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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四章·红梅些子破3 ...

  •   匡薇安是留学生酒会上重逢的沈读良。
      彼时,她棱角尚不锋利,更遑论野心城府,与人相与时都不拿乔。这兴许与她圆满的家境有关。

      相貌是顶上乘的,轻易叫人过目不忘。
      冷冷的,院系里说她酷似杜鹃那种类型。

      有好外表的加持,人气诚然不必说。
      于是酒会上的她,奇货可居,想当然的男生纷纷朝她劝酒。

      匡薇安拙于拒绝与戒备,就在不胜酒力时,沈读良按下她举杯的手,风流云散一句“匡同学这杯我来替”,帮她解围,也就此相互打了照面。
      酒品见人品。她当即识微见远了他的格调。
      其实沈读良于酒桌上的派头素来如此,不单对她一人体恤。

      后来酒阑人散,二人距离不动声色渐近。
      算她主动放饵的,拿醉息去撩拨他,说学长的大气独一份,我很钦佩,也像夜船望见航灯那样,被深深吸引。

      沈读良酣醉,直言学妹话术厉害,不像长期浸润理科的人。
      目光落进他眼底的调笑,匡薇安才后知后觉,她并非垂钓者,自始至终都是求饵的鱼。

      大抵世间之所以有很多无法善终的情缘,
      都是因为太草率,匮乏了解就决定速食。
      如同鸡肋的相处,吞服后总是消化不良。

      匡薇安知悉沈读良的身世后,连最本分的共情都无法给予。
      也正常。父母十足十地恩爱,她哪里尝过不幸家庭的滋味。她认为他生母是极其不上台面、无得子女心的那种人,经常会无心敲打他,行舟,你能争取到今天,格外来之不易。正常出身的孩子都不一定能行。

      触了逆鳞,沈读良每回都扳过她下颌,叫她直视自己重说一遍。
      他在她身上寻不得半点想要的。
      譬如最起码的理解、亲和,抑或浅淡的人间烟火。如果他们最初是由皮囊牵引,那磨合后应当多些灵魂层面上的东西。要不然,他不担心缺女人,也不必和她空耗下去。

      显然,匡薇安叫他失望了。
      她在公司转正当天,为庆祝与沈读良共买了一瓶伏特加,八零年的。

      那日的相处也不顶愉快,聊感情后续作何发展,因意见相左起了口角。
      沈读良阴鸷表示,这顿饭没必要进行下去。
      慌了神,她绕过餐桌来抱他,索吻,更相邀一场欢好。是,云雨总能化解很多问题。可他拒绝了,并告诉她,何时她可以与他互剖心意,就开这瓶酒共酌。

      以是,这瓶伏特加到今日都无缘开坛。

      眼下匡薇安抢在沈读良发动之前,洞开了副驾驶门入里。
      失去了才知珍惜,她偏头望定他深邃的侧脸,说那瓶酒,我想可以开来喝了。

      沈读良嗤然一声,反问她,“匡小姐平时会挽留黄掉的单子吗?还是保持高贵身段,轻易勿要折腰的好。”
      话完,他在操作台上轻按一下,她身畔的边门就开了,车库的凉风无声而入。

      匡薇安懊丧又恐慌,目视他对一根烟比对自己还要热络,不甘心败北,拿眼泪博他注意。
      “行舟,我原先认为,爱情无需以婚姻画句号,也太患失我争取到的一切。可我吃到教训了,也终于明白你所要的平衡是什么。被公司派去日本这一年,我总感觉上海在牵绊我,后来才领悟的,潜意识拿上海当幌子,其实牵绊我的是你。”

      沈读良凝视前方,含着烟,缓缓偏头向她,“匡小姐,人不可能花三年都悟不了的东西,能用一年去醍醐灌顶。你又不是菩萨,何况成佛的修为也要数年。”
      “以及,我们往后还会是竞业关系。你能忍受我动你的奶酪?我家里供不了光芒万丈的太阳。”

      这样的说法叫她痛心,讲道理也是直入病灶而已。
      一瞬间匡薇安泪水难收,失态了,倾身就去找他的双唇。沈读良反应及时,拿烟的手圈住她腕部,沉声提醒,又或者折煞她,“爱惜羽毛,匡小姐。”

      “为何要做和你口中我生母一样随便的女人呢?”
      “行舟……那句算我失言。”
      “但你也该清楚,没有什么话出口了还能收回。如你说‘我不是对的人’那般,木已成舟、驷马难追。”

      事态无转圜间,匡薇安不愿臣服,因而问他,有别的女伴了嘛?
      她矫情去想,爱恨无常,雪落无声。男人终归更加健忘,愈合能力出神入化。他秋风扫落叶,最后也没几个女人能真正住进他双眸。

      沈读良将烟递出窗外,磕磕灰,答此事与你无关。
      “那有没有倾心的人?”
      他无由蔑笑,“你挽留的手段与台词,太落俗套了。”随后挥手点点另侧门的缝隙,问她懂不懂这个手势。”如果你不懂,我再一字一句解释给你听。”

