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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粱一梦非虚妄 ...

  •   密密麻麻的旧伤触目惊心,刀伤、鞭痕、烧伤……还有很多顾以牧认不出的伤痕,难怪这人的脉象如此虚弱,他强行将目光移到这人的腰上,若是身体弱的人,二十庭杖能直接要了人的小命,这人的腰上肿了一大片,大片大片的淤血已经成了紫黑色,恐怕伤及了内里,包扎得却过分简单,大概是得顺自己弄的,顾以牧皱着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上完了药。

      “好了,若是明早可以退热,就没什么问题了。”
      顾以牧伸了个懒腰,去外间写方子,得顺感激地站在一边,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攥着衣角,紧张地问:“谢谢小顾太医!啊,宫门现在已经落锁了,怎么办?”

      顾以牧噗嗤一声笑了:“今晚我还得留下来呢,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就把我祖父的招牌给砸了,小得顺,你不会是不想管我的早膳吧?”

      若是当真出了事,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到时候盘查出宫人员,他必定会被怀疑,不如在这儿躲风头。

      得顺不知他想,生怕他生气,连连摆手,脸都涨红了:“不不不没、没有,小顾太医是大好人,嗯……那个,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看着这孩子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顾以牧心想在这冷僻的地方能吃上什么,但还是揉了揉得顺的脑袋,笑着说:“那就多谢小公公啦。”

      顾以牧最终还是留了下来,得顺收拾了一间厢房,和整个院子的格局一样简单,他随便洗漱了一下就睡了,坦然自在得好像这从悬崖边上跨过去的一天什么都没发生。

      半夜的时候应该是下起了雨,瓢泼的雨点吵闹得很,说话声好像是隔了一层似的,顾以牧烦躁地皱了皱眉,这才发现,眼前的场景是一片荒山,黑云乌压压地悬在头顶上,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很奇怪,他很清楚地认识到,这是在做梦。
      豆大的雨点打在华盖上,一个孩子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旁边一人的衣角,问:“先生,这雨下得愈发大了,咱们何时回去?”
      那是一个长袍素衣的女子,顾以牧知道,那是她自己。

      但梦中的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大雨下的山林,雨水溅起的泥点打在她的长袍上,鞋底进了水,被冷风一吹像是要冷到骨缝里,仿佛在应和着孩子的话一样,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从雨里冲过来,慌忙禀告说:“君上,前方山路难行,恐要塌方,君上龙体要紧,还是先回去吧。”

      那小小的孩子竟然是一国之君,可齐国的王子们却都没有这个年纪的,这梦就显得有些荒唐了。

      齐国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就连说话声都遮掩了去,顾以牧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冷又硬,毫无回旋的余地,和她平日的性子天壤之别:“将军岭处于北周驻军腹地,待天灾过后必定会杀回来,此次找不到,再想夺回将军岭,难如登天。”

      “可是先生,”小国主疑惑地看着顾以牧:“若北周杀回来,我们不就被包围了吗?”
      诸位臣公站在雨里不敢发一言,顾以牧反问:“君上怕死吗?”
      “不怕。”

      “君上应该怕死,只有敬畏死亡,才能更好地活着。”顾以牧的目光落在雨幕里,目光又远又深:“但有些东西,比生死更重要,所以将士才能视死如归。”

      “先生……先生,找到了!找到了……”

      原本波澜不惊的顾以牧身体一僵,目光微不可查地变得痛苦,她忽然觉得难以呼吸,然而声音却依旧平静:“在哪儿?”

      “就在前方一里,衣物虽已腐烂,但腰佩奔虹,身上箭矢刻着北周军标志,确是督主无疑!”

      顾以牧心里一惊,缇刑司督主季秀林,叛主求荣,以宫奴之身坐拥神武、龙武二军,齐建国后又一手缔造了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缇刑司,权势滔天,满身骂名。

      可那又如何,他仍旧是唯一一个在朝代更迭之中手握重权的奸佞,前朝末期能搅乱朝纲叛主求荣,齐国初建照样能只手遮天,哪怕天下人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也不敢在他面前有半个字的出言不逊,甚至在家宅之中、卧榻之上,也不敢说他一个不好。

      修罗场上,人都是知道害怕的……
      顾以牧震惊于这些人竟是为了季秀林的尸骨而来,却不知是来收尸的还是来鞭尸的。

      然而梦中的顾以牧大步冲进雨幕,一行人训练有素地跟上,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泥坑就出现在了面前,尸体腐烂的恶臭即便是倾盆的大雨都冲刷不掉,小国主的脸色有些发白,紧抿着唇挨着顾以牧。

