珞依旧面露难色。
谢苏见状忙开口解围:“爸,您看孙子您也有了,这事儿不能着急。您也知道大哥的性子,慢慢来。”
“你们这帮孩子,真不了解做老人的心啊!”谢震霆叹息一声,指着几个小辈说,“我就想在我入土之前看到你们几个都成家立业。”
“十年前那会儿个个儿扎堆结婚,然后接下来的这些年,基本离完了,结婚的倒没几个,真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连找对象都不积极。”不等大家插话,老谢又叹息。
林森是个反应快的,三言两语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这才使几个年轻人都放松下来。
木易父子俩收拾完厨房之后下楼扔垃圾。
在小区门口的垃圾厢边,云逸突然开口问木易:“爸,你是不是喜欢我舅?”
木易愣了愣,他眼所能及处是云逸那在拖鞋里伸缩不停的脚趾。他了解,那是焦虑的表现。
木易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云逸——他的儿子,他相依为命了十五年的儿子。
云逸向来很敏感,当初叫悦仪妈妈,后来悦仪却走了。云逸长大之后的某一天对木易说过,那时候就时觉得宋悦仪对他好,所以就叫妈妈。后来长大了,很渴望那每隔一周一次的越洋电话,很怕失去她,所以讨好般的叫妈妈。再后来,就习惯了。
木易抬手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顶说:“爸爸知道今天中午突然抓走妈妈,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你也马上将弟弟妹妹带回了卧室,做的很好。但是,爸爸想说的是,大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是你现在还不能理解的,等你长大一点,长大一点爸爸再告诉你,好不好?”
云逸顿了顿,抬手拨开木易的手臂,抬眼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在说妈妈的事情,我在说你跟舅舅的事情,你别引开话题。”
木易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是怕凌斯寒来分他的爱,所以才比较抗拒。再说,他跟凌斯寒如今的关系,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长辈们和亲近的人说。他踌躇半晌才吐了一句:“怎么会,他是你舅舅。”
“爸,舅舅昨晚在客厅沙发上亲了你,我看到了。”云逸说完,倔强地仰着脸片刻,又说,“其实,他亲你,我看到过不止一次。”
木易滚动一下喉结,掩饰内心的恐慌,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只见云逸又说:“以前,我以为你不喜欢他,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是,昨晚我半夜被尿憋醒了,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贼,所以就蹲在卧室门后面,透过门缝看动静。跟往常一样,还是虚惊一场,舅舅来了。后来他和往常一样亲了你,将你抱进了卧室。接着我便听到了闷响,我怕出意外,所以才跑过去看。结果——,结果我就从门缝里看到你回应他了。”
“所以,后面的事情你都看到了?”木易瞳孔骤然放大,哑口无言,他没想到云逸当时在门外。
云逸点了点头,咬着唇,使劲地蜷缩着自己的脚趾。
木易紧张地撮着双手,半晌,才躬身小心翼翼地开口:“儿子,昨晚的那种事情,是大人才能做的,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我知道,我十五岁了,我们有生物课。”云逸依旧仰着脸,无畏地盯着木易。
“对不起!”木易在自己儿子那清澈又坚毅眼神的逼迫下吐了三个字。他觉得除了对不起,对一个虚岁才十五的少年说什么都是多余。
“爸爸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在我云也妈妈去世之前吗?”云逸的重点不在自己的父亲喜欢谁,而是在自己的生母。
木易看着那双倔强的眼睛,自然明白云逸的心思,他这是要为云也求一个公道。
最后,木易摇了摇头,躬身搂了搂自己的儿子,笑着柔声道:“儿子,请不要怀疑我跟妈妈曾经的感情,好吗?”他总不能说——你并非我们因爱所生,你是试管婴儿。
“我是没有怀疑过,也没想着怀疑,可是结果呢?这么多年,你跟悦仪妈妈只是做戏,只为哄奶奶开心。昨晚看到你跟舅舅那样,我才明白,原来你根本就不喜欢女的,甚至可能包括我妈妈云也。你骗了她,她至死都不知道,还为你拼死生下了我。”云逸说到最后哭了,撇着嘴,委屈万分。
“宝贝,请相信爸爸对妈妈的感情。如果生命能再来一次,爸爸依旧会选择与妈妈在一起,并生下你。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秦苏阿姨说要嫁给爸爸之后,爸爸急忙拉了悦仪阿姨做掩护的原因。秦苏阿姨身上有妈妈的心脏,但她不是妈妈,妈妈是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你舅舅,是另一个独一无二。爸爸并不是不喜欢女的,爸爸只是喜欢你舅舅那个人,明白吗?”木易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云逸能不能理解。
木易说完之后,见眼前十五岁的少年继续蜷缩着他的脚趾低头沉默,只能等待,等自己的儿子理解他的话,然后给彼此个台阶下。
已经过了晚高峰时间,但路上汽车的喇叭声依旧夹杂着各种噪音。过往的车流很快,时不时会隔断对面霓虹灯的光芒,让那各色霓虹灯光显得更加刺眼。云逸沉默了很久之后才抬眼打破双方的那份沉默:“爸爸向来隐忍,这么多年只字不提妈妈,没想到为了舅舅一下子说了这么多!那就是真爱了!”
“那宝贝希望爸爸跟舅舅在一起吗?”木易抬手帮他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试探性地问。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云逸将脸瞥向别处,声音微哽,还是难以接受。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这句话木易熟悉。很久之前,有人用同样的话问过他,那个时候他拼命的想救云也,那时候云也已经到了胃癌晚期。
现在想起来,那些事似乎有点遥远,恍若隔世。木易也突然明白,有些人,有些事,终究会成为过去。不管想不想忘记,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最后,木易望向路上络绎不绝的车流,点头哽咽道:“确实很喜欢。但,爸爸昨夜似乎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
云逸见木易眼中闪着泪光,心软了。抬手攥住木易的手晃了晃,说:“我自然是希望爸爸开心的,也希望舅舅开心,但这件事似乎涉及的不止我一人。爸爸是在怕其他人的态度吗?”
木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如今云逸到了青春期,他说话得谨慎。
“车到山前必有路,爸爸先不要多想了。”云逸自我安慰式地说完,拉起木易,往家里走。
木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情,凌梦琳如果不同意,也行不通的。首先,林珊尸骨未寒,任谁都不会情愿;其次,凌梦琳将不知该怎么跟自己的二舅相处。木易一路胡思乱想着被自己的儿子拉回了家。
客厅里一帮人依旧在闲聊,时不时有笑声传来,木易看着那难得的欢声笑语,心情有点沉重。
“哥,云逸,快过来坐。”谢苏抬手招呼爷儿俩过去。
“我上个卫生间。”木易说着躲进了卫生间。
“懒驴上磨屎尿多。”林珞开口抱怨一句。
木易靠着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到了门外。他靠着门站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走到洗手台前,然后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岁月是把杀猪刀,镜中的人比起十年前沧桑了许多,眼中也没了当初的清澈纯亮。
这十年,他过得谨小慎微,这一次,他突然想让一切尽快结束,然后好好谈一场恋爱。
门突然被推开,凌斯寒进来了。
“想什么呢?”凌斯寒不经他容许,直接从身后抱了他。
“门外有人呢!”木易震惊之余小声提醒,并企图挣开他的手臂。
“喜欢他?”凌斯寒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搂的更紧,眼神中带着戏谑,还有调侃,“被他表白后纠结了?后悔昨晚跟我翻云覆雨了?话说在书店那样神圣的地方告白,够格调,够浪漫,好手段,甚合你意,是不是?”
“没有!”木易拍了拍那双扣在胸口的手,开口安抚一句。凌斯寒的脾气他了解,看似漫不经心的背后往往酝酿着狂风暴雨。
果然,下一秒凌斯寒便掐住了他脖子问:“这么说你知道我那会儿也在书店?”
木易抬手抓住他的大手,以免凌斯寒失手将他捏断气,歪头笑着点了点头。
“你大爷,明明知道我在,还说喜欢他,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凌警官每次装便衣连脚都不知道藏的话,很危险的哦!”木易笑着调侃一句。
“所以你就故意激我?是想让我冲出去表白?求婚?还是直接扛走?”
“没有,不想,纯属逗你玩。”木易望着镜中那眉头紧皱的人,笑的温柔。
“欠收拾是不是?”凌斯寒说着用另一只手掐一把木易的腰。心想,这家伙真是个勾人的主,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我是说喜欢他,但是对兄长的那种喜欢。只可惜,某人连话都没有听完,就怒发冲冠地走了,怪我?”木易用挑衅地目光看向镜中的凌斯寒。
“不骗我?”两个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凌斯寒问的很严肃。
“骗你小狗。”木易笑一声,歪头揪了揪凌斯寒那高挺的鼻梁。
“你们在做什么?”随着一个冷冽嘶哑的声音落下,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门被推开,木易歪头,便看到了立在门口的林珞和谢震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