      匡薇安回一记惨淡的笑。
      不过到底底蕴摆在那,即便受挫也很美,美得不可方物、高不可攀。她拖泥带水下车,到了车外仍困兽犹斗一句,“无论如何我回上海了,沈先生也不必言之尚早。”

      沈读良不作声,抬表扫视一眼,继而知会她,车库标准是半小时内免费,“匡小姐及时止损。”

      她愣神,问这四字什么意思。
      “不定项理解题,你自行考究。”

      *

      傅言上回那个选题策划,收效良佳。
      走独木桥有风险,不过肯花心思的话,的确能如她一样博得些彩头和名气。
      她也是很俗的,宠辱都惊,收获些小成就便会与奶奶分享,叫她看见自己职场上的成长,“您往后可以放下心来依靠我,囡囡有本事给您养老。”

      不过福祸相依。
      这一回刘菡委她去深圳,是叫她取材药厂贪贿秘辛的,外人都晓得这任务棘手。一则极易得罪权贵人物,伴食宰相哪存在把蝼蚁放眼里的道理;二则没准舟车劳顿到当地,连虎穴都进不去,落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傅言还是把自己交待在命令上。
      不能平白叫人看不起,且她以前就道听途说过刘菡的伟绩。报道过非典,揭露过官场怪相,甚至公文批.斗腐败,种种飞蛾扑火般的自取灭亡,叫她登上现今的青云顶。

      登机在清早,甚至晨钟都没敲响。
      同行的拢共三人,其一还有丁杨。自那天之后二人有些玄妙,坦荡维持旧状未免太心大,更上一层又不现实。她索性和一个同僚换了座,借口想靠舷窗,实则避免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

      结果箭在弦上了,机组又致歉因航空管制,还得劳各位乘客稍候片刻。
      傅言很早就设置了关机,晓得担不了困意,或许一盹打到九万米高空,于是防患未然。

      从而那厢沈读良来信又来电,硬生生吃了好几碗闭门羹。
      撑死某二叔了,铁公鸡地置气:一了百当,再不找你。

      *

      大太太上午九点回乡,沈读良到底孝顺,专程搁置公务来送她。
      这一别估计才是真正的“长远勿见”,路上难免叙旧数句。

      几天的见闻叫她更为深知傅言的过往。
      叹气连连,说眼见她父母起高楼、宴宾客,又眼见他们楼塌了。然后姑娘跟着受累,还勉力活得与常人无异。
      “作孽的爹放好日子不过去轧姘头,毁了一个家。囡囡十岁前心理是有点毛病的,发梦魇还闹癫眩,哭太多回了,外头总有风言风语摧残她的家事。好在她奶奶没放手。”

      “怎么缓解呢?怕她睹物思人呀,头等要事自然是乔迁。刚把囡囡从老房子里带出来,姑娘不愿意的,走到半路掉头往回跑,她奶奶便在后面追。一老一小都在哭,这头白发送黑发,那头如何也想不通,怎么一夜间就家破人亡了。”
      “她奶奶从来也不叫姑娘在学校说失孤。什么家庭成员调查表,勾的都是‘单亲’选项。有一个能敌一个都没有。是给囡囡当爹或是当娘,只要姑娘不卑微就行。”

      傅言六年级时与同桌闹过架。
      无他,那厮从她每回都是奶奶接送的事实上得了端倪,好事揣度她没得父母养。给小姑娘气得,扯人校服又掼人文具。说清楚呀,谁没父母养?
      这事闹得不小,甚而劳动班主任,对她有了刻薄的成见。罚站三天、检讨一千。

      为此傅奶奶将她领家去,请了一周的假。
      倒不是想规训傅言,是护短,陪她自学到期末考试,反正姑娘还有半年就毕业,去他妈的“尊师贵道”呢。

      沈读良无声无息旁听许久。
      相送大太太到亭林镇,于她下车时才获知的,傅言今早动身出差,似乎也是苦差事。她加油加酱地夸大了,“不晓得此去复不复还?”
      “……”

      到中午,沈读良终于连上她的频道。
      问她几时下的飞机,从而去计较这通电话究竟是她来不及主动回,抑或是她根本没打算回。

      傅言讷讷且迟钝地,“一小时前啊,您找我有事嘛?”
      翟斯佑说不好这一瞬自家老板是何表情。
      可能……比吃了口馊饭还要拧巴。继而,他眼睁睁魔王一语不发撂了电话,斗胆去问,耳机还有无必要再物色?

      魔王君心难料地骂,物色个屁!

      *

      君心难料,世事也难测。
      翌日沈读良亲自驱车找易叙谈合伙租赁平台的项目,回程路上风雨碍了可见度,轮胎一打滑,与人在高架桥上意外追尾。
      双头都有责任,对方变道没守交规,不过主要事责在他,且卡宴矜贵,大灯和挡泥板撞坏了。人也额头轻微擦伤。

      翟丞相把车拉去维修,同时360°来了张战损照片到朋友圈,未附任何文案。
      当晚傅言忙里抽闲在下方留评,“噫,好车搞得可怜兮兮的。是去客串变4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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