      而顾以牧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将视线定格在泥坑旁的尸体上,青衣麻布被雨水冲刷出原来的颜色,背上插着七八根断箭,尸体明显被野兽啃食过,部分地方露出了白骨,小国主顺着顾以牧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反胃地捂住了嘴,只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天空被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所有人的脸色在大雨里被照亮了一瞬间,惨白的脸色像是十方地狱里的恶鬼,紧接着便是轰隆雷声,暴雨和雷鸣很好地遮掩了这荒郊野岭中的孤魂嚎哭。顾以牧看见梦中的浑身都被雨打湿了,咸湿的液体被雨水冲刷干净,她捡起那一柄华而不实的佩剑,心脏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机关似的剧烈抽痛起来。

      钝刀割肉的痛楚不知是来自梦境还是现实,顾以牧猛地睁开眼,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似的大口喘息着,胸腔中的器官有力地跳动着,分明是个大快人心的结局,顾以牧却只觉得一阵心慌。
      她自小便不同寻常,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她是可以预知未来的!

      她的梦境,有时只是一件小事,有时会是天灾,有与自己有关的,也有她完全不认识的人,但很多都实现了。

      有一年她梦见前朝雪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幼年的她终日惶惶,甚至发起了高烧,父亲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效,她壮着胆子告诉了父亲自己的梦境,父亲却只是说没事。

      几日后灾情上禀,与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父亲看她的眼神却变了,后来不知为何母亲突然就被罚了禁足,父亲勃然大怒大半年都没见过她,那段日子大概算得上是她幼年最可怕的记忆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是觉得母亲勾结旁人提前探知了灾情,又借这幼儿之口妄图塑造一个“神女”争宠,对母亲愈发失望,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才知道有些噩梦是不能说出来的。于是随着年纪渐长,很多东西她只会暗中寻访,若是梦见了自己的未来,便再做筹谋。

      但是她的预知不由自己做主,不知梦见的是什么人,不知何时发生,不知发生在何处,有时只能有一个零碎的片段,有时却是没完没了的家长里短,哪怕是真的梦见了什么危机,早做防范,却发现离那一天还远得很,日子过得如同杞人忧天;有时候却在她还来不及准备的时候就突然降临,让人猝不及防。

      因此她的这个预知能力,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让人平添烦恼,毫无意义。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这次的梦透露了很多信息,一个尚未出现的“北周”,一个不知在何处的“小国主”,还有明显地位不低的自己,虽然模糊,但那显然不是近期的未来还算不错,最起码她知道——季秀林会死!

      顾以牧不自觉地捏了一下拳头,看了一眼天色,大约已经到了早上。
      她利落地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好,刚准备去看看病人就撞见得顺从里面出来,那孩子一看见是她,顿时笑起来:“小顾太医,你起了啊?”

      “嗯,小得顺,你这儿有没有吃的啊?我要饿死啦,哦对了,你家主子怎么样?”
      “已经退热了,小顾太医,您先用早膳吧?”

      顾以牧打了一个哈欠,抬脚就往屋里走:“好啊,你帮我端过来吧,我先去瞧瞧,这么快就退热了?不愧是我啧啧……”

      她半点也不谦虚,不过得顺也觉得小顾太医真是厉害,因此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屁颠儿地去备早膳去了。

      今日没有得顺在身边,顾以牧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愣是没找出一个出彩的东西,无论是摆件儿还是桌椅,在这皇城里都只能算勉强,非要说的话,可能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算得上是这屋子唯一的亮色。

      但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位过于耀眼了一点,骨瓷般的肤色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天生如此,总像是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眉目却浓重得很,薄唇殷红似血,是一副刻薄寡恩的面相。
      不过美感却也足得很……

      顾以牧摸着这人的体温,心里盘算着些有的没的,就在她走神的时候,手腕却人猝不及防地攥住,她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就听见一阵“咔嚓”声,剧痛瞬间从手腕上传来,顾以牧痛呼一声,下一瞬却已经被人扼住脖颈“哐”地一声按在了床沿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校园文《向校霸撒野[重生]》
    上辈子乐家收养了乐溪的表妹,从此开启了乐溪的抑郁人生:
    爸爸明目张胆地偏心;男友毫无愧疚地劈腿;奶奶来到,将她当仇人。
    最终乐溪情绪崩溃,跳入了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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