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莺鸣青柳》雪伶

10、医人医心【补全】

　　嘉佑五年，十一月，初八，西夏举国上下皆笼罩在一场寒雨之中。
　　街头小巷，杨宗明一身灰袍，撑着一柄青布竹伞，缓缓而行。这西夏国都，此生三次踏足，每一次的记忆都是截然不同的。幼时有两位爹爹相伴游历，十余年前是为护青天出使，而今却是孑然一身，满心苍凉。
　　“公子，公子，请座木刻神像回去吧。保着来年太太平平的。”衣着破烂的男童抱着木篮，瑟缩在街头，声若蚊蚋。
　　杨宗明停下了脚步，冷厉与悲凉尽数敛去，唯余一抹玉质温润。太平，那是多少故人的愿景啊。只可惜，维系这太平，所付出的代价太多了些。
　　从木篮中挑选出象征慈悲的神像并包裹起来，一把银制碎叶也随之放入男童手中。倏然折身之间，杨宗明一手将男童推离，一手便用青布伞面挡住了数枚牛毛银针。
　　“唐门并未派出药堂当家人前来西夏，苗疆此举过了些罢!”杨宗明抬首，遥遥望着酒楼上那一群紫衣苗女。
　　“宗明先生想来是唐门外门武堂中人，为何不是你们执令大长老亲自前来？”苗三夫人细眉微蹙，扶风弱柳。
　　“天纵长老只是唐门金令之主，虽比各位堂主地位高些，却也无意对各堂生意指手画脚，妄加置评。杨某，今日也并无与苗疆夫人们相见的打算。”杨宗明轻拢灰色袍袖，“苗三夫人何不想想，若唐门如今还有朱颜散存世，为何唐家本代堪号明月双珠的天纾夫人和天纹夫人，会任由自己容颜老去？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怎比及那青春正好。”
　　“宗明先生是意指，唐门已无朱颜散？”
　　“不错，何况苗三夫人身负圣教秘技，三十年一朝返童，已比寻常之人多得了命数。那朱颜散本也对苗家女郎无用。不然，朱颜散开炉之日，唐门为何不与苗疆做下交易呢!”
　　“竟是如此。”苗三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而勾唇一笑，“多谢宗明先生高义，若非先生指点，紫衣便要陷苗疆于不义危局之中了。”
　　“无妨。”杨宗明俯身拾起男童惊慌之下，散落在地的木像，重新交付他的手中，目送他跌跌撞撞地跑远。
　　“宗明先生，此次唐门既然没有药堂弟子参与斗英台会武，我倒有一个主意。斗英台上刀剑无眼，有个医者存在，便添了三分胜算。也是，紫衣给唐门带来些小麻烦的致歉如何？”苗紫衣挥退左右弟子，足尖微点便落在了石街之上，娓娓道来。
　　“苗三夫人，可是打算，借我唐门一位医女？”杨宗明略有些惊诧。
　　“苗家女子，在医人医心上，总有些独到之处，不是么？宗明先生，看似只是唐门旁支的异姓子弟，但紫衣今日一见，已知宗明先生必然是位高手。能与先生交好，也算不虚西夏此行了。”苗紫衣微微一礼。
　　嘉佑六年，正月初一，西夏王宫之前，三座镶嵌着金银珠玉的红绸擂台，一夜之间便现于人前。
　　听罢一品堂管事冗长的开篇言语，前九日，西夏一品堂出三位供奉守擂，武林中人击败供奉并能于立于台上不败至第九日，便为胜者，第十日，此三人同台擂比，排出名次，一品堂自有彩头奉上。周遭的武林中人都有些跃跃欲试。唐天纵将唐潜之按住，阻止了小弟子想要第一个上台的打算，眼神却望向落座另一边的兄长。
　　杨宗明目光沉沉，落在高台之上，银珠宝盘红绸覆盖的三个物件之处。果真是画影剑，噬心蛊还有供奉令!一品堂，设下这斗英台前三，所谋甚广啊!
　　“某来讨教!”一个背着唐弓与箭囊的青年踏上高台。
　　“一品堂第三供奉李镜岳，小友请通名。”一身装裹俱在黑袍之中的存在离开了供奉主座之一。
　　“江湖散客，独好弓之一道，在下花忆秋!”青年亦不敢托大，随即握紧自己的箭囊。姓名通罢，双方的来历身份便在观者间传开。李镜岳，昆仑派逆徒，少年成名，善使双刀，于江湖上有“黑衣无常”之凶号，隐退数年不想却是入了西夏一品堂。花忆秋，江南人士，身后似有大宋海防边军之影，疑为将门子弟，江湖送号“天弓客”，挽弓出箭，惩恶扬善。
　　“汉有飞将军，宋有天弓客。啧啧，这黑衣无常也是凶名赫赫。”唐天纵眨了眨眼，“哥，你说这李供奉与花小友谁能胜上一筹？”
　　“花小公子所用不是他最称手的弓，而李供奉也想着点到为止。胜负说早了，可就没意义了。”恢复成人样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苗紫衣不知何时，占下了前座。
　　余下两座擂台之上，苗疆少女与一位少年剑客先后迎着遮藏得极其严实的西夏供奉而去。
　　杨宗明合眸，不在看眼前纷杂人事，心中玲珑百转。花念琛，字忆秋，现任江宁府团练使花显的长子，不仅仅是大宋江湖的天弓客，亦是大宋朝廷授过命的六品将官，东南海防精锐白翎弓营的左卫先锋。大宋开国，埋下的因果，杯酒释兵权，富贵归田舍，武将出人头地之难，寄心江湖自然，擅离职守却存了古怪。军中之人，想来对蛊毒与西夏供奉身份不算在意，那么上擂台目的只有，画影。是那人还不放心么？冲霄楼下，铜网血阵，一线生机如何可得。若是那日，去的是我，襄阳王或许还有顾忌，毕竟青柳丝绦碧玉宝像，我还是有三分模样肖似外祖母的。可惜，那时太多是非恩怨交织在一起，那场大火后，也再不能回头。
　　擂台之上，花忆秋挽弓搭箭，足下急退，与李供奉错身而过，三支利箭离弦，直取对手四肢要害。花忆秋深知自己的长处与不足，绝不能让这西夏供奉的双刀出鞘。
　　遗憾的是，李供奉早着先机，微微侧身避过三箭，一双亮银弯刀出鞘。箭矢与弯刀，数招交错之间，“花小先锋，斗英台不是沙场，白翎金橼弓不在手中，天弓客也不过如此!”李镜岳抬起双刀，面露一丝狰狞，花忆秋瞳孔微收，不好！
　　千钧一发之际，“阿弥陀佛，李供奉，邀帖写着，斗英台上不可见血!花小公子速速认输，避开下擂!贫僧前来一试。”一个青年僧人急急呼唤。
　　几乎同一时刻，西夏一品堂总坛，地下宫殿，不见天日。一袭白底金纹衣衫的男子走上宝座，高高俯瞰着殿堂阶梯之下，狼狈不已的黑衣老者，或者说是毒书生，季高。
　　“季老先生可还记得我？”
　　“金茂叔？”季高浑浊的眼珠抬起，“你，居然能摆脱我的傀儡之毒!这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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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打斗招式令人头秃T^T后两章都构思好了，突然卡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