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逍闲

57、Chapter 57. 守护

　　金城的夏，燥热难耐。

　　办公室窗户外的空调机声扰得人心烦躁。

　　木易看着睡着的两人，将空调调低了两度，从柜子里找出了两件也不知是谁的衣服给他俩分别盖上。
　　凌斯寒睡的很轻，木易躬下的身子还没有起来他就醒了。

　　“怎么？想偷偷亲我？”凌斯寒将脑袋枕在胳膊上，声音带着刚睡醒时候的沙哑，眼神迷蒙，很是可爱。虽然，木易知道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一个钢铁硬汉并不妥，但他的眼神确实让他觉得可爱。

　　虽然起初并没有那个想法，但他既然这么可爱，亲一下又有何妨。木易想着歪头亲了亲他的眼帘，点头：“嗯！”

　　“满世界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我身上独留单身狗的清香。”门口飘进一个声音，木易歪头便看到了传说中的贡修研。

　　很多年没见了，他还是那样斯斯文文，不过多了份成功人士的儒雅与贵气。

　　但他的动作似乎与他的贵气与矜持并不是很搭，只见他张开双臂迎了过来。

　　“师弟，好久不见。”木易笑一声，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

　　接着他又与凌斯寒抱了抱，然后看一眼依旧呼噜声震天的谢苏问：“你们单位上班时间都可以这么睡？”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木易轻笑。

　　他点了点头，瞄一眼空调，然后抓了桌子上的两张报纸，随手撕了几个洞，踩着凳子贴到了空调上，这才安心道：“夏天最好不要对着空调吹，容易落下病根。”

　　“还是师弟聪明，我想了好多办法，拿报纸遮挡我真没想到！”木易说着帮他冲了一杯花茶。

　　凌斯寒默默收拾着一次性杯子，没有太多言语。

　　“你俩这性格，一动一静，还真挺合适的。”贡修严笑着接了茶水，呡一口笑道。

　　木易与贡子严关系好，但与他这位做大记者的弟弟打交道的次数还真不多。

　　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贡修严在他们宿舍住过几天，之后就没太多交集了。今日突然到访，也没有打招呼，木易不知他的来意，只能笑问：“师弟这次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木董，是这样，岩哥让我过来给您做个采访。”贡修严说着拿出了相机，放到了桌子上。

　　原来是苏岩安排的，他这是想利用媒体舆论的混淆很可能引起的社会恐慌。
　　木易想着点了点头：“这里不比以前在企业，得跟书记报备一声。”

　　贡修严点头表示理解。

　　木易给秦天明打了个电话，秦天明只安顿说小心说话，媒体的作用向来毁誉参半。

　　得了容许，木易在隔壁找了一间空办公室，然后开始访谈式采访。内容也没有什么新意，主要围绕扫黑展开。

　　贡修研：木处已经离开警界很多年了，怎么又回来了？
　　木易一笑：说来惭愧，当年正赶上创业大潮，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所以就申请了停薪留职，跑出去自己做生意了。这两年经济不怎么景气，加上自己旗下的企业出了一些问题。我越来越意识到，不管经济怎么发展，如果没有规则，那么它不但不会给社会带来经济效益，而且还会对整个社会治安，乃至经济发展带来障碍。

　　贡修研：那您都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整个全球的经济确实出现了问题呢？

　　木易继续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不是经济学家，不敢班门弄斧。就我回来的初衷来说，我想让包括十三师在内的企业依靠科技、依靠人才，向更高、更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想着走一些歪门邪道。

　　贡修研：您所指的歪门邪道具体包括哪些内容呢？

　　木易：这个范围就很广了，包括走私、造假、欺行霸市、搞垄断等。但不管是哪种内容，它都离不了我们老辈们所说的“马仔”。不想遵守法律来，必然就会滋生这种东西。现在时代不同了，没有半殖民地，也不在租界，更没有门派横行，也没有说非要拿拳头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觉得老的一些东西我们得去其糟粕。

　　贡修研：话题扯的有点远哈，那您担任扫黑办主任以来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木易：毕竟离开这个行业很多年了，全部仰仗同事们出力。

　　贡修研：那对于你空降主任这个位置，你们内部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木易：咯咯，这是肯定，不说我们系统内，就企业，你突然空降一个总裁，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不是？

　　贡修研：所以这是你最近接连大力扫黑的原因？

　　木易答完，心中叹息，这小狐狸，终究还是被他拉到坑里来了。但面儿上还是得回答：你的意思是我想做出成绩才这么干？

　　贡修研：我没有明说，哈哈哈！

　　木易：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主要是这几年遇到的一些事情，包括我的家人出事。

　　贡修研：您是指林珊被杀？

　　木易：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跟我熟的人大概都听说过我独自从墨西哥□□救出我妹妹的事情。那件事对我影响很大。

　　贡修研：嗯，听过相关的传闻。不过那件事情坊间有传言你也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木易笑一声：你是指大家说我黑白通吃？

　　贡修研：当然坊间传闻并不可信。不过离开这么多年，你突然回来，难道不是为了某些便利吗？

　　贡修严依旧浅笑，表面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言语之间夹杂的却是句句刀锋。真不知道苏岩到底请他来是帮忙的，还是害人的。

　　木易只能礼貌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刚好借着这个平台，我想申明一件事情。当年在墨西哥，为了救我妹妹，我动手了。后来听说死了两个人，不过我保证，当时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活着的。如果组织要对我调查，我会全力配合。我还存了一份当年的录音，到时候会一并上交。

　　贡修研脸色微僵，使劲地用眼神示意木易在直播，凌斯寒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木易：至于扫黑的事情，我的决心已定，具体细节现在还不方便透露。谢谢！

　　贡修研朝着屏幕摆了摆手道：今天的法治时空到这里就直播完了，第一次做带班主持，有点紧张，大家见谅！希望木处长能像他刚才承诺的那样，下定决心，为我们金城的安定、和谐创造最可靠的法治保障。咱们下期再见！

　　贡修研说完，关了机器，脸色不是很好地问木易：“师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是直播，剪都没法剪的。”

　　木易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焦头烂额的地步。我得将他可能咬我的所有因素都放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招。”

　　贡修研皱了皱眉问：“您是怀疑景岚？”

　　木易点了点头，说让他回去给苏岩交差，顺便带话给苏岩，让准备一份清查材料送来，好让他去见上级的时候有话可说。

　　打发走了贡修研，已经是黄昏时分。几个审案子的还没有出来，大家只能继续等。

　　自从回到办公室，凌斯寒一直很安静，除了埋头看卷宗就是转笔头，似乎忘了整个空间还有木易这号人的存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凌斯寒起来给自己冲咖啡，发现木易跟前除了白开水啥都没有之后便叹息一声出去了。

　　没一会儿，凌斯寒便拿了几包速溶咖啡回来，给自己冲了两包，用勺子搅了半天。

　　又不是现磨咖啡，木易也不知道他一直搅能不能搅出个花儿来。

　　“你上次在瑞士给我说柜子里的东西，就是当年在墨西哥的录音？”凌斯寒突然“咣当”一声将勺子扔到了木易面前问。

　　木易抬眸便对上他那双毫无情绪的黑眸。

　　他了解他的性子，最平静的时候，藏在背后的往往是暗潮汹涌。

　　“说话！”就大约三秒的功夫之后凌斯寒炸了。

　　木易点了点头，慌乱中打翻了自己手边的水杯，玻璃渣子溅了一地。

　　“我是你的什么？”凌斯寒走过去，将木易逼到斜靠在椅子里，从牙缝里蹦出这么几个字。

　　“男——男朋友！”木易呡唇，说的毫无底气，因为他怕下一刻，凌斯寒就不要他了。

　　这么多年，每次都是他潇洒离开，从来都没有怕过。但是这一次，他真的好怕，好怕他说出否定的话来。原因很多，而且聚到了一起。

　　“男朋友是吧？那为什么做任何事情都不知道跟我商量？”

　　“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你做的所有事情，有跟我商量过吗？你的辖区出现新型毒品，这就是您替我守的江山？十年，瞬间付之一炬。”

　　木易是那种越长越好看的人，那长长的睫毛上下如蝉翼扇动，明亮的眼眸倔强中带着委屈。凌斯寒直觉胸腔被什么突然堵住，他咬了咬牙，一拳捶在沙发靠背上，将脸凑的很近，想要撕咬那张不饶人的唇瓣。

　　是，这一次，是他负了他，是他让他失望。但他并没有打算放弃他，他却自毁前程。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那些话，足以让我现在就拷你？”凌斯寒仰头，压住自己的情绪，撤退开来，放了木易自由。

　　“能先不拷吗？我想查完金水湾引出的连锁案子。”木易追过去，搂了他的腰，将话说的很小声，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凌斯寒低头看一眼那双紧紧固着他腰的手，被气笑了，他咬牙半晌才再次歪头看向木易，“宝贝，现在是我拷你的问题吗？纪委马上就腰来逮人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扫黑办主任涉嫌防卫过当杀人，而且家族企业涉毒涉黑，在网络上发酵起来很劲爆的。搞不好老秦、老木都得下台。”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总要问为什么吧？”木易嘴硬道。

　　“那些键盘侠会问吗？你怎么那么天真？”凌斯寒抓着木易的胳膊，掐到木易皱眉。

　　“我就是不想让凌景岚再拿任何事情拿捏我。”木易仰头，直面凌斯寒，“他敢让外贸部涉毒，我还怕什么？”。

　　“我看你们两个都疯了！”凌斯寒推开木易，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翻了笔筒，笔滚了一地，那个红色的U盘也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

　　凌斯寒先于木易捡起来，木易夺了几次没有成功。

　　“你不要胡来！”凌斯寒抓了外套要出门，木易拉住了他的胳膊说。

　　“东西还给你这么多年，你却随意放，看来对你来说，这东西也没那么重要。”凌斯寒甩开木易，脱下了警服，叠放在了桌上，转身大踏步离开。

　　“都不告别的吗？”木易望着那个背影问。

　　“这一生，怕是来不及。”凌斯寒丢下这么一句，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墙角。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木易望着窗外，泪花在眼中打转。
　　这一世，他与凌斯寒，终究是情深缘浅。年少时候宣之于口又深藏的懵懂情感，后来的另娶他人，皆是他们对世俗无声的抗争，到了最后，连告别都来不及。

　　入夜的时候，十三师董事凌斯寒涉毒涉黑的新闻冲上了热搜，金城警局刑侦大队兼禁毒大队队长凌斯寒丧失党性，甘做黑恶势力保护伞的新闻也冲上了热搜，责编均是云亭。

　　木易盯着手机页面，泪流满面。

　　新闻写的很有文采，口诛笔伐，说凌斯寒不但党性丧失，而且人性沦丧，涉嫌私通毒贩、绑架、□□。新闻中间还插入了木易与凌斯寒的私密视频动态截图，这一次，放出的是另一段。

　　下面的评论更是不堪入目。

　　要是搁在以前，木易会觉得千万下属面前做受，颜面扫地。但是这次，凌斯寒以一己之力，为他扛下了所有风雨。他除了放声痛哭，并没有那种丧失尊严的难熬。

　　他很心疼，心疼那个从小到大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心疼他为了